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王師名將

　看著孫策的慷慨激昂，虞翻感其言志，乃激動說道:“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無英雄之志者，絕不能立此傳世之言！”

　“今州郡擾攘，諸侯豪強各擁眾營私，賢才俊傑觀天下群豎，未有能扶危濟亂者。而閣下天授之姿，副四海之望，焉能不被豪傑所附?豈能不橫掃四方宵小?”

　天下群豎，四方宵小。

　虞翻果然是有狂徒的潛質，這麽一會兒時間就已經將天下群雄貶的一文不值，唯孫策是真英雄。

　不過孫策也沒有謙虛，他挺直胸膛，遍視四方，與自己的雄心壯志相比，當今天下諸侯，配得上他們天下群豎的稱號！

　淮南袁術，塚中枯骨。兗州曹操，屠殺百萬。關中諸將，橫死之輩。

　天下諸侯，僅劉玄德、袁本初值得孫策高看一眼。

　所以孫策意氣風發的對虞翻說道:“今日之事，當與君共之！”

　虞翻立即起身，鄭重的拱手，說道:“能參與孫郎英雄之事，萬世之業，乃我之榮幸！這天下士人，真懷天下之志者，誰能拒孫郎之邀?”

　隨著虞翻上任將軍府的功曹，他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燒到了那些以辭官相威脅的官吏身上。

　他抵達吳郡便下令各縣統計掛印封官的人員名單，並準備在各郡立即組織對策考試，凡讀書識字者皆可參與。

　這立馬就讓那些威脅孫策的官吏們慌了。

　他們只是做做樣子，可沒想過真的要放棄自己的職位啊。

　畢竟這些職位，可是他們動用了大量的關系和財富才坐上來的。

　他們立即瘋狂的攻訐這個考試的公平性，以及可能存在的腐敗和舞弊。

　不過，這就是所謂精英的自以為是了。這些人總以為天下士人、百姓都是傻子。

　他們這份攻訐很快就成為了江東的笑柄。

　公平性以及舞弊，這個東西存在的前提是，必須要有一個公正、公平選拔的基礎。

　現在能談是否公平以及是否舞弊，那就是極大的進步！

　是零跟一的區別。

　畢竟以前的官吏選拔、征辟，那可是沒有任何公平性可言。全憑長吏的一張嘴，以其意願而征辟屬吏。

　這個流程有根本性的不同！或者說截然相反。

　以前是長吏先選好了屬吏，然後再對他進行對策，甚至這個對策往往都是口頭性質的問答。

　而現在已經變成了先對所有人科考，然後再選拔優者任命為吏。

　這兩者相較，顯然後者才需要考慮公平性。因為只有後者，才有公平性存在的基礎。

　前者你談公平性，士人、百姓都覺得好笑。

　現在就算再不公平，也無非是以前的水準。

　至少他給了許多寒門士子和普通人參與其中的機會。

　但大部分人都相信，孫郎既然設置了這種科考，就必然會考慮其公允。畢竟功曹負責這件事，也算務其本職了，功曹向來負責公允考核，選士用人。

　就算是科舉製也不是一開始就盡善盡美。

　但沒有人會因為一項制度起初並非最完美形態，便無視它的先進之處而棄之不用。

　而孫策設置的這項制度，其實也跟科舉考試有諸多類似之處。應該說跟科舉的鄉試、院試極像。

　各郡上報招錄員額，

然後同期舉辦科考。 而科考的內容就複雜了，從數算到地理，從天文到律法，從節氣到經史，從兵法到醫學，從商君書到稅賦計算。

　更甚至還有策問一欄，主要是對時下江東的政治、經濟、法律、軍事、政務、漕運、鹽政等等方面提出問題，並由舉子做答。

　突出的就是一個經世濟用，著重實務。

　這次考試最大的特點就是無士庶之分，不論是世家子弟，寒門之後，哪怕庶人皆可以參加。

　這使報名人數大幅增加，包括大量士族子弟亦參與其中。

　其實這也沒什麽奇怪的，因為這次科考主要招募的都是郡吏、縣吏，會出任這些職位的人，本來也是家族邊緣人物，沒機會參與孝廉等察舉選拔。

　以前是只能等人征召，如今多了個可以自行應募的手段，自然是有大量人選，從老到少都要嘗試參與一下。

　而就在孫策在江東大舉選士的同時，他派出朝貢的隊伍此時也抵達穎川郡的陽城縣。

　就如張紘所預期的一樣，大軍一路疾行，等閑將領根本沒有勇氣決斷是否攻擊這麽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

　四千人的部眾，先不說打不打得贏，僅是擅開戰端這一點，就是絕大部分人承擔不起的責任。

　倒是劫掠的匪寇，幾次打主意到了朝貢隊伍身上。

　數以千計規模的圍攻，士兵們打退了兩三次。

　在歷經一路重重險阻之後，朝貢隊伍終於抵達潁川郡，陽城縣。再向前就是洛陽八關了。

　洛陽八關就是京師附近的八道關隘，分別把守著各個方向進入洛陽的要道。

　陽城這個方向對應的就是轘轅關，其坐落在嵩山之上，憑險而設，就可想其險要程度。

　洛陽的將領為了防備曹操更是在這裡部署了重兵把守。

　於是朝貢隊伍不得不暫時停留，派人前往轘轅關告知朝貢意向。

　等候信使遲遲未歸，陳武暴躁的罵道:“這都是什麽世道?在大漢最腹地的郡國內，向漢天子朝貢的隊伍，僅僅走過三個郡就一路困難重重。眼下都到天子腳下了，派出個信使，還得擔憂信使安危。劉都尉，這漢室天下還能坐下去嗎?”

　劉由也是深歎一聲，就如陳武所言，任何人走這麽一路，恐怕都得懷疑這個問題。

　這可是朝貢的隊伍！

　向天子貢奉輸賦的隊伍，一路上卻被各種豺狼虎豹、強梁宵小撕咬。

　四千人完全是一路殺過了重重阻攔，抵達了京城。

　隊伍裡的士兵、民夫，誰人不疑惑?

　劉由說道:“如今漢室天下，郡縣凌遲，四方擾攘，非英雄無以安天下。這劉氏江山，怕是不複長遠了啊。”

　陳武罵道:“這天下亂成這樣，天子也的確該退位讓賢了！”

　劉由看了他一眼，雖說這是武人的粗莽之言，但也不是沒有道理。四海窮苦，天祿永終。

　不過，作為臣子，現在討論這種事情，怎麽說也是狂妄且大逆不道。

　所以劉由就主動更易了話題，說道:“陽城這裡還真是與我江東有緣。當年君侯討董，便是屯兵此地。我等進洛陽，又是屯兵在此。”

　說是當年，其實也就隻相差五年而已。軍中許多老兵甚至都曾親身追隨過孫堅，征戰於此地。如今再來，已經算是故地重遊。

　陳武也聽部下講過這裡，說道:“真是為君侯意難平。君侯大軍已經收復洛陽，奪回傳國玉璽，一路勢如破竹擊潰自董卓以下無數西涼名將，除國賊有望，將救社稷。當此之時，同舉義兵，袁氏兄弟卻能率先兵戈相向。袁紹作為盟主，卻遣周昂來襲陽城。”

　劉由看了看山河破碎，野草叢生的陽城，歎道:“自袁氏兄弟交戈，這天下離亂之勢是越演越烈了。”

　他剛歎息完，遠方騎兵急促的策馬而歸，兩人同時轉頭望去，是前往轘轅關的使者高承。

　這麽急促，難道有何變故?

　高承策馬抵達陳武面前，立即說道:“集結部隊，小心應對。前方有戰事！”

　“有戰事?”所有人都一驚，這可是天子腳下啊。京師之畔，還能有兵戈交戰?

　陳武立即問道:“難道盜賊已經猖獗到進攻京師，劫掠天子了嗎?”

　高承面色凝重，說道:“並非盜賊，似乎是兗州州兵。”

　曹操的部隊?

　陳武頓時慎重起來，向親衛喊道:“傳令，三軍集結！”

　大軍得令，立即從休整狀態，開始列陣集結，一個個方陣迅速成型，密密麻麻的朱紅色旌旗次第豎起，獵獵飛舞。

　大軍戎裝齊整，軍容肅然，任何人一眼都能看出這是，是某位諸侯麾下的一支精銳之師，絕非草莽流寇的烏合之眾。

　有這兩千精銳步騎，就算是前方有曹操部隊，諸人亦有信心與其爭鋒於疆場。

　隨後劉由稍微心安，問道:“兗州州兵在與何人交戰?士眾規模如何?”

　高承擰著眉頭，說道:“戰場太過寬廣，難以辨識。但似乎並非匪寇。”

　不是匪寇?

　那還能是誰?

　在汝南還可能是袁術的部隊。袁、曹兩軍曾在汝南爭奪。

　但這陽城境內，轘轅關前，如果不是匪寇，那難道是天子禁軍?

　陳武說道:“不論如何都得做好短兵相接準備了。若兗州州兵屯兵於轘轅關前，我等必需擊而破之，方能入關。”

　隨後他轉頭對副將鄭寶說道:“你統領大軍戒備，我親自統領鐵騎過去探查一下形勢。”

　劉由見多識廣，說道:“我與你同去，看看是否能看出究竟。”

　陳武點頭，當即召集了二十余名騎兵策馬衝向前方。

　隨著正使高承溝通不暢，江東軍隊即將以武力打開通路！

　嵩山地勢西高東低，向前是山谷險峻，後方卻是一片平坦平原。

　向轘轅關仰攻其實十分不利，但是若西涼鐵騎從轘轅關出兵，卻能一馬平川，橫掃潁川一帶。

　所以當初李傕、郭汜等人出兵，將這裡殺的一片鬼蜮，幾百裡幾無人煙。

　陳武等人策馬而至，完全沒有驚動任何人，順利抵達了戰場旁的一處山陵上，得以俯視戰場。

　即便是劉由這個不善軍事的典農都尉也很快就看清了戰場形勢，問道:“陳校尉，似乎兗州州兵已落下風?”

　陳武作為江表虎將，形勢看的更細致，分析道:“兗州州兵更剽悍善戰，中軍兵鋒已經打的敵軍節節後退。可惜其規模太小，兩翼已經逐漸被包抄。若無奇謀變故，落敗已經是必然。”

　而戰場上形勢也如陳武所言，兗州兵的人數太少了，只有寥寥兩千余人，根本擋不住數倍敵軍的圍困。

　這其實是戰場常態，前鋒人數有限，交戰不利。要破此局勢，最簡單的方法便是等候主力增援，兗州軍若是能夠有數千部隊增援，擴大人數，下一戰必能戰而勝之。

　但眼下這位兗州兵的統帥顯然沒有撤退打算，他選擇了更堅毅之法。即奮擊敵中軍，意圖斬將奪旗，憑一己之力，徹底擊敗敵軍。

　若能功成，獨自破敵，必能獲無與倫比之功勳。

　戰事的激烈焦灼，遠超陳武、劉由的預料。

　兗州軍雖然人少，但極為堅韌，面對數倍敵軍的圍攻，他們兩翼死戰不退。

　而中軍鋒銳更是悍勇猛烈，打的對面敵軍土崩瓦解，節節後退。

　陳武驚道:“難道這戰場局勢是敵將的刻意部署?以薄弱側翼，吸引敵軍分兵。而精銳主力，奮勇向前，直趨敵將。若能擊破敵軍中軍，這是以少勝多的最佳之法。”

　一旁的騎士們紛紛議論，看眼下這形勢，兗州兵真的有可能以少擊中，大獲全勝了！

　劉由立即問道:“伱們可看清領兵之人是何人?”

　一名騎士說道:“有一面旗幟上寫的是揚武中郎將曹。”

　“揚武中郎將曹?這是何人?”眾人面面相覷，根本沒有聽過這麽一號人物。難道曹營當中，隨隨便便一名將領就有如此武力、謀略?

　難怪兗州牧曹操能夠橫掃兗、豫，打的呂布、袁術紛紛奔逃。

　劉由思考了一會兒，說道:“曹兗州才是奮武將軍，那能擔任其麾下奮武中郎將的必不是尋常之人。而其宗親當中，以曹洪最為顯貴。此處統兵的將領，應該是曹洪。”

　“可曹洪在這裡做什麽?”陳武驚訝了:“看他這拚命的模樣，是非常焦急的想要速破敵軍。”

　於是眾人目光皆看向兗州軍的對手，相比於兗州軍這支部隊就雜亂許多了，尤其中軍被打的一片披靡。

　可就在眾人以為戰事會僵持下去時，這支亂兵在層層疊疊的潰退中，猛然出現一支陣型嚴整的精銳。

　在漫山遍野的潰兵中，這支部隊森嚴的陣型簡直如劍光般耀眼。

　更讓陳武等人震驚的是，對方這支部隊非但沒有防禦，反而主動迎擊而上，摧枯拉朽的擊敗了曹洪所部中軍，長驅直入。

　曹洪所部組織數次抵抗，卻皆被迅猛擊潰，最終大敗而歸。

　這場戰事簡直一波三折，從敵軍佔優，到曹洪勢如破竹，即將獲勝，又急轉直下，對方趁曹洪強弩之末，長驅直入，一舉擊潰曹洪。

　不到最後一刻，所有人都無法猜到結局。

　此時一名騎士驚訝的大喊:“這是王師！天子的部隊！我見到轘轅關方向守軍匯聚過來，正在追殺兗州兵。”

　天子禁軍?！

　陳武、劉由皆是震驚相顧，天子手下居然還有如此良將?

　難道果真是漢德未衰?

　陳武立即吩咐道:“去問問這支部隊統兵將領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