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1758年),秋季。
埃利斯塔。
秋風習習,豔陽高照。
乞塔德一身軍裝站在特魯琴軍官學校大操場的高台上,神情肅然,帶著一些期望。
他的身旁站著軍校校長、汗國軍務大臣沈慕華。
今年乞塔德已經二十八歲了,而沈慕華也三十歲了,當他從準噶爾回到特魯琴後,還是決定辦一所正規的軍校,而不是由各城學校自行培養。
軍校采取了一年製速成班的模式,眼前操場上排著整整齊齊隊列的正是第一屆三百名畢業生。
他們都是在汗國各大城堡的學校裡學過三年,年滿十五周歲,並立志從軍的學生中挑選的。
三百名學生中男生兩百八十名,女生二十名。
畢業生已經在操場上肅立了大約半小時,之前已經由沈慕華、乞塔德先後發表了講話,接下來就要進入頒發畢業證和紀念章的環節了。
在這個環節中,沈慕華會喊出每一位學員的名字,然後一個個上台由他們的大汗乞塔德親自為其頒發畢業證和紀念章。
畢業證裡寫著學員下一步的分配去向,大多數學員會直接分到常備軍擔任排長、副連長的職務,部分優秀者會直接分配到旅長、團長身邊歷練一年時間,然後會直接下到部隊擔任連長、副營長職務。
特別優秀者也有可能直接升為營長之職。
當然了,也有的被分到巴雅爾的外務司或者諾爾布的情報司的,女學員除了極少數去往女營,大部分都是這兩個去處。
一個個走上台,從乞塔德手裡接過畢業證和紀念章後,那心情自然是激動萬分的,至於職務和去向,他們倒是不太關心,反正都不太差。
“閻敦煌!”
隨著沈慕華一聲大喊,一個身材並不高大,但卻挺拔利落的少年趕緊應了一聲。
“到!”
閻敦煌是閻相師的幼子,跟著閻相師抵達這裡時才十四歲,以前在瓜州時閻相師是想讓他走文考科舉這條路的,六歲就開始讀私塾,已經讀了八年,古文、數學都接觸過。
於是,他在埃利斯塔學堂學過一年後就直接進入了軍校,眼下也才十六歲而已。
閻相師來到特魯琴後,由於年紀太大,乞塔德並沒有安排他直接帶兵,而是讓其在軍務司輔佐沈慕華。
甘肅閻家歷來都是文武雙全,除了耕讀傳家,還有祖傳的武藝,閻敦煌也不例外,故此,雖然只在特魯琴學了兩年,但依舊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見到是他,乞塔德先給他在胸口別上紀念章,然後並沒有立即將有著分配去向的畢業證發給他,而是笑道:“敦煌,依著你自己的想法,你認為去哪裡最好?”
閻敦煌倒是沒有絲毫猶豫,“大汗,學生願意直接進入常備軍,最好去巴泰斯克或者阿拉爾”
“哦?那是為什麽?”
“大汗,俄國在巴泰斯克附近有亞速和頓河畔羅斯托夫兩座軍營,都駐有大軍,阿拉爾周圍希瓦、中玉茲、大玉茲環布,都是好男兒歷練之處”
乞塔德繼續問道:“那麽巴泰斯克、阿拉爾你跟傾向於哪一個?”
“阿拉爾”
“哦,這又是為什麽?”
“這......”
“呵呵”,乞塔德笑道,“你是想距離你的家鄉敦煌更近一些吧”
閻敦煌以前不叫這個名字,
而是來到這裡後他老爹給他改的,當然了,乞塔德並不知曉這一點。 聽了此話,閻敦煌臉上不禁有些微紅。
乞塔德拍了拍他的肩膀,將畢業證遞給他,沈慕華趕緊大喊道:“下一個,阿海”
閻敦煌自然不敢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在台上看起自己的分配去向來,收好畢業證,將其夾在左腋下,然後向乞塔德行了一個軍禮就趕緊下去了。
等他下去站好後便迫不及待地打開了。
“閻敦煌,擬分配至大汗親衛旅擔任實習參謀”
雖然有些意外,但他還是滿腹歡喜,因為這樣的話自己就能時常見到家人了。
阿海,就是以前那個年僅十歲就與自己的奶奶相依為命,險些命喪狼口的女孩兒,歲月如梭,她先是在埃利斯塔學堂裡學了三年,然後被選入軍校學習,成為學校僅有的二十名女學員之一。
現在她已經十六歲了,出落得漂亮大方,加上又是乞塔德的義女,深受一眾學員乃至汗國各級官員未成婚的兒子青睞。
不過,按照汗國的新規,凡是在各級學堂畢業的女子需要二十歲才能結婚,想要迎娶這位準公主,還得多等四年才行。
對於阿海的前途,乞塔德自然安排的明明白白,那就是到親衛旅新成立的女子營擔任營長,主要負責保護大汗家眷的府邸和家人的安全。
阿海恭恭敬敬給他行了軍禮,然後給她戴上紀念章,同樣問道:“阿海,你對於自己的前途有沒有考慮?”
阿海眼下還真是感慨萬千。
如果不是特魯琴,而是以前的土爾扈特汗國,她這條命在幾年前就終止了。
而特魯琴汗國不僅武功赫赫,對百姓那也是情深義重,還讓大量的女子進入官府、工坊、軍隊做事,更是成了醫護、學堂的主力軍,對於一個牧戶女子來說,這樣的國度無異於是天國般的存在。
她毫不猶豫地說道:“但憑汗國安排”
她沒有說“但憑父汗安排”,這讓乞塔德很是滿意,同樣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讓她下去了。
“下一個,渥巴錫!”
眾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住了。
渥巴錫,可是大汗的親弟弟啊。
與歷史上的渥巴錫不同,這一世,自從乞塔德掌權後,他都是在各級學校度過的,但草原大漢的兒子終究不一樣。
他的文化課只能用馬馬虎虎來形容,但在軍事上卻很早就顯出了能耐,也有從容大度的美名,讓他進入軍校學習而不是其它簡直太合適了。
乞塔德也沒有被他後世的光芒所遮蔽雙眼,還是將他當做一個普通牧戶子弟來培養,只是依照慣例封了他一個有名無實的台吉爵位。
乞塔德冷冷地盯著他,半晌才說道:“你的志向呢?”
與乞塔德料想的不同,渥巴錫卻說道:“我還小,不想馬上就從軍,大兄若是同意的話,我想周遊歐洲一趟”
“這是為什麽?你是否聽到什麽動靜了?”
“大兄,波蘭王國的情形十分詭異”
“哦?說來聽聽”
“此人雖然是波蘭國王,卻常年住在薩克森,波蘭隻委托他的親信大臣打理,這名親信控制著貴族議會,讓貴族們很不好過”
乞塔德明白他的意思。
眼下的波蘭國王叫奧古斯特三世,是薩克森選帝侯,常年住在薩克森,基本不管波蘭的事情。
而在波蘭王國境內,其國土北部是波蘭人、立陶宛人的基本盤,雖然國王不大管事,但境內的貴族們還是承認國王的統治的。
但南部不過是他們的殖民地,大部分人又都是以前羅斯基輔的東斯拉夫人,後來又變成農奴和哥薩克,他們並不太在乎。
但南部的波蘭、立陶宛貴族卻不是這麽想的,他們想在波蘭王國的貴族議會裡爭取更多的議員名額以增加話語權,進而擺脫南部貴族的弱勢地位。
何況,隨著俄國人佔據了拉脫維亞、愛沙尼亞以及東烏克蘭,他們對南波蘭的影響力也在與日俱增。
如何在這樣的局面下縱橫跋扈?
他並不熟悉波蘭王國的歷史,不過他在伊斯坦布爾和基輔都設有商棧,雖有有些遲緩,但依舊能知悉歐洲正在發生的一切,與一般人懵懵懂懂不同,他卻能從一鱗半爪的線索得出適當的結論。
雖然不能洞悉每一個歷史事件,但大致的來龍去脈還是了解的。
後世作為軍人,他自然對拿破侖十分上心,為了了解拿破侖的一生,他還專門仔細閱讀了十八十九世紀的歐洲史,現在雖然對一些細節不大記得了,但大致脈絡還是清楚的。
奧古斯特三世的在位恰好是他的一個機會。
眼下歐洲正在進行著名的七年戰爭,許多大戰都發生在波蘭和薩克森,眼下的波蘭是親近俄國的,俄軍能夠從容地從其國土上穿過,此時的俄軍顯然不是善男信女,這又勢必造成北部波蘭的混亂。
更會加劇南波蘭的混亂。
潛在敵人的安穩,讓他如坐針氈。
敵人的亂,才是他非抓住不可的機會。
唯一的機會。
他不但要密切觀察這件事的發展,還要推波助瀾,讓其盡量早一點發生。
“也罷”
乞塔德歎了一口氣。
“你就不想知道我將你安排到那裡去嗎?”
渥巴錫問道:“估計不是親衛旅就是情報司”
乞塔德卻搖了搖頭。
“你呀,都說您人小鬼大,卻只看到了波蘭的局勢,並沒有看到其它地方的局勢”
“原車臣地區的山上出現了山中阿訇你知道嗎?”
“聽說過”
“若是葉斯木的情報沒錯的話,那山中阿訇就是在派蒂哥斯卡城逃過一劫的車臣大毛拉謝赫曼蘇爾”
“距離我們進入格羅茲尼攻擊曼蘇爾已經過去四五年了,這三年,佔據那裡的阿瓦爾、達爾金等達吉斯坦人並不快活,在曼蘇爾的襲擾下,原本遷到那裡的幾萬戶達吉斯坦人已經搬走了一半”
“還有至少幾千人被車臣人殺死,剩下的眼看就待不住了”
“前不久,新任格羅茲尼領主、阿瓦爾人大首領班吉特找到我,想徹底歸附我國,不過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所以,我想組建一支山地團,專門用來清剿山中的車臣人,本來想讓你來擔任團長的......”
渥巴錫一聽眼睛大亮,“那樣的話,我願意先去山地團,等剿滅了車臣人,再去歐洲”
乞塔德搖搖頭,“男子漢大丈夫豈能朝秦暮楚,既然你有意去歐洲,我答應你,你可大大方方去”
“山地團的事情先讓別人練起來再說吧”
乞塔德又湊近他,“歐洲范圍太廣,我建議你就去波蘭就行了,好好在那裡待上一年半載,你會有收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