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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漢》第150章 江陵,江陵!
第151章 江陵,江陵!

 楊奔不敢隱瞞,連忙跪伏在地,說道:“啟稟殿下,此事我正準備告知殿下,龐德已絕食三日,滴水不進,他...”

 絕食?

 劉禪愣住了。

 他劉禪要收天下英雄,但奈何這天下英雄,各有各的倔強啊!

 劉禪當即說道:“快帶我至令明處!”

 入了我劉禪的口袋,還想走?

 苦口婆心這麽久,就差將真心都掏出來給你看了,你龐德心中的想法,還改不了?

 “諾!”

 楊奔亦是看出劉禪臉上的焦急之色,他趕忙上前帶路。

 襄陽城東,有一處僻靜的小院。

 小院門前,矗立著兩棵高大的桑樹,桑樹枝葉茂盛,繁密的葉片如綠色的雲彩在風中輕輕搖曳。

 桑樹邊流淌著一條清澈的小河,河水潺潺流動,微波粼粼。河水透出一絲清涼,宛如鏡面般平靜,倒映著周圍的景色。河岸兩旁生長著各色花草,花朵盛開著,散發出迷人的芳香。

 石砌的圍牆滄桑而堅實,門窗上的木雕紋飾雖已褪色,卻仍然顯現出曾經的華美。

 陽光透過桑樹的枝葉灑落下來,在院子裡形成斑駁的光影,給人一種寧靜而溫暖的感覺。

 與恬靜的景色格格不入的,是小院中幾乎凝滯的氛圍。

 那些來伺候龐德的美姬奴仆,一個個面上都顯露出憂色。

 他們的工作,便是來伺候龐德的,但是現在龐德絕食,顯然他們沒有伺候好龐德,若是龐德死了,他們會有好下場?

 恐懼,害怕,焦慮...

 各種情緒在小院中蔓延。

 楊奔領路,劉禪一步跨入小院。

 “龐德在何處?”

 劉禪臉上著急的神色不加掩飾。

 “便在裡屋。”

 眾人見身穿輕甲,在重重護衛之中的劉禪,馬上便知曉他身份不一般了。

 有仆從上前帶路。

 劉禪一刻也不停,直入裡屋。

 “令明,令明!”

 劉禪方入裡屋,便喊了兩聲。

 裡屋床榻上,龐德的臉上已經失去了往日的血色,蒼白而憔悴。他的嘴唇乾裂,微微張開,呼吸之間帶著一絲沉重和困倦。下巴輪廓清晰可見,頭髮凌亂散亂,烏黑的發絲已經帶上了斑白,如同歲月的印記。

 他的雙眼已經失去了昔日的銳利,如同被歲月磨滅的星光。泛著淡淡的無力和疲倦,仿佛他的靈魂已經遠離了這個世界,只剩下一個蒼白的軀殼。

 劉禪見龐德在床榻上的模樣,他連忙走上去,握住龐德的手背。

 “令明,何至於此,何至於此啊?”

 “殿...殿下?”

 龐德無神的眼中,漸漸的泛起一絲神采,但又想到了什麽一般,這絲靈光神采,又很快的自他眼中消散。

 “令明絕食,是想要以死明志?”

 “咳咳咳。”

 龐德咳嗽兩聲,他隻覺得喉嚨乾澀,像是有火在燒一般,腹中饑餓,五髒六腑都在造反。

 饑餓的痛苦,不亞於大刑伺候。

 然而龐德的意志力,卻是堅定異常。

 “殿下之恩義,龐德感佩,殿下心中之志,遠在九天,然而我龐德卻是俗人一個,忠義也是一人之忠,魏王待我恩重,我不可棄他而去,若今日我能棄魏王而去,明日便能棄殿下而去,還望殿下成全!”

 “哎~”

 劉禪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龐德當真是忠義之輩啊!

 想來曹操在面對關羽的時候,也有他現在的感受吧?

 “令明真乃忠志之士,我若勸降與你,反倒是做了惡人了。”

 龐德以為劉禪同意他絕食而死了,臉上露出如釋重負之色。

 “多謝殿下成全,今生我報魏王重恩,若有來世,龐德必報殿下信重之恩。”

 對於龐德而言,生死算得了什麽?

 個人清白,自身名節,那才是最重要的!

 來世?

 哪有什麽來世?

 劉禪說道:“我可沒讓伱死。”

 “這...”

 龐德愣住了,你不是要成全我的忠義嗎?

 他龐德現在除了一死,哪裡還有其他的辦法能保得住自己的忠義?

 “絕食而死,對於令明你來說,太過於兒戲了,身為百戰宿將,應是要戰死沙場。死在床榻之上,何其可惜?何其窩囊?”

 龐德臉上露出苦笑之色。

 他當日自刎,便是想要戰死沙場,不想連自刎都不成。

 現如今,他哪裡還有資格死在戰場上?

 “人固有一死,死在何處,已然不重要了。”

 在劉禪身後,楊奔突然開口了。

 “立義將軍對殿下,可會太無情了?”

 無情?

 龐德苦笑一聲,說道:“殿下之恩,我龐德銘記在心,但奈何我已有主矣。”

 “哼!”

 楊奔冷哼一聲,說道:“你為保住對魏王的忠,便不顧殿下對你的義?忠義忠義,你只有忠,而無義!”

 “不必再說了。”

 劉禪揮了揮手。

 但楊奔卻是咬咬牙,硬著頭皮繼續說來。

 “如今情勢如火,江東孫權背盟,正猛攻江陵,江陵有旦夕之危;徐晃自葉縣起兵,威逼宛城,殿下深陷魏國、江東兩面合圍,本就心力交瘁,本就無甚時間浪費,聽你絕食之言,不惜百裡之遠,星夜兼程,匆匆趕來,殿下之心,誰人見之不垂淚?”

 楊奔越說越激動!

 “偏你龐德鐵石心腸,你為忠義之人?我呸!你乃愚忠不義之徒,似爾等這般不識時務之輩,殿下,我看讓他死了算了!”

 楊奔,你這嘴何時如此快利,我之前怎未發現?

 “殿下?當真如此?”

 龐德在襄陽城中休養,又是絕食三日,對外面的情形不甚了解。

 在他看來,劉禪已經拿下南陽,又與江東合盟,已無憂患才是。

 不想江東背盟,與魏國共擊殿下。

 情勢如火。

 這四個字毫不為過。

 “倒也確實如此,但這都與令明無關了。”

 劉禪抬著頭,似乎極力忍住眼眶中奔騰而下的眼淚。

 老劉家的飆淚功底實在是太扎實了。

 兩行清淚流下,龐德見之,心中震動。

 “殿下,我....”

 龐德看著劉禪垂淚的模樣,心中的愧疚,折磨著他的那顆心。

 殿下如此待他,便是面對危局,還在意他龐德的生死。

 無數次的開導,無數次的看重,無數次的優待,得到的,卻是他龐德絕食的消息。

 我龐令明,是何等狼心狗肺啊!

 “不必說了。”

 劉禪將眼眶的淚水擦拭乾淨,他臉上強擠出一抹笑容,但這一抹笑容在龐德看來,那便是苦笑之色了。

 “魏王能得令明此等忠志之士,實在是他的福氣,可惜...可惜我劉公嗣未有此等福氣啊!”

 劉禪感慨一聲,他手輕輕的拍著龐德的手背,說道:“將軍大好性命,莫要死在如此憋屈,我自放歸你去魏國,好生為你的魏王盡忠罷。”

 放我回去?

 龐德九尺大漢,猙獰的臉上,此刻老淚糊滿雙頰。

 “殿下,殿下啊!”

 他當即要起身跪伏在劉禪面前,卻因為體力不支,起身了數次,都難以成效。

 “我龐德何德何能,能得殿下如此信重?”

 感動,愧疚...

 各種情緒充斥在龐德胸中。

 “殿下正值危難之時,若我龐德離去,豈能言之忠義?”

 龐德話中之意,似有留下來為劉禪效力之意。

 在劉禪身後,楊奔聞言,臉上露出大喜之色出來。

 “不錯,這才是忠義之士所為,恭喜殿下,賀喜殿下,又得一猛將!”

 哪知劉禪卻是搖了搖頭,說道:“我豈能害令明背上背主之名?不必多說了,令明,你好生修養,明日,我便差百人精騎,送你去許都。”

 “殿下!!!”

 嗚嗚嗚~

 龐德心中那個感動。

 若非他三日米水未盡,恐怕現在鼻涕眼淚都要流一臉了。

 “若得殿下如此信重,我龐德還不聽命,那便是不識好歹,不知忠義了,龐德願為殿下效命,為殿下胸中大志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見龐德真心歸降,劉禪連忙上前將他攙扶起來。

 “好好好!”

 劉禪大喜過望,道:

 “我得將軍,如高祖之得樊噲,興複漢室,便又進一步了!”

 劉禪仰頭大笑三聲,再說道:“若令明想去魏國,我絕不阻攔,定不教你背上背主之名!”

 殿下待我...比之魏王還要好!

 龐德啜泣兩聲,感動的說道:“魏王待我不薄,而殿下更待我恩重如山,魏王之恩,我來日再報,殿下之恩,此生難報,豈有歸魏之心?”

 歸魏?

 雖然他龐德是一片冰心在玉壺。

 然而他畢竟得到劉禪信重,加之本身在魏國便名聲不佳,又打了敗仗。

 他回到魏國能做什麽?

 興許難逃一死。

 即便是能夠苟活,也無揚名立萬的機會了。

 殿下如此信重,那他也隻得扎根在殿下身側,為殿下效力了。

 “好好好!”

 劉禪又說了三個好字。

 “速去送來粥水,令明三日米水未進,莫要餓壞了身子。”

 在劉禪身後,早有美姬端著食盤上前,將一碗米粥端上來。

 劉禪接過紅碗,一口一口的喂給龐德。

 後者感動得嗚嗚直哭,一邊哭一邊張嘴喝粥,場面讓人又是感動,又是好笑。

 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

 在劉禪與楊奔一唱一和之下,原本要絕食的龐德,居然直接被說得改換心志了。

 當然...

 這其中自然是有劉禪的付出,與精湛的演技在其中的。

 一碗小米粥喝下去,龐德的精神頭明顯變好了不少。

 “殿下。”

 喝了一碗粥,龐德身上總算有些力氣了。

 他搖搖晃晃,掙扎著從床榻上站起身來,對著劉禪行了一禮,說道:“殿下,情況緊急,還請殿下速去江陵救援,莫要因為末將,便貽誤了戰機,若真是如此,末將百死難恕。”

 “今日你好生休養,明日便隨我去江陵,如何?可願隨我破江東之敵?”

 龐德重重點頭。

 “江東鼠輩,安敢背盟,屬下定為殿下伐之!”

 “你們好生將令明伺候好,他若是傷了一根毫毛,我拿你們是問。”

 劉禪對著伺候龐德的仆從吩咐,然後他再轉身看向龐德,說道:“有什麽要求,都可以說來,莫要委屈了自己。”

 龐德重重點頭。

 “殿下放心,我龐令明是不會與殿下客氣的。”

 龐德心結已除,此刻看向劉禪,眼中已全是忠誠之色。

 從龐德小院從出來,劉禪輕輕的吐了一口濁氣。

 小院外空氣清新,劉禪用力嗅了一口,頓時有一種神清氣爽之感。

 “方才多虧了你。”

 劉禪看向身側跟隨的楊奔,臉上有著笑意。

 “你是講武堂三期的?”

 楊奔輕輕點頭,臉上頗有些激動。

 “殿下在大理王城授課之時,屬下還有去聽過呢!”

 在南中之時,劉禪確實有授課數次,又是講武堂三期,劉禪在腦中搜索記憶,馬上便想起來了。

 “當日在王宮正殿中,坐在第四排第三位的,便是你?”

 楊奔:!!!

 他心中震驚!

 殿下居然還知道他當時坐的位置?

 他自己都快忘了!

 看來...

 殿下對他楊奔,是一直都有關注的啊!

 楊奔心中更激動了,他連忙說道:“那時屬下才被分配去無當飛軍任命,恰好做到了校尉之職,否則的話,還沒資格去聽殿下授課呢!”

 “不錯。”

 劉禪滿是期許的看向楊奔,說道:“我聽聞你在無當飛軍立有功勞,此番前去江陵,若能立功,我準你做偏將!”

 偏將地位雖低,但起碼可稱為將軍了。

 對於楊奔來說,這可以算是高升了。

 他連忙對劉禪行了一禮,高聲道:“學生定不負殿下期望,此番前去江陵,定然要立下功勳,不丟講武堂之名!”

 有朝氣,不錯!

 是個可塑之才。

 劉禪微微頷首,打了個哈欠。

 水陸兼行,一日一夜都未合過眼,劉禪自然也是有些困倦了。

 楊奔何等醒目,他當即說道:“殿下隨行人員,已入城中府宅,我這邊為殿下引路。”

 坐上馬車,楊奔在前面為劉禪趕車,劉禪則是趁著這路上的時間,翻閱從江陵傳來的奏報。

 既然江陵城中還能傳來奏報,那便說明江東的圍城,並不完全,江陵還有余力應對。

 他打開奏報,將裡面的內容看完,眉頭亦是微微皺起。

 樊胄降吳,以至於東面防守一日內盡被江東打下。

 潺陵已被吳軍攻下,公安更是岌岌可危。

 這江陵的情況,確實不容樂觀。

 但...

 後背無有魏國之患,你江東有十萬大軍,現在我劉禪手下,也有七八萬人。

 爾等江東鼠輩厲害,還是我劉公嗣英雄,便看這江陵之戰了!

 ....

 荊州。

 公安。

 血跡染紅了大地,形成了一條條扭曲的血河,悲鳴和呼喊聲還在耳畔回蕩。戰馬的屍體橫陳,凝固的眼神中透露出被戰爭撕裂的痛楚。戰車、兵器、盔甲散落一地,折射著戰爭的無情與殘酷。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腥臭和焦糊的味道,煙塵彌漫在戰場上,讓人無法呼吸。狼藉的戰場上,幾隻禿鷹盤旋在空中,它們以無情的眼神注視著這一幕慘劇,等待著自己的獵物。

 悲壯的旗幟在風中瑟瑟作響,仿佛在為倒下的戰士送行。周圍的樹木被戰火吞噬,燒焦的樹枝上掛滿了斷裂的盾牌和殘破的兵器,它們成為了這個悲慘場景的見證者。

 天空中陰雲密布,仿佛上天也為這場戰鬥而黯然神傷。殘酷的戰爭讓這片土地變得淒涼而荒蕪,無數生命在這裡沉寂,他們為了野心、溫飽和榮譽,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朱桓身穿甲胄,此刻面色鐵青。

 他兒子都死在這公安城內了,甚至在攻城五日不克後,自己都親自攻城,但這公安縣城搖搖欲墜,看起來就要攻下來了,但每次都穩如泰山,屹立在他朱桓身前。

 死傷的士卒,已有四千多人。

 折損了快一半的人手,軍中士氣已經低到不能再低了。

 在封建時代,一支普通的軍隊可以承受5%的傷亡而不崩潰,超過5%就崩潰,所以人數很重要,人數少的一方先到5%的傷亡先崩潰,剩下的就是一邊倒的屠殺。

 如果這個比例達到10%,就是一隻精銳部隊。

 這個軍隊的數量,是把輔兵後勤人員算上的。

 比如此番朱桓攻城,死傷四千多,看起來快有軍中一半的人數了,但死得最多的,是當地征用過來,當做炮灰鄉勇的。

 精銳戰兵,隻損傷了千余人。

 當然...

 千余人的損失,數量也不少了。

 能維持住軍隊不崩潰,只能說明他朱桓掌軍有方了。

 “如何,今日可還要攻城?”

 徐盛看向朱桓。

 “城中敵軍眾多,又得新援,而我軍士氣低迷,今日要想破城,難之又難啊!”

 本來在三日前,他領軍衝上公安城上,衝車都已經將公安南門撞開了,眼看這公安便要拿下了,結果江面上突然有蜀軍舟船駛來,從舟船上衝下數千兵丁,兩面合圍之下,讓朱桓損失慘重,這原本就要打下來的公安城,就像是煮熟的鴨子一般,硬生生的從他嘴裡飛跑了。

 那潘璋在江上防備江陵來援,到底防備了什麽?

 居然在關鍵時刻,讓蜀軍援軍過來了,致使大好局面被毀!

 現在攻城?

 別鬧了。

 再打下去,這大軍真的便要被打散了!

 “還是待大都督江上援軍罷,圍住公安,斷其糧水,數月之後,不需我等費兵去攻!”

 數月?

 徐盛愣住了。

 這數月的話,江陵這邊的戰事估計都要打完了。

 他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朱桓麾下大軍,損失已經夠大了,這可是他的家底。

 若讓他徐盛麾下士卒損失過半,他也會疼惜。

 江東就是士族聯盟,手上的精銳士卒,才是他們的立身之本。

 攻打公安,朱桓已經是盡力了。

 再要攻伐,等援軍來了,他朱桓也不必做攻城主力了。

 在公安城外,打的不僅是仗,打的還是心中的算盤。

 ...

 公安城。

 城樓之中。

 模樣有些憔悴的潘濬歎了一口氣。

 “今日,這朱桓總算是不攻了。”

 整整十日守城,你知道他這十日是怎麽過的嗎?

 在第一日的時候,城中的守城器具便已經是用完了。

 後面五日,面對著江東士卒夜以繼日的進攻,他潘濬率領城中守卒,完全是用性命與意志力在守城的。

 多少次,他潘濬心中泛起投降的念頭,又多少次腦海裡閃現出劉禪劍斬傅士仁的畫面。

 他每日都在掙扎。

 不僅僅是在守城戰上掙扎,他心裡每日都在煎熬。

 在前幾日,甚至公安城都被攻破了,若非援軍及時救援,他潘濬當真是要死在江東亂軍之手了。

 “想來,應當是殿下回援了。”

 此次前來救援的蜀將,乃是霍峻之子霍弋。

 霍弋的父親霍峻跟隨劉備入蜀,劉備與劉璋決裂時,霍峻駐守葭萌,先後阻擋張魯和劉璋的攻擊,立下大功。

 劉備定蜀後,分廣漢設置梓潼郡,以霍峻為梓潼太守,霍峻在郡三年去世,靈柩運回成都安葬。

 劉備對霍峻之死非常痛惜,率領群僚參加霍峻葬禮,並留宿霍峻墓上,養其子霍弋於府上。

 今歲劉備進位漢中王,劉禪開漢中王太子府,霍弋便為太子舍人。

 劉禪傳令李嚴前來支援,後者接到劉禪軍令之後,當即盡起魚複兵丁舟船,讓霍弋為先鋒,先一步帶魚複城中守軍三千人,以及數十艘戰船,前去支援江陵。

 李嚴則是前往一面在魚複建造戰船,招募士卒,一面傳信江州,請求江州都督費觀支援。

 大江上遊國力全力支援,便要打好這江陵一戰!

 霍弋沿江之下,一日內便至江陵。

 但他到江陵城邊之時,見江陵城並無戰事,加之城中令旗傳信,龐統更是命人箭射密信,讓他去支援公安。

 一路上衝破江東戰船防禦,險死還生,這才上岸兩千余人,恰恰便在公安快要陷落的時候支援到,保住了公安。

 一切都是那麽恰逢其會。

 “江東鼠輩,只要我等再守住幾日,江東之軍定不戰自潰!”

 潘濬給自己打氣。

 霍弋眉頭卻是微微皺起。

 “城外江東士卒人越來越多,今日不攻,明日不攻,若江東再次攻城,恐怕便是盡全力了,從事,我等不能坐以待斃,將城中屋舍全部拆除,製成守城器具,城中不管老幼,皆要出力!”

 公安現在便是孤島一座。

 霍弋能夠支援過來,那是江東當時沒有防備江上之敵,江東戰船,全部防備江陵渡口上的戰船,以及江上小洲上的江城軍寨去了。

 但有霍弋前來支援公安的事例在,下次李嚴再想來支援,除非將江上的江東水軍擊敗,否則很難渡過大江,將士卒從江陵運送到公安。

 江東步卒或許戰鬥力不行,但是其水軍兵鋒之強,在三國之中,可稱第一。

 要想在江上正面擊敗江東水師?

 太難了。

 還是寄希望在陸上決戰罷!

 “紹先你說得不錯,現如今要打造守城器械,加固城池,以防敵人再犯!”

 潘濬點頭。

 危機存亡之際,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要服務守城!

 守住公安,那一切都會有!

 守不住公安,那便只有死路一條。

 十日守城,死在公安城下的江東士卒已有數千人,這可都是血仇!

 若被江東攻下公安,那些兵崽子會做出什麽樣的事情,那都不值得驚訝。

 屠城!

 亦非不可能!

 守!

 守住公安!

 等!

 等殿下的援軍!

 十日光景都過了,再絕望的情形也經歷過了,他潘濬還怕什麽?!

 ...

 荊州。

 江陵城。

 江陵城下,亦是一片狼藉,屍橫遍野的模樣,也隻比公安城外要好上些許罷了。

 護城河已經成了血色,空氣中散發的屍臭味,很是刺鼻。

 龐統身穿輕甲,手按在系在腰上的環首刀上,他面色沉穩,外人看不出他心裡面的情緒。

 “江東大軍可有什麽動靜?”

 連續攻城三日,陸遜已不派人來攻了。

 或許是前去搜尋攻城炮灰填坑填箭頭也說不定。

 但總歸,江陵是安安穩穩的保住了。

 “無有動靜。”

 無有動靜?

 這陸伯言葫蘆裡面,到底在賣什麽藥?

 龐統的眉頭微微皺起。

 “軍師,江陵守住了,待殿下在宛城取得戰果,這些江東鼠輩,便不值一提了。”

 向寵在一邊說道。

 他三日前才到江陵,那個時候,江東大軍已經不再攻城了。

 “不錯。”

 關銀屏也在一邊說道:“等殿下收拾完那徐公明,便再來收拾這孫仲謀!哼!兩面三刀之輩,屢次背盟,這次不將他們好好收拾一頓,我氣消不了了!”

 在宛城取得戰果,讓殿下收拾徐公明?

 你當殿下無所不能啊!

 那徐晃乃是成名宿將,豈有那麽容易打敗。

 萬一拖住了,那便是比拚國力了。

 江東糧草兵員源源不斷。

 魏國糧草兵員亦是源源不斷。

 大王手上只有一個益州加上半個荊州,豈是能耗過他們的?

 江東大軍突然不攻,讓龐統心中擔憂。

 或許...

 這江東便是用這疲敵之計。

 一旦宛城打不開局面,他們被魏國、江東兩面牽製,這局面,實在是太難以扭轉了。

 “阿會喃將軍已入石城軍寨,他派出遊騎,保住了北面通路,江中小洲上的江城軍寨,此刻依然屹立著,牽扯江東水師軍力,我局勢對我們來說,並不算壞。”

 廖化亦是在一旁分析。

 “等殿下在宛城取得戰果,便是我等吹響反攻號角的時候了!”

 又是等殿下在宛城取得戰果。

 殿下...

 你可要真的能夠取得戰果啊!

 龐統在心中祈禱著。

 ...

 而江陵城外十裡處的江東軍寨中,陸遜帶著一乾武將幕僚,走出營寨,他們分列兩旁,像是在迎接什麽大人物一般。

 未久。

 一身紫袍的孫權,騎著一匹大黑馬,便是出現在眾人之前了。

 他面色冷峻,從戰馬上一躍而下。

 “我等,拜見主公!”

 陸遜等人紛紛向孫權行禮。

 “無須多禮。”

 孫權擺了擺手,徑直走入軍寨之中,陸遜等人則是跟在孫權身後。

 “江陵戰況如何了?”

 陸遜短孫權半步,走在孫權身後。

 “幾日前曾試過攻城,但江陵城實在是堅城,且城外有兩座軍寨互為援手,不好強攻。”

 幾日前攻城,攻城士卒連城牆都沒摸到,便損失慘重了。

 江陵這座城,不可強攻,隻得智取。

 孫權點了點頭,倒是沒有發表什麽意見。

 一路走入中軍大帳,孫權跪坐在主位之上,他目光銳利,掃視帳下諸將幕僚。

 “南岸傳來消息,文向攻下潺陵,幼平已下作唐,大都督率水軍,自夏口出發,已經封鎖江面,除休穆久攻公安不下,以及江陵這處未有進展之外,我軍這些日子來,倒還算是順利。”

 攻下作唐,切斷了武陵到公安的路,陳兵江陵城下,逼得荊州兵不得不從南陽回撤過來。

 待魏國出兵,形成兩面合圍之勢,則這江陵,遲早都會在我孫權手中!

 “不過,我聽聞那劉公嗣已在江陵了?阿會喃、廖化、向寵的旗號,亦是出現在江陵,可是?”

 陸遜點頭。

 “此刻江陵城內外有敵軍數萬人馬,若想破城,只能求野戰,難以攻城定勝負。”

 江陵是堅城,前去攻城,便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長。

 水師封鎖江面,讓大江上遊的江州、魚複難以支援。

 步卒圍城,吸引荊州兵前來江陵。

 接下來,便是對峙消耗!

 你不來野戰,我便不攻城。

 耗!

 看誰耗得過誰!

 “若是要攻城,可有破城的可能?”

 孫權突然問道。

 攻城?

 陸遜想了想,說道:“破城幾率,萬中無一,我軍並不擅攻城,主公,我看還是與荊州兵對峙為好。”

 孫權點頭。

 他也只是問一下而已。

 攻城?

 合肥他都打不下來,更何況江陵?

 一座完整的江陵,比一座殘破的江陵,更得孫權喜歡。

 一個月不行兩個月!

 兩個月不行一年!

 一年不行兩年!

 以你荊州三郡加上個南陽郡,我不信你耗得過我江東八十一縣之地!

 “誰人願做使者,前去說降劉公嗣?”

 說降劉禪?

 孫權這番話,倒是讓帳中諸將幕僚愣住了。

 這仗還沒開始打呢!

 便要勸降了?

 孫權看出帳中諸將臉上的迷惑之色,他笑著說道:“所謂禮尚往來,當日他劉公嗣逼我簽下不平等盟約,今日我孫仲謀,亦是要他簽下議和條約!”

 他孫權,可是睚眥必報之人!

 能報仇,絕對不多拖一日!

 前面盟約怎麽說?

 要我孫權送妹送女還送糧,甚至還想要割地?

 現在...

 我要你江陵之地,我要你劉公嗣到建業來,做我孫仲謀的上門女婿!

 我要你劉玄德給我孫仲謀稱臣!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我孫權,總算要揚眉吐氣一把了!

 然而孫權話說完了許久,帳中還是無人應答。

 一個個都裝起聾子來了。

 孫權眉頭一皺。

 “哼!”

 他冷哼一聲,說道:“子瑜,此番你作為使者,前去江陵。”

 孫權直接指派諸葛瑾。

 “啊?我?!”

 諸葛瑾面色發苦,但被孫權瞪了一下,還是老老實實的上前道:“諾。”

 在諸葛瑾身後,虞翻緩緩的舒了一口氣。

 還好,這出使的任務,不是讓他虞翻去的。

 每次出使,都要被臭罵一頓,換誰,誰願意去啊!

 此去江陵,這不明擺著挨罵的嗎?

 勸降?

 小心將自己的小命都勸到江陵城裡面去了。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

 這個規矩確實是規矩,但誰先不守規矩?

 我江東都背盟了,將規矩摔在地上,還踩了兩腳,江陵城中,那漢中王太子劉公嗣不講規矩,將使者斬殺,那似乎也沒什麽。

 畢竟先破壞遊戲規則的,是他們啊!

 “兩個月前,劉公嗣與我們江東的恥辱,今歲,我等便要連本帶利的收回來!”

 孫權目光銳利,掃視帳下群臣諸將。

 “此戰若勝,我江東可有霸王之基,此戰若敗,我等便再無君臨天下的機會,甚至於江東基業,都可能不保,爾等富貴,爾等家眷性命,便全部寄托在這一戰了!”

 江陵一戰,對江東來說,亦是非常重要,也決定著江東的國運未來。

 否則...

 他孫權也不至於親至戰場,督察全局。

 “主公放心,此戰戰略已成,便是那劉公嗣有天人之智,也翻不出什麽風浪來。”

 魏國與江東兩面合圍,便是孫權換位思考,也想不出破局之法。

 穩穩的感覺,當真不錯。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見到劉禪在他腳下卑躬屈膝的模樣了。

 少年英才?

 人傑?

 還不是要跪伏在我孫仲謀腳下?

 還有小虎!

 哼!

 為了那小子,連自己姓什麽都忘記了,若非她是我女兒,我非殺她不可!

 孫權眼中殺氣四溢,而帳中諸將,亦是戰意沸騰。

 能立功,誰不願意?

 在諸將心中,江東與魏國合謀荊州,那麽...

 他們豈有敗仗之理?

 在此戰中撈取功勞,那才是真的!

 ...

 翌日黃昏。

 江陵城北。

 劉禪帶著五百太子親軍,以及一萬無當飛軍,一路行軍,終於是到江陵城外了。

 “無當飛軍原地扎下軍寨,令明,隨我入城罷。”

 “諾。”

 楊奔當即安營扎寨,劉禪則是率領五百太子親軍,朝著城中走去。

 吱吖~

 見打著劉禪太子旗號,江陵北門很快便打開了。

 從城中走出數人,為首的正是關銀屏。

 她快步跑來,頭上的辮子都飛起來了。

 “殿下。”

 一別十多日,再見到情郎,關銀屏心都要化了。

 此刻也顧不得什麽,直接撲在劉禪身上。

 “郎君~”

 美人在懷,香風撲鼻,劉禪笑了笑,將關銀屏緊緊的抱了一會。

 他剛要說些煽情的話語,不想在他懷中,關銀屏抬起頭來,看向劉禪的眼神裡面帶著狐疑之色。

 她鼻子嗅了嗅,聞了聞自己的味道。

 “殿下,你身上有香味。”

 香味?

 想必便是那張氏的。

 劉禪面色不變,說道:“可能隨侍之人身上用了香粉。”

 關銀屏臉上露出狐疑之色。

 但在這個時候,可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到了房中,今日要好生拷打這隻偷腥的小貓!

 我一不在,便去找別的女人!

 哼!

 肥水豈能流到別人家的田地裡面去?

 關銀屏從劉禪懷中起身,走到他身後。

 “我等拜見殿下。”

 龐統、向寵、廖化等人皆是上前行禮。

 “不必多禮。”

 劉禪臉上帶笑,說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入城罷。”

 劉禪帶著眾人走入江陵城。

 很快。

 眾人便在府衙大堂列為而坐。

 “殿下歸來,難道宛城局勢已定?”

 劉禪輕輕點頭,說道:“我已在宛城擊敗魏軍,徐晃已死,宛城已無憂患。”

 什麽!

 龐統臉上露出震驚之色。

 他嘴巴長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向寵臉上露出果然如此之色。

 “殿下出馬,那徐晃自然是不敵,如今殿下到江陵來了,這江東鼠輩,彈指可滅!”

 作為劉禪的頭號迷弟,劉禪能夠做出什麽事情出來,他心中都無驚詫。

 這就是殿下!

 什麽奇跡都能夠創造出來!

 “這才幾日,便能擊敗徐晃,殿下是用了何種方法?”

 龐統心中的震驚無可言表,此刻緩過神來,當即詢問過程。

 劉禪將自己的計謀娓娓道來。

 從散播消息,將大軍前去支援江陵的消息傳到葉縣,再通過宗子卿與東裡袞詐降,誘司馬懿前來受城,埋伏司馬懿,擊敗數千先鋒,再又用這數千先鋒釣魚徐晃。

 衛開詐敗被斬,宗子卿誘敵深入,東裡袞在宛城擺下空城計,徹底將徐晃引入甕中。

 這連環之計一環扣著一環,不僅讓龐統臉上全是震驚之色,堂中的其余人,此刻看向劉禪,眼中流露出來的神采,具是敬服。

 殿下...

 恐怖如斯!

 對人心的把控,簡直細致入微。

 徐晃敗在他手,當真是沒話說。

 換做是他們,說不定也會著了此道。

 “昨日已見孫仲謀旌旗立在軍寨中,孫仲謀已至軍寨,如今江東大軍圍城,殿下,這江東之敵,如何破之?”

 如何破敵江東之敵?

 眾人都將目光定格在劉禪身上。

 真當我是無敵的?

 劉禪心中苦笑,但還是說道:“這幾日,江陵城內外的情報,速與我道來。”

 他雖然看了奏報,但奏報的內容畢竟比較陳舊了,加之是書面呈上,有許多問題,劉禪還要細細的問來。

 不對戰場局勢了解得一清二楚,焉能有計策?

 “那我為殿下一一道來。”

 龐統正打算為劉禪說明江陵內外情勢,不想堂外卻是有侍者前來通稟。

 “報!”

 “江東使者求見。”

 江東使者?

 在這個時候,派使者過來作甚?

 關銀屏冷哼一聲,說道:“江東鼠輩,無信無義,使者過來,又有何用?將使者打發出來,不見,不見!”

 向寵亦是在一旁說道:“雖兩軍交戰不斬來使,但江東屢次背盟,豈能不給個教訓,殿下,我看將這使者斬了,將其人頭掛在城頭,好給那些江東鼠輩看看這背盟的下場!”

 一個不見,一個要殺。

 劉禪倒是淡定。

 “要殺要剮,見了再說。”

 或許從這江東使者的嘴中,還能探出不少情報也說不定。

 很快。

 皺著眉頭的諸葛瑾,緩緩的走入大堂。

 他感受到眾人充滿殺意的目光,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難道今日...

 我諸葛瑾要將小命丟在江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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