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黑衣人惡狠狠地都瞪了江東來一眼。
徑直跟著林保松向南遠去。
天太熱,坐在汽車後座裡跟蒸籠沒兩樣。
駕駛室裡,滿頭汗水的司機猶豫了一下,趕緊發動汽車跟在一眾黑衣人身後,一溜煙兒遠去。
附近鋪子裡的掌櫃夥計們這才出來,紛紛給江東來蹺大指:“江警員好樣的!”
“朗朗乾坤,由不得這些惡人張狂...”
“我一定寫信給縣知事,嚴懲這些壞人!”
沒有人注意到,人群外不遠處渾身沾草帶泥的黃師傅,正快步走東方飯店。
到廚房抹了一把黑鍋底灰,跟著往臉上塗。
轉身出後門,立即開始往西小跑。
連續轉過幾道彎,已經跟乞丐沒兩樣的黃師傅停下腳步,扶著牆喘氣兒。
抬頭張望,看到遠處一眾黑衣人從街口轉進這條去往女中的巷子。
黃師傅抬腿轉進旁邊的打匠鋪子。
正在桌子上畫圖的老鐵匠正準備攆人,一塊大洋丟到他面前的桌子上:“別說話!”
很快,一群黑衣人從東邊嘻嘻嚷嚷著往西邊走。
虎哥壓低聲音問林保松:“...今天晚上我就帶人將那警員沉河裡喂王八!”
林保松點頭:“呵呵,好久沒回昆山,這貨竟然敢不給我面子,做乾淨點...”
“你放心,我先找兩兄弟故意打架,再找個兄弟去報官,等他出來直接乾掉他...”
中午時分,路上的行人並不多,看到腰裡別著斧頭黑衣人過來,行人趕緊散往兩邊的商鋪。
一個路人跟屋裡掌櫃嘀咕:“這些家夥簡直敗壞我們江南一帶的書香風氣...”
“別多嘴,他們一向不到咱們昆山來,別惹事兒...”
“世風日下啊,想以前咱們這裡夜不閉戶...”
“閉嘴...”
走在最後邊的黑衣人,偶然回頭,忽然發現身後跟著乞丐,大怒:“死乞丐,趕緊滾!”
渾身是泥的黃海波趕緊拱手:“大爺行行好,我三天三夜沒吃過東西了...”
後邊的說話聲讓走在前邊的人停下腳步。
起在前邊的虎哥氣樂了,竟然有人敢在大街上向斧頭幫乞討?
直接轉身往回走,順手抽出斧頭在手,準備用斧背給這位不長眼的乞丐長長見識。
讓他一輩子都記住,斧頭幫是不可以招惹的,乞討都不行。
虎哥忽然覺得胳膊一麻:“哎呀...”
沒有人注意到老特務拱手的時候,一塊小石子脫手而出。
“大爺,行行好...”老特務伸出雙手,順手將早塞在指甲縫中,綠豆大小用糖稀裹住的氰化鉀彈進虎哥嘴裡。
虎哥忽然感覺嘴裡似乎有異物,正準備吐出去後開罵...
“要死人啊...”老特務忽然大叫一聲,跟著轉身就跑。
膀粗腰圓的虎哥被乞丐的大叫聲嚇了一跳。
回過神來,感覺那粒帶甜味的東西好像滑下喉嚨...
嗯了一口帶著甜味的口水,沒有在意。
旁邊的一眾黑衣人見乞丐跑了,一時也沒想去追,大熱天誰沒事去跟一個乞丐一般見識?
罵罵咧咧轉身,嚷嚷著繼續往女中而去。
...
黃海波數完十個數。
已跑到街盡頭,轉了彎,身影從立即消失不見。
靠在牆壁上往回看,
手指頭不斷往掌心裡勾,嘴裡嘀咕:“倒一...倒二...” 帶著手下正往女中的去的一眾黑衣人仍然有說有笑,行走在陽光曬不到的陰涼處。
跟在林保松身後的虎哥忽然覺得有些頭暈...
腳上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旁邊的一眾黑衣人並沒在意,麻杆順口問:“虎哥,這還沒到地兒你躺地下幹什麽?”
跟著準備將正不斷翻白眼的虎哥扶起來。
走在前邊的林保松停下腳步,轉身皺眉頭:“你姆的,叫你別抽大煙,你不聽...”
麻杆伸手壓人中,忽然感覺虎哥似乎進出氣急促...
一分鍾左右過去,虎哥身邊已經圍了一圈。
十余個黑衣人都在嚷嚷要怎麽急救,有說是中暑,有說是煙癮犯了,還有說是不是中了羊癲瘋。
還有一位打趣:“是不是馬上風...”
“你姆的,又不是上青樓壓姑娘,狗屁的馬上風...”
“好像沒氣兒了...”麻杆臉色大變。
一眾黑衣人停留處鋪子裡的掌櫃跟夥計聽到對話,嚇壞了,趕緊關店門。
林保松撥拉圍著的一眾手下:“怎麽回事兒?”
跟著伸手探鼻息,哆嗦了一下,趕緊把手往下移摸脖子有沒有跳動。
跑了江湖多年,自然知道怎麽判斷一個人的生死。
臉色陰沉當機立斷大喝:“趕緊把老三抬車上,送醫院搶救...”
眾黑衣人七手八腳將虎哥抬上一直跟在後邊的福特小汽車,有熟悉縣城情況的黑衣人立即嚷嚷著讓司機怎麽去醫院。
其他人跟在汽車後一路小跑。
沒人還記得要去女中給松哥搶二姨太的事兒!
小汽車冒著藍煙兒,在石板鋪成的街道上顫抖著一溜煙兒消失在街盡頭。
全稱國立昆山縣醫療衛生院,在縣公署旁邊不遠。
後門開在一條堆滿雜物的小巷子,平時有個老頭守著。
一身乞丐裝的黃師傅在小巷子裡不斷避開雜物柴禾快速穿梭。
一陣雞飛狗跳後,引起小巷子裡收拾零碎的婦人們的喝罵。
黃師傅根本沒有理會,也根本沒有在意婦人們的嚷嚷聲。
以極快的速度從後門衛室後邊翻牆而入。
進入後院後,立即從在牆頭上就看到的一間無人的窗口,翻進無人治療室。
民國江南一帶經濟較內地要好不少。
醫療條件並不差,縣醫院基本都能做些小型外科手術。
蘇州更是二十年前就能生產出手術刀、手術鉗、手術剪、手術鑷四件套。
產品甚至遠銷到歐洲。
執行任務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受傷。
老特務剛到昆山第二天,就在城裡轉悠了半天。
醫院、警隊、火車站、汽車站、民團,都是重點觀察目標。
快速洗去臉上的鍋底灰,跟著脫得只剩下四角褲。
將掛在屋裡的醫生白大褂直接套在身上。
四下找了找,沒有鞋...
直接打赤腳。
老特務做事仔細,先前跟那些家夥見過面。
裝扮上一點不能出漏子。
大中午時分,醫院本來人就不多。
就藥房裡有一個值班護士。
抬著人虎哥的一眾人大聲嚷嚷:“醫生...醫生死哪去了?”
一樓明明好幾個醫生,一看到腰裡別著斧頭的黑衣人,趕緊縮頭,誰也不願意出來。
昆山城本來風氣不錯,就是那個松哥不時帶著些黑衣斧頭回來,亂了整個縣城風氣...
麻杆大吼:“再不出來救人,老子砸了你們這破醫院!”
一位赤著腳戴著口罩的醫生慌慌張張出來,聲音嚇得直哆嗦:“趕緊送屋裡來檢查,檢查...”
聲音在長長的通道中回響,門對門的醫生們透過門上的窗子與對面醫生面面相覷:那明明是治療室...怎麽冒出來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