他招來了諸人商議對策。
到了這時,他不得不將自己的全部籌劃公之於眾。
“諸位,我國能在險象環生的裡海附近立足,憑的是什麽?”
楚琥爾笑道:“自然是大汗運籌帷幄,戰無不勝啊”
“不對”
乞塔德搖搖頭。
雅曼卡拉說道:“莫非是火器之利?”
“不對”
默們圖說道:“自然是我土爾扈特......咳咳咳,特魯琴男兒驍勇善戰,一往無前了,加上大汗精妙的火器,便無往而不利了”
“不對”
奇哩布是策伯克道爾濟的親弟弟,其駐地在汗國之北,周圍密布哥薩克、德意志人,對於俄國乃至歐洲的形勢了解最深。
他說道:“依著職部的看法,應該是精銳的騎兵加火器”
巴木巴爾是土爾扈特有名的勇士,也曾參加過俄國對外之戰,見眾人說的都不對,又想到乞塔德崛起的經過,便道:“莫非是大力屯田的緣故?”
乞塔德還是搖搖頭,他轉過頭對色可色那說道:“你說說吧”
作為他的親衛,又是自己的親表弟,長期耳濡目染,自己的種種想法,在與諸人商議之前,實際上也與他一早談過了。
色可色那說道:“據說時下俄國的哥薩克總人數超過一百萬,雖然分布在從歐洲到亞洲的廣袤區域,但大多數依舊在歐洲”
“百萬人,其中青壯男丁至少有三十萬,也就是說,如果他們需要,就能匯聚一支十萬人的哥薩克騎兵隊伍”
“他們騎術之精湛,騎戰之凶悍不亞於我們,更兼有火器之利,說實話,如果他們對除了我國之外的實力不管不顧,傾盡全力對付我們,根本就不需要啟用正規軍,組建一支五到十萬人的哥薩克部隊就行了”
“他們之所以讓我們在裡海附近立足,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因為我們可以利用,還有,在他們眼裡,我們眼下雖然有了三萬余人的常備軍,但依舊不夠看”
“也就是說,俄國人的容忍才是我們立足的根本原因”
此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了。
他們自然知曉俄國的強大,但沒有想到竟然強大到這種程度。
乞塔德接著說道:“還有,俄國周邊諸部也不時有與俄軍的戰爭,取得勝利的也不在少數,像多年前的塔拉之戰,準噶爾人大敗附近的幾千哥薩克騎兵,並圍困了塔拉城”
“還有以前的哈薩克小玉茲,雙方圍繞奧倫堡的戰鬥也曠日持久,但仔細一瞧,人家俄國人每次出動的都是當地的地方軍,根本沒有傾盡全力”
“他們對付奧斯曼人、波斯人、瑞典人的戰事才是真正的傾國之力”
“他們為何容忍或者建議我將準噶爾人遷到裡海附近來,顯然是並不將我們放在心上”
“而我們也需要他們這一心理,準噶爾人,全盛時期有兩百萬人口,眼下由於瘟疫、戰亂,銳減一半,但十萬帳還是有的”
“十萬帳,接近至少五十萬人,幾乎可以再造一個特魯琴!”
“所以,我這次出兵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殲滅他們,而是將他們接到裡海附近!”
此話一出,眾人也是興奮起來。
不過,想要將十萬帳的部落接回幾千裡之外的地方談何容易?
一想到這裡,興奮過後也都凝重起來。
乞塔德看了看他們,
笑道:“這就是本汗傾心接納阿布勒班必特汗的原因所在,但哈薩克人與準噶爾人是百年世仇,而我又拿下來他們的小玉茲和中玉茲一部,在他心中,早就將我們也視為大敵了......” “那為何......”,巴木巴爾禁不住大喊道。
乞塔德擺擺手,“這就是虛虛實實了,雖然敵我之勢明顯,但敵人也並不是鐵板一塊”
“阿布勒班必特,是哈薩克汗國汗族的嫡系後裔,雖然為了汗國前途著想,勉強將中玉茲汗讓了出來,面對著準噶爾人即將覆滅的情形......”
“我為何這麽說,因為他們見到了大清隻用少數人就擊敗了達瓦齊汗,而繼之而起的阿睦爾撒納又開始叛亂,明眼人都會知道,他們的覆亡就在旦夕”
“任誰見到一個百年世仇就要覆滅時,在其徹底傾覆之前是會容忍另外一個大敵的”
“此其一,其二,蘇文英”
蘇文英,是蘇文英的弟弟,眼下留在乞塔德的親衛隊擔任色可色那的副手,不過他所擅長的卻是醫道,本身就有中醫的家學淵源,得到乞塔德向其灌輸的後世真正的現代醫學知識後便成了汗國實際上的衛生部長。
到了軍隊中後,便是所有醫務兵的統領。
相貌與蘇文玉相仿,溫文爾雅,才二十三歲,聽到乞塔德的話,趕緊從色可色那身邊站了起來。
“諸位將軍,我們得到阿布勒班必特贈送的乾糧後,並沒有麻痹大意,而是對其進行了仔細檢查”
“要知道,我們可是在突厥斯坦附近盤桓了接近一個半月,他們送來的乾糧也是分了好幾批的,頭幾批顯然沒有問題,而最近我們吃的都是或是他們贈送,或是購買得來的牛羊肉”
“但那最近一批卻發現了問題”
“若是我猜的不錯,這一批是從得了瘟疫而死的牛羊製成的,早在特魯琴的時候,大汗便讓我研究得了瘟疫的牛羊肉能否食用,我當時是用牧羊犬試驗的,結果發現確實有問題”
“有一半的牧羊犬最後因病死亡”
“當時我就仔細分辨用這種肉製成的風乾肉與正常宰殺的風乾肉的區別,故此眼下仔細一檢查就發現了”
默們圖也猛地站了起來,“大汗,你不惜降尊紆貴,與那廝結拜,那廝竟然做出這等事情,乾脆全力攻打突厥斯坦城,拿下後也能作為我們的後方基地!”
乞塔德冷笑道:“坐下!我剛才不是說過了嘛,虛虛實實!站在阿布勒班必特的立場以及想法,與我虛虛實實也是情理之中,但他送給我的這一批風乾肉顯然是不會馬上用的,而是要等到離開這裡後才用”
“或許要真正上了戰場才用”
“屆時戰事緊張,誰又能分得清是吃了肉導致的,還是因為感染風寒導致的,抑或因為水土不服所致?”
“故此,他就能撇開乾系”
“而一旦我軍出現不適的狀況,就會成為哈薩克人的可乘之機,反過來說,不就是我們的可乘之機?”
“還有,眼下阿睦爾撒納眾叛親離,除了少數幾個台吉支持他,大多數人都采取了觀望之態,而為何擁有重兵的阿布萊汗卻不趁此機會與清軍夾擊他?”
雅曼卡拉終究是宿將出身,他眼睛一亮,“大汗,您的意思是,不是因為舍棱牽製住了阿布萊汗,而是因為我們?”
乞塔德投去讚賞的眼光,“自然是的,按照諾爾布的情報,阿睦爾撒納反叛後,擁護他的只有輝特部的人馬,最多一萬,還有這裡的土爾扈特人,最多也只有一萬”
“唐努烏梁海的和托輝特部是跟著清軍抵達這裡的,最多只有三千騎,大清北路大軍的主力還是喀爾喀人”
“而留在巴爾喀什湖西岸的阿布萊汗大軍至少有三萬!”
“那我們......”
“不忙,準噶爾留在金山以南,天山以北的部落還有不少,大清見準噶爾人連番叛亂,這一次肯定失去了耐心,何況多年前該部曾重挫清軍,讓其損兵折將,眼下正是準噶爾人最虛弱的時候,豈有不徹底一戰而覆滅之的想法?”
“眼下他們正在烏魯木齊清剿準噶爾人,實際上那裡面除了準噶爾人,還有和碩特人、土爾扈特人、杜爾伯特人,但對他們來說可不管這許多了,肯定會一股腦剿滅”
“阿睦爾撒納在叛亂時, 還同時煽動南疆的葉爾羌汗國遺部同時叛亂,故此,這也會牽扯清軍一部分精力,故此.......”
他轉頭向色可色那示意。
色可色那與蘇文英兩人趕緊將一大幅地圖展開了,然後一人拎著地圖一角站著。
乞塔德站了起來,然後用刺刀指著說道。
“這是怛邏斯,這是比什凱克,都在阿拉套山以北,眼下除了怛邏斯城,幾乎都控制在吉爾吉斯人手裡,從這裡徑直向東,是通往伊犁的最近道路”
“阿睦爾撒納眼下已經不在伊犁了,而是去了博爾塔拉,準備在那裡抵擋清軍的反撲,因為前次清軍進攻達瓦齊汗時,南北兩路大軍就是在此匯聚的”
“上一次他們是在冬季出兵的,自然走不得伊犁通往焉耆的道路,眼下是夏季,雖然還是有些崎嶇難走,但畢竟是可以走的”
“焉耆,挨著吐魯番,在清軍擊敗達瓦齊汗後就與吐魯番一起成了他們對付準噶爾人的後方基地之一”
“若是拿下烏魯木齊,就能徹底鎖死準噶爾人向東、向南的通道”
“據說大清在得知阿睦爾撒納叛亂後,便將巴裡坤湖基地的運糧大臣兆惠調到此處鎮守,跟隨他的並不是滿蒙騎兵,而是一支滿員的甘肅提督的兵馬”
說到兆惠,乞塔德的一顆心也不禁跳了起來。
“兆惠,可是不亞於左宗棠的名將啊,我這樣做到底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