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水師的進攻因為攔江鐵索而受挫,幾艘龐大的艨艟大艦就像是囚籠之中掙扎的巨獸,雖然整個囚籠都在嘎吱嘎吱作響,但是依舊堅固而有力的遏製巨獸的掙扎。
而山寨的山坡上戰鬥更是慘烈,雖然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馬靈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山坡上鋪滿的屍體,南國軍隊的旗幟依舊頑強的飄揚,只不過護衛旗幟的將士多數都已經倒下。
水師為了強攻這個山寨,打的非常慘烈。
身後的人已經越來越多,而顯然注意力都在正面山坡上的南國軍隊,根本沒有注意到身後的陡峭山崖上竟然會有人下來。
更或者說南國軍隊在修建這個營寨的時候都沒有想過敵人會從山頂上衝下來,所以營寨依山而建,只是面向山坡的一面有寨牆,面向山頂的一面根本就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
甚至此時站在這一塊平台上的馬靈,都能夠看到山寨中來來往往忙碌的南國士卒,以及處於營寨後方的草料場。
“哥哥,下來七八十個兄弟了,快站不開了!”楊林不由擔心的說道。
馬靈微微皺眉,七八十個人的數量實在是少了點兒,不過事已至此,硬著頭皮也得上了。
當即馬靈環顧四周,所有的將士顯然也都看清楚了眼前的情況,只不過和馬靈的擔心不同,他們的眼中滿滿的都是激動神情。
這個時候馬靈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是小看了身邊這幫殺胚,這幫子人最初都是跟著自己在北地刀尖上舔血的人,他們多數都是久經殺伐的,而且現在正是身強力壯的時候,也當是建功立業的好機會。
他們被選拔出來進入這精銳之中的精銳,又經過了一番辛苦的訓練,就等著大展身手。
定遠城朱雀營的先例在前,現在敵人的後背呈現在眼前,讓玄武司這群人焉能不激動?
這個時候馬靈突然想到了祝彪曾經說過的話,這八百人就是深入敵後的尖刀,他們的作用就是在黑暗之中找到敵人的破綻,不留余地,一擊致命!
“殺!”馬靈低吼道,縱身跳下平台。
江風呼嘯,拍打著臉頰,馬靈死死盯著前方,從一個地方跳到另一個地方,這個向下的過程並不算艱難,畢竟這裡也算是下面那個山坡的一部分了,可遠比不得從山頂下來的那一部分陡峭。
一名緊張搬運投石機石彈的南國士卒突然覺得自己的余光看到了什麽,下意識的回頭,只見不遠處的山坡上,一道又一道的身影縱橫跳躍,很快就到了眼前!
而在這之後,山頂的平台上,還有更多的人在聚集!
“敵——”這名南國士卒下意識的想要喊出來,不過馬靈手中的金磚顯然要比他的聲音來得更快,手起金磚落,就直接拍碎了他的腦門
前方的廝殺聲實在是太大了,很多忙碌的士卒根本沒有注意到角落裡一名袍澤已經失去了蹤影。
藏身在草垛後面,馬靈冷聲說道:“左邊十人,右邊十人,負責放火,其余人,跟我從中間殺過去,直接摧毀掉他們的投石機!”
“諾!”
“什麽人?!”
一名南國校尉這個時候也發現了驟然出現的敵人,顯然對方的衣甲和自己有很大的不同,只不過箭矢很快就沒入了他的胸口,而這幾個敵人飛快的掠過校尉還在勉強掙扎的身體,向著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南國士卒們衝過去。
“敵襲!”
“有敵人!”
操作投石機的南國士卒頓時亂作一團,而營寨兩側也濃煙四起,不知道有多少營帳和草垛都在熊熊燃燒。
......
“哥哥,你快看!”南國水師戰船上,謝福一臉著急的伸手指向自家營寨,火焰已經熊熊燃燒,而更高的山崖上,可以看到快速下落的人影。
成貴深深吸了一口氣,他不知道敵人到底是怎麽出現在那裡的,但是他知道,本來就只能依靠地形地勢支撐的結義兄弟、錦鱗龍副翟源、衝波龍喬正二人,這一下腹背受敵,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一旦敵人拿下了營寨,那麽攔江鐵索自然也是不攻自破,如果現在還不走的話······
成貴心中情緒翻江倒海,憤怒與無奈交織,最後卻隻得艱難的說道:“留下來五條樓船掩護,我們準備撤退。”
“哥哥!二哥、三哥可還在營寨中啊!”
謝福不可置信的看過來,敵人的那幾艘龐大的艨艟不過已經是困獸猶鬥,只要繼續放出火船,總能將它們付之一炬,就算是不這樣,尚且在移動中的自家水師戰船,對付不啻於固定靶的艨艟大艦來說也是佔據優勢的,
成貴閉上眼睛,作為方臘手下的水軍總管,他不想看著南國僅有的一支水師在今天就全軍覆沒,泣血嘶吼道:“傳令下去,鳴金收兵,撤退!”
“哥哥!”
“服從命令!”成貴霍然睜開眼睛,謝福驚詫的發現,自家結義兄長,這位南國數一數二的鐵漢,眼睛之中隱隱帶有淚水。
而此時山寨上,寨門被一下子撞開,鈕文忠麾下的將士如潮水一般湧進來,眼見腹背受敵的南國軍隊實際上已經失去了抵抗的鬥志。
一台台防禦器械還沒有來得及推到門口,就已經被丟棄,南國士卒慌亂的四下裡奔逃,更或者很乾脆的丟掉兵刃、跪倒在地。
“收攏戰俘!”
鈕文忠的臉上有一道箭矢的劃痕,還在往外滲血,不過他根本就不在乎,提著三尖兩刃刀快步向前衝。
為了拿下這個營寨,也不知道戰死了多少將士,單單是軍中校尉就倒下了五六個,這樣的損失讓鈕文忠恨不得現在就把翟源、喬正二人一刀劈開。
更重要的是他們之所以能夠衝入營寨之中,關鍵是有友軍在背後的偷襲,不管怎麽說他們肯定是已經立了大功了。
若是再讓他們抓住敵軍諸將,那可就是又一件功勞了,鈕文忠絕不允許自己白忙活一場。
“快,去找敵軍諸將,尤其是給我看好了戰俘,甚至是屍體裡面官袍迥異的,莫要讓那廝們化妝潛逃!”鈕文忠大吼一聲,大步走向中軍大帳所在的位置。
實際上呂忠肅並沒有逃走,這山寨本來就在懸崖下,驟然腹背受敵,不知道有多少敵人,而且也沒有逃生的可能,所以呂忠肅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逃,營寨被攻破了那麽就只剩下了一個死字。
實際上當後方火起、軍中大亂的時候,翟源、喬正二人就已經無力指揮大軍了,軍中也不會再有人聽他指揮。
不僅在於麾下士卒軍心已失,更在於二人本就不過是錢塘江裡的艄公罷了,真要說道統軍能力,也不過當初的張橫、張旺之流罷了。
但能力不足,義氣有余,既然已經失去了對部下的約束能力,二人也不想再約束。
能做到如此程度,自己二人盡力了,這些將士也已經盡力了。
營帳的簾幕驟然掀開,鈕文忠大步走進來,卻還是歎了一口氣。
因為還有人也在這裡了。
翟源、喬正二人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了,而馬靈搖了搖頭,看到鈕文忠走過來,伸手一指:“二人負隅頑抗,手下弟兄沒收住手,鈕將軍見諒。”
鈕文忠頓時有些失望,心中無言,馬靈他倒是見過,也知道對方是玄武指揮使,不說此番深入敵後立下大功,便是對方的身份,也無需自己來見諒。
終究是自己差了些運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