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璘聽她說完,知道是薛蟠親自來了。
“藥店的人到這裡來做什麽?”林黛玉詫異地詢問。
“我訂了一些補品,這就去看看,小妹繼續練字、看書。”賈璘說著,匆匆走去正堂。
轉過後宅的遊廊和夾道的月亮門,他才到了正堂的院落,就感覺出來薛蟠的霸道。
院內站著四個豪奴,雖然還算規矩,但看上去就知道都不是善茬。
這幾人的身邊,有個織錦的布囊,可想而知裡面的貨物珍貴。
杜金平站在階下等候,見到賈璘後連忙說道:“薛家公子正在堂內等候。”
賈璘隨即邁步進去,看到那個矮壯的薛蟠,正仰頭看著堂內廊柱上的對聯。
這人肚裡哪有幾滴墨水,說是看字,其實就是擺個樣子罷了。
他的身邊,恭順地站著玉安堂的掌櫃。
此時薛蟠的年齡是十三歲,眉眼間已經顯露出凶惡神色。
聽到腳步聲,他扭頭看來,連忙起身拱手:“給璘公子請安。”
“有勞薛公子。”賈璘還禮後,請他坐下來。
“別怪玉安堂的掌櫃有眼無珠,我已經痛罵他了。”薛蟠豪氣地說道,“賈家、薛家是世交,又是親戚,買點燕窩吃吃而已,還收什麽銀子!”
玉安堂的掌櫃不敢落座,接連點頭哈腰。他趕緊從懷裡掏出那張五百兩的銀票,放在了桌子上。
賈璘當即說道:“我去的時候,也不知道那家店是公子家的。既然是誤打誤撞,公子務必要收下銀票才是。”
“嗯?”薛蟠的脖子梗了起來,“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既然知道了,又怎麽能夠收錢呢?”
“公子試想,”賈璘耐心地說道,“這些燕窩的品質的確上乘,五百兩銀子的價格也是公道。我是一定要付錢的,如果你堅持不收,我隻好退貨去別家再買了。”
聽他這樣說,薛蟠的腦子一時沒轉過來,
賈府的賈致聽說此事,也帶著兒子賈璃匆匆走來。
大致問明了原委,他捋須猶豫一下,笑著勸解道:“不如這樣,璘哥兒已經付了錢,的確不好退貨。薛公子有很仁義,就拿出一百兩,算是給賈家個人情。這樣,兩邊都應該覺得滿意了。”
賈璘還在堅持,薛蟠見他不肯讓步,乾脆就聽從了賈致的主意。
立刻從懷裡掏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他再把桌上那張五百兩的銀票拿在手裡抖了抖:“老爺說得在理,我們都聽他的。”
說罷,他擔心賈璘再要糾纏,就迅速地走出堂外。
吆喝一聲,那幾個豪奴和玉安堂掌櫃的,跟在他的身後快步離去。
見這幾人像是躲債一樣溜走,賈璘不禁笑了。
賈致無奈地搖搖頭:“薛家現在由他出面管事,他母親卻也是難以管教。”
賈璘看看桌上的一百兩銀票,一時覺得不好處置。
“璘哥兒暫且收起來,改日去薛府拜望一下就是了。”賈致再提出建議。
沒辦法,人情世故就是如此。性情豪放的薛蟠留下一百兩的銀票,賈璘就要用二百兩的財物做回禮。
薛家再還禮,賈璘再送禮……,循環往複,直到兩邊找到更合適的方式,這樁“公案”才會了解。
賈致隨後再打量著院子中間的那個大錦囊,猜測著裡面燕窩的成色。
別再出了什麽誤會,賈璘直接對杜正、杜金平說道:“林姑娘有內火,正急著需要此物,還不快抬過去?!”
杜正和杜金平答應一聲,連忙抬著錦囊去了後宅。
這邊賈致、賈璃父子兩人的眼神,一直跟著杜正父子而去。
“老爺,應天府的人前來通報。”
一名男仆匆匆走來,身後跟著一名衙役。
到了近前,那衙役開口問道:“哪位是璘公子?”
賈璘拱手稱是,衙役連忙還禮:“知府大人請璘公子過去府裡說話。”
聽到知府大人有請,賈璘還沒什麽反應,賈致、賈璃兩人早就興奮起來。
“璘哥兒,你這真是少年成名啊!”賈致讚道,賈璃連忙跟著附和。
賈璘客氣幾句,跟著衙役走出府外。
另有一名衙役,手裡牽著兩匹馬。門外石獅子旁邊,停著一乘軟轎。
“解元公請上轎。”衙役說著快步上前,掀開了轎簾。
賈璘乘坐轎子到了應天府門外,衙役命轎夫落了轎,隨後就引導著進入府內。
二堂的側廳,知府薑瑜德和幾人正在敘談得熱烈,見到賈璘到來,立刻笑眯眯地說道:“解元公再立奇功,本府理應祝賀。”
賈璘謙辭施禮後,被邀請落座。
另外幾人都是薑瑜德的門客、幕僚,也附和著對賈璘讚美不斷。
薑瑜德提及昨晚賈璘助誅金滿細作的事,先做了稱讚再說道:“解元公之前的功勞還沒計算,這又緊跟著再立大功。本府轄地出了這樣的少年英雄,怎麽能夠不予以表彰呢。”
說罷,他隨即命人把準備好的一千兩銀票拿來。
賈璘隻說不必如此,差點說出“這是我應該做的”的話。
“已經支出錢來,就不能再退回去。 ”薑瑜德只是堅持,賈璘隻好收下。
“午飯時間已到,解元公務必留下吃飯!”薑瑜德再發出邀請。
目前仍處於元宵假期之內,賈璘不好打擾,立刻起身婉言謝絕:“晚生不敢再多打擾。”
薑瑜德見他堅持,隻得作罷,隨後再命衙役把他送回賈府。
坐在轎子裡,賈璘摸摸袖子裡的銀票,再想著連日來的遭遇。
受到金陵官吏的看重,賈璘知道與賈氏的權勢有關。可又不僅如此,因為許多細節已經超乎尋常。
冷子興絕不是尋常生意人——先不說他是否真的具有武功,可以抵擋住那個金人細作的進逼。隻說他如此大方地拿出巨額銀票來送,也不是一般生意人舍得的。
至於知府也熱情地誇讚並獎賞,似乎也超出了一定的賞賜范圍。
如果說這背後又什麽暗箱操作,或者說什麽秘密的話,那就是賈璘被什麽人“盯”上了。
當然這不是惡意的,或者說不是直接惡意的。
現在的賈璘,大概能覺察到自己的身前背後,都會有“眼睛”在關注著自己。
畢竟沒有作惡事,賈璘暫時也不考慮過多。
回到賈府,他先走去後宅,報知了賈敏。
作為官員的妻子,賈敏對賈璘連續受到官府的重視,知道他這是年輕輕的就走了鴻運。
賈璘把薛蟠留下的一百兩銀票,還有知府剛給的一千兩銀票,一並放在身邊的桌子上。
“財物太多,晚輩不敢留在身邊,請姑母全權處置即可。”他恭敬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