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長陽守住了,勢必會讓其它地方的義軍士氣大振,就會為我們之後的舉措創造機會”
“張恨雪的意思呢?”
“由於是電報往來,他並沒有詳說,不過大致也是這個意思,一旦長陽守不住,其它地方就會土崩瓦解,屆時清軍肯定會大肆屠殺,不會為我們剩下幾個人的”
“嗯”
見阿沙萊依舊沒有發兵的意思,周吉勳趕緊說道:“這長陽的白蓮教徒都是年輕人,其首領張正漠是白蓮教分支混元一氣教的大弟子,其師傅被官軍抓捕後解送到北京凌遲處死,才十八歲的他繼位為新教主”
“他自己年紀輕輕,招收的徒弟多半也是年輕人,以十五歲到十八歲者居多,加入白蓮教後肯定是舉家依附,張正漠一氣在荊州府西部的枝江縣、宜都縣、松滋縣招募了兩萬戶,但眼下估計只剩下一半人了”
“混元一氣教?”
“是的,雖然他們都是白蓮教,但都有分支,各有名號,張正漠這一支以修煉內功為主,故有此名”
阿沙萊點點頭,不過還是看向阿海,阿海笑道:“河仙鎮轄區已經好幾年沒有戰事了,分艦隊就有好幾支,也該讓其出去歷練歷練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是發報給張恨雪,讓其判斷出兵時機”
阿沙萊明了,一旦出兵宜昌府,那就意味著再次與清軍開戰了,兩家現在貿易往來十分頻繁,也是轄區主要的經濟來源之一,一旦斷了就不好了,若是能尋到清人的把柄再出兵則是師出有名,然後再以協議來維持貿易就再好不過了。
由於需要連續的中轉站轉發電報,他們在半日後才收到張恨雪的回復,他這一次的回復內容頗長:
“我抵達北京已歷半月,清人依舊拖延不決,我已經讓駐扎在濟州島的第一艦隊以及一個旅的軍力開往天津了,事已至此,用武力來脅迫彼等達成協議已是箭在弦上了”
“長陽方面,那一萬少年對我方很重要,長陽之役也關乎我方籌劃的成功與否,建議立即行動”
“長陽方面土司兵五千人,巡撫標營才一千五百,我方出動一個團就可以了”
至此,阿沙萊再無猶豫,立即同意了張恨雪的建議。
他立即讓人給駐扎在台灣島北部基隆港以及琉球的分艦隊、一個團的守軍出發,途中自然有情報局密探的接應。
阿沙萊之所以同意立即出兵,還有一個因素,眼下正是梅雨季節,流經長陽縣城的清江正是水位最高的時候,可以行走分艦隊的木製蒸汽船,若是再遲些雖然勉強也能行走,但並不能大大方方地行走,只能沿著河道中央小心翼翼地行駛。
與此同時,以防萬一,香港島的分艦隊也北上了,同樣帶了一個團的陸軍。
......
長陽。
混元一氣教攻下縣城後,原本幾乎佔據了長陽縣所有的關口要隘,但截止到目前,已經被清軍壓縮在一個狹小的區域。
縣城位於清江之北,其東側是白氏溪,西側是丹水,北側是一處山谷(後世賀家坪鎮),南側是清江,眼下教眾就被壓縮在這處方圓幾百平方公裡的狹小區域。
在縣城西面、清江南岸,則是一個叫渡口坪的地方,眼下施南副將房德勝的主力三千人就駐扎在此地,其余的土司兵則會同施南府的鄉勇駐守在上述溪流、山谷附近。
而湖南巡撫、後世被演義為劉羅鍋的劉墉則帶著巡撫標營駐扎在縣城東邊白氏溪附近的永和坪,
與房德勝一起將縣城緊緊夾在中間。 為了鼓勵施南府的土人(土家族、苗族)奮勇殺敵,清廷製訂了斬殺一人獎勵白銀十兩,斬殺一百人,其家五年之內免除賦役的政策,這讓這些大山裡的土人一個個群情激奮,給教眾造成了極大的損失。
當地土人不像平原裡的農戶,他們都是山民,個個擁有苗刀,弓箭,少數人還有自製的土銃,戰鬥力還是相當可觀的,至於房德勝的施南營自然更為強悍。
而白蓮教眾看起來聲勢頗大,兩名首領也號稱“精通兵法”,但與經過正規訓練的清軍比較起來還是遠遠不夠看,眼下只能依托城池、要隘堅守,完全沒有還手的機會。
他們拿下縣城後自然也獲得了一些火器,但都是些陳舊物件兒,有的還是明末時分留下來的,完全不敷用,只能拿著大刀長矛,甚至木棒與清軍對峙。
不過,他們的處境顯然遠比這些危險。
佔據縣城後,教主張正漠自然將縣衙作為自己的“大營”所在,而副教主、出身於綠營兵的聶傑人則佔據了以前典史的衙門。
大雨已經連綿了好幾日,也就是梅雨季節,清軍並沒有全力進攻,這對於今年才二十一歲的教主張正漠來說實在是感激不盡,眼下他正在縣衙後院穿著一身白衣,披散著頭髮打坐。
只見他身形中等,面容清秀,既然是起義軍,顯然沒有再剃發留辮了,而是一頭長發加一塊白色頭巾,與後世太平天國的一頭長發、一塊紅色頭巾頗為相似,無非是顏色不同罷了。
混元一氣教講究“內功心法”,自然與後世武俠小說大行其道的“內功”大相徑庭,無非是一門養氣功夫罷了,但想要修煉這樣的功夫也有法門,修煉之後會讓人看起來神清氣爽,這讓一般百姓看了還以為真有神功附體,於是便前赴後繼前來依附。
實際上張正漠讀過私塾,也跟著自己的師傅走街串巷做過小買賣,此時的讀書人大多懂得一些醫術,做小買賣之余,也會為窮苦的百姓治病,自然獲得了一些好感。
當然了,想要走街串巷,沒有武技傍身是不行的,張正漠從他師傅那裡學得了一些拳腳功夫和刀法,加上一身白衣以及似乎有“浩然之氣”的混元一氣功,勉強能鎮得住那些少年徒弟。
但張正漠自己知自己事,他剛開始起事時是打了清軍一個出其不意,再加上少年們的一腔血勇,這才勉強將兩萬戶教眾引到長陽縣城,不過在拿下縣城以及被清軍追擊中至少損失了一半人馬,而當時追擊他們的施南土司兵才一千五百人!
可想而知他們的實際能力不過如此。
“霍嚓!”
傾盆大雨中一道巨大的閃電劃破了暗空,隨即一陣令人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然後又是一陣電閃雷鳴,似乎整個大地都在顫抖。
張正漠猛地睜開了眼睛,仔細看時,只見他雙眼浮腫,眼圈漆黑,面容極度憔悴,顯然這些天他過得並不好。
除了清軍大軍壓境的影響,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時不時地讓其心亂如麻,他剛才修煉混元一氣功時實際上隻修煉到一半就堅持不下去了,就是這個消息的影響。
當然了,當他起事之後,這樣的消息層出不窮,不過他都不以為意,因為當時的他們還是兵強馬壯,而清軍都是些鄉勇,不足為慮,但眼下不同了。
他們的人馬已經銳減到一萬,而他們的敵人已經變成了比宜昌府的綠營兵更為悍勇的施南土司兵,在這崇山峻嶺之中,無論你有多少陣法和戰法都不起作用,拚的就是個人的血勇,而他手下的少年兵在這方面顯然遠不如這些平時耕田、打獵兩不誤的土人。
莫說正經的施南土司兵了,他們實際上就連施南府的鄉勇打不過,在他看來,那些鄉勇就比得上宜昌府的綠營兵了!
他依舊咬牙堅持著,除了失敗後被解送到北京城凌遲處死的恐懼,還有一個因素。
他得到了蓮花聖母王聰兒的消息。
自然是他們有援兵了,援兵隨時可能到達。
但如今他們處於崇山峻嶺之中,水道又被清軍控制著,就算有援軍到來,他們能突破重重險阻抵達這裡嗎?
另外,隨著形勢岌岌可危,他不禁開始傾向於相信那個消息了。
清軍圍剿起義軍, 顯然並不會一味進行窮追猛打,也少不了策動分化,他的副手聶傑人以前當過綠營兵,據說湖南巡撫已經同意讓他反正後擔任長陽守備,如果是在以前,張正漠對這樣的流言自然不屑一顧。
但在如今危如累卵的局勢下,也由不得他不相信。
何況,雖然少年兵控制在他手裡,但聶傑人手下也有一支有衙役、退伍綠營兵、三教九流江湖人士組成的精銳,人數雖然不多,只有一千多人,但張正漠清楚得很,這一千多人完全比得上他手下的一萬少年兵!
流言,兵書上有詳細的描述,清軍這麽做無可厚非,但在關鍵當口還是起作用的。
一想到這裡,他似乎有些天旋地轉......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年闖了進來。
“師傅!”
此人是他的大弟子,同樣讀過私塾,為人極為機警,深得他的信賴,眼見他冒冒失失闖進來就知道不好了。
“清軍開始進攻了!”
張正漠趕緊扶住了身邊的一張八仙桌,再看時,只見雨勢漸小,電閃雷鳴的威勢也小了許多,難怪清軍此時才恢復進攻。
“如何?”
“渡口坪的房德勝部開始渡江了!”
這下他完全堅持不住了,撲的一聲倒在地上——以前清軍雖然沒日沒夜地進攻,但都是些鄉勇,雖然也很勇悍,但他們勉強能守住,但現在可是房德勝那廝的土司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