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東欣欣向榮中,轉過年進入了建安五年(公元200年)。
今年孫策25歲,正是英氣勃發的年紀。
歷史上小霸王就是在今年被許貢門客所刺殺,導致英年早逝。
不過如今局勢可謂是大不同於歷史,孫策不僅在江東極得人心,而且組建了繡衣衛,對治下的掌控,尤其對建康的掌控進入了一個極致。
而由於江東的織錦工人盛極一時,一名熟練織錦女工哪怕一日只能織錦三四寸,一百天也只能織錦一匹。基本上熟練的女工一年可以產錦三到四匹。
十萬織錦工人一年所產澄錦高達三十多萬匹,其中大概官府府庫能獲得五萬余匹,孫策自身有五萬余匹,剩下二十多萬流入民間。
可哪怕孫策這五萬余匹澄錦,也足以把繡衣衛全部換裝成錦衣衛了。
而繡衣指使趙雲又是不可能被豪強所收買的,所以孫策幾乎杜絕了被刺殺的可能性。
沒有人可以在三尺之內刺殺他,那三尺之外,他可謂是無敵於天下。
如今他的勢力比歷史上可是要強大太多了,不僅打下了江東六郡,更是向西拿下了荊州,向北虎吞淮南,甚至還跨越淮北佔據徐州。
如今他治下除了當初的十一郡一百一十九縣之外,又多了徐州四郡五十縣和荊州七郡七十九縣。
其中徐州雖然人口較少,但郡縣齊全,只要招徠難民和百姓,流亡南方的士人返回故裡,人口很快就能恢復。尤其是廣陵郡,此前遭受的損失非常小,還吸納了大量的北方流落災民。
在加上廣陵郡後,徐州的人口兩百萬不敢想,但三四十萬,甚至五十萬還是有可能的。
而荊州則是地廣人多了,哪怕丟失了南陽,這也是天下排名前列的大州。
尤其是南郡人口六十余萬,被孫策拆分成了襄陽和南郡兩個郡。
如今孫策麾下三州二十二郡二百四十八縣,已經天下有其三,而論疆域之廣闊更是幾乎中分天下。
有這麽廣闊的疆域,又有不立田製的戰略,農業生產力被極大的解放,整個孫策治下的農田、水利都在迅速發展。
這裡面有南方荊揚之地的新田墾殖,也有徐州廣袤千裡的平原荒田複辟。
幾乎每個月,三司使都要覆核田曹官員要刑殺的世家、豪強。
即便將軍府一再發文,強調寬仁之政,慎刑慎殺,可面對這種直接挑釁律法威嚴的行徑,還是無法寬容姑息。
每個月因被查出隱匿土地而被處死的豪強、百姓都有二三十人。
二三十人,這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了。
在很多寬仁的年號下,整個天下一年被處死的百姓也不過寥寥兩三百人。
而在江東,僅田稅稽查這一項,就超過了大一統王朝整個天下各種罪行所殺的總和。
沒辦法,孫策只能一邊嚴肅威禁,一邊鼓勵人口生育。
雖然沒有孫權那樣,看見百姓孤寡,不惜把自己的仕妾嫁給他。但也是親自出錢財,幫窮苦百姓置辦家產、婚配之事。
青壯或者說壯丁,在這個亂世絕對是非常珍貴的資源。
由於大亂近十年,天下戶籍大減,而徭役、兵役大興,無數青壯苦寒於路,僵屍相枕,所以男女比例嚴重失調。
江東各郡去年上計,統計的壯男、壯女比例已經快到一比二的比例了。
壯女這個詞從先秦便已有之。除了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們,在民間追求的都是年輕力壯,能種田繅絲的賢惠女子。
自古中原娶妻取賢不娶色,便是娶的能操持家務的賢惠之女。
天下男女失衡至此,就算孫策也是沒什麽辦法,只能進一步的重視男性,鼓勵男性多娶多納。
所以那些娶不上妻妾的青壯,將軍府親自出資幫其婚配。
不然總不能看著近百萬的女子餓死在江東吧?
後世的工業時代,極大的拉平了男女體力上的差距,所以女性才能喊男女相等。
但在這個農業時代,一個青壯男性那就是絕對意義上的一家之頂梁柱。在種田方面,一個男丁能抵至少兩三個女性。
而且為了促進農業發展,各地官府都收百姓手中的漁獵工具,讓他們參與農耕,開辟水田。
除了沿海的漁場還能架船出海之外,那些釣魚、打獵的統統被收走了工具。
釣魚能養家?空軍才是常態吧!
勸課農桑成為所有官員的重要考核標準,而且將軍府下過嚴令,每年田曹戶籍統計,只要在冊田籍減少,該縣田曹掾立即被貶黜。
如果郡中有三縣以上田籍下降,郡田曹掾亦直接貶黜。
所以各郡縣官員對開墾良田方面都看的極重。
甚至為了升遷不少官員逢春耕之際便帶著縣吏攜棒巡視於縣中,凡是奸猾憊懶之徒,皆先杖刑一頓,然後趕去田裡耕種。
當然田籍造假這種事也是不可避免的,有官吏強迫百姓開墾新田。哪怕百姓有良田也不準耕種,而是要百姓去開辟荒田,只為了田籍的增加,以滿足其升遷之欲。
這導致百姓苦於墾辟,地方民不聊生,收獲卻大不如前。一時間某些郡縣,民不聊生。
不過很快這種情況就被糾正了過來。
因為在江東有個非常大的好處,那就是管稅收的其實沒有行政權。管行政的,沒有財政權。
如果稅賦減少,會導致整個郡縣的所有官吏薪俸都受其影響。
而且一旦激起民變,要被問責的卻又是地方行政官員。
好處田曹的長吏全拿了,罪責卻由地方行政官員全部承擔了,天下焉能有這種好事!
很快就有地方太守、縣令向將軍府長史進言,請其察田曹害民之事。
地方長吏在政務上都向長史張昭負責,哪會在意三司使步騭的態度,事情一旦捅到了張昭這裡,很快就被徹查下去。
步騭被張昭、孫策先後訓斥,迅速開始肅清風氣。
好在步騭也是一個能臣,他主持三司事宜之前,就想過官吏會故意虛報田籍,加重百姓負擔,因而早已申明律法,稅吏害民者,罪在諸刑之首,一經發現,立即貶黜,遷往吳興等山越故地實邊,且三代之內不得參與科考。
這個刑罰差不多就是當代的流放嶺南了,只是如今流放還不需要流放那麽遠,兩廣的北面都還沒有開發出來。吳興郡還在會稽境內,其實屬於福建。
流放福建充邊,也是獨屬於這個時代的特色了。不過這片山越故地,已經被賀齊以精兵蕩平,兵亂已經有兩三年未見,如果能充實人口,移風易俗,山越很快就會如同歷史上一般在東吳治下徹底消失,成為歷史的塵埃。
而就在孫策以為今年會都是在休養生息、積谷練兵中結束時,剛進入陽春二月,從荊州就傳來了一個極大的喜訊。
呂蒙在武陵大破武陵蠻,收男女三萬余人!
但這一次,他還沒來得及將人口安置下去,他所俘獲的男女就被哄搶而空!
在長沙、在鄱陽甚至在吳郡,都有大豪族不吝重金從軍中搶購戰俘青壯男女。
由於不立田製之故,江東實在是太缺客戶了!
客戶也就是沒有田產家宅的一群人,以為人耕種土地為生,當然他們也不需要納田稅。
往往一戶豪強之家,便雇有數十戶人家為其耕種良田。
主戶人家提供土地、耕牛、種子和耕作器械,客戶人家付諸體力,去給大戶人家種田,主客差不多是均分所得,有些大方的戶主還會跟客戶人家六四分甚至七三分!
除去給客戶的糧食和繳納的田稅,他們自己每畝能得兩到三成。
這個利潤率已經極其可觀了,大戶人家有的是土地,甚至上千畝、上萬畝,一年不用動手,也能收獲幾千石、幾萬石糧食。
也正是因為這潑天的富貴,豪族們都在爭搶客戶人家。由於戰亂之後,荒田極多,尤其徐州新拓,很多流落南方得客戶紛紛返還故裡。沒有土地,願意給人耕種的佃農是越來越少了!
很多大戶人家不得不給出更優厚的條件,以爭取客戶人家為自己耕種。比如有的大族許諾,只要佃農為自己耕種,其子女就可以入族中的學堂,跟自己的宗族子弟一起習文尚武。
有的則許諾,只要為自己耕種,則為其置辦家宅,賞其布帛等等。
可即便如此,客戶人家也是在每年減少,尤其在吳郡等繁華之地,野無曠土,百姓只要開墾一點良田種上稻米、果樹,那就是一份可以留給子孫後代的財富啊。
迫不得已,豪族們只能將目光轉向其他異族的俘虜。
武陵蠻正好在這個時間出現,其民重祭祀、信巫鬼。以農耕為業,兼畜牧、狩獵。
他們會農耕,又夷狄志態,不與華同。
官府正在頭疼怎麽把他們分散安置下去,以免聚集在一起,再次發生叛亂。
此時大豪族、大世家們果斷出手,重金搶走了這三萬男女,只剩下了數千殘疾和老弱。
這個時候,他們的威脅性就大幅降低了,哪怕安置在閭裡,他們也沒氣力再掀起叛亂。
此事一經發生,立即引起了孫策和建康無數文武的關注。
孫策親自下令呂蒙將部隊交給蔣欽,自己到建康獻俘。
呂蒙在這方面,做的是無可挑剔的,他準備了三百余青壯武陵蠻男女押送到了建康,其中萬裡挑一的美女被他送到了將軍府附中,以充孫策內廷。
其余百余名女子,被送到了織造署,成為織工。健壯男子則被送去挖礦,丹陽多銅鐵,有很多官營的礦場需要青壯勞力。
見到呂蒙後,孫策笑著說道:“卿在荊南比及有年,倒是曬黑不少,不過也更顯沉穩,如今已是功勳、資歷皆豐厚的一方大將了。”
江東武將極多,能征善戰者數不勝數。
但鷙鳥累百,不如一鶚。
真正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可以都督三軍,征伐一方的將領,孫策隻信任太史慈、周瑜、呂蒙、魯肅、諸葛亮、張遼、徐晃等人。
但其中張遼、徐晃是降將,太史慈、周瑜是一方大將,只有呂蒙、魯肅和諸葛亮是孫策一手提拔起來的嫡系將領。
而這其中周瑜既是孫策總角之好的發小,又是他的外戚,最受信重。
然後便是諸葛亮和呂蒙了,他倆最年輕,跟孫策的年歲相當,意氣相投,又能托以後事,所以孫策一直在有意的給他們歷練機會。
呂蒙、諸葛亮也是都不負孫策的厚望,功勳卓著。
不過這兩個人帶兵打仗,可謂風格殊異,正好是兩個相反的典型。
諸葛亮自是不用多說了,那是積谷練兵派的典型代表,他能進武廟,最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他擅長練兵。把一支部隊練的訓練有素、軍紀嚴明,坐作進退皆中程式,所過州邑常料所給外秋毫無犯,街曲間不複喧雜。然後以這種精兵正面碾碎敵軍。
呂蒙則正好相反,他屬於奇謀過人,天生有打仗的靈性,手裡明明只有一分實力,也能以奇勝敵,發揮出十分實力。
而這平定武陵蠻的一戰亦是如此, www.uukanshu.net 武陵蠻等據其險隘,抗拒州郡。
呂蒙乃暗中出兵,晨夜進道,緣山險行,垂二千裡,使軍吏高瑞、留讚等募先登死士,懸索相引,遂從塞上,斬武陵惡民懷異心者魁帥百餘人及其支黨凡千餘級,武陵蠻悉平。斬其酋豪以下二千級,獲生口萬數。
於是郡中震懼,無敢有複叛者。
但這一戰,呂蒙出兵人數才三千余人,著實算不上興師動眾。
聞孫策誇讚,呂蒙立即恭敬的回道:“此戰能勝,皆賴將軍揚國威德,華夏是震,蠢爾蠻荊,莫不賓服。又將士用命,奮勇無前。某不過是順時應勢,率部而前爾。”
孫策滿意的點了點頭,這番沉穩愈發有大將之風了。
若是其他將領有此大勝,恐怕不知道怎麽得意倨傲了。
孫策隨後問道:“卿此次進攻武陵蠻,孤聽聞收獲頗豐,荊南府庫為之滿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