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贛南精鎢礦,成了黃師傅最大的心結。
要是個人出面,到了贛南大概率會被人埋了還找不到地方。
好在這也能算以攻為守計劃的一環,只要自己要的不多,讓上頭出面應該能辦好。
黃師傅坐許長河的機帆船,直接趕往古鎮周莊。
天黑前,在鎮菜市場上找到李廣博的攤子。
當年討伐北洋軍閥,曾經與唐百虎並肩戰鬥。
如今的李廣博已經是年近半百的老人,戴著油漬斑斑的黑禮帽,穿著領口松松垮垮的長衫。
正在鹵肉店裡面忙碌,生意似乎並不好。
黃師傅拿著手中的照片,一眼就認出這位來,雖然人上了年紀,但是模樣還是原來的模樣。
只是人衰老後有些彎腰駝背而已。
黃師傅坐在蒼蠅橫飛油跡斑斑擺著筷子筒的桌子邊,對裡邊叫了一聲:“老板,來一份涼拌豬頭肉,一份燒鹵肥腸。”
打完招呼,跟著從旁邊袋子裡拿出一瓶賴茅酒。
擰開酒瓶,酒香四溢。
李廣博從屋進而出來,將兩盤肉丟在桌上:“要酒碗麽?”
“爺們,嘗嘗這個。”黃師傅很是自來熟的指著酒瓶招呼。
老頭眼前一亮轉身到屋裡取了兩個碗,探頭到酒瓶子口聞了聞:“好酒。”
黃師傅在兩個小碗裡各倒上半碗,將其中一碗推到老頭面前:“嘗嘗!”
李廣博也不客氣,直接一口悶。
黃師傅掏出煙來給他。
李廣博接了煙,跟著點燃,兩人寒暄幾句不著邊際的事兒。
李老頭根本不問黃師傅的來歷,似乎有客人請老板一起喝酒是很正常的事情。
“您老這麽大歲數還乾活呢?”黃師傅說。
“不乾怎辦,兒還小。”李廣博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中沒有悲哀和絕望,只有對現實的冷靜認知。
黃師傅將鹵肥腸往前推了推:“叔,你還記得唐百虎不?”
“不記得。”老頭並不吃自家鹵的肥腸,看了黃師傅一眼,搖搖頭。
“他說你救過他的命。”
“被我救過命的人多了去。”李廣博說。
黃師傅拿出照片遞過去,李廣博接過來看了看,臉上有些黯然:“這家夥...有點印象,呃,難道他還沒死?”
“他說有個事想請你幫忙。”
李廣博搖頭:“從前的手藝都丟了,人老了也不想再離開這裡。”
黃師傅有求而來,但話不能急著說。
有本事的人誰沒幾分脾氣?
兩人對飲起來,共同緬懷故人。
看他的情況,過得並不好。
黃師傅決定還是是先幫他解決點實際困難,再提出要求,才能得到真心回報,畢竟跟唐百虎多年不見,早年一起扛槍的那點交情也僅存在記憶中。
豬頭肉很實在,李廣博吃飽喝足,反正也沒什麽生意:“你既然來了,到家住一晚上,明天再走。”
黃師傅欣然答應,跟著幫忙收拾桌椅。
走在古老的鎮子小巷子裡,似乎回到幾百年前。
李廣博的家在鎮裡一座古色古香的院裡。
典型的三合院,看起來似乎家徒四壁,屋裡黑漆漆,床上似乎躺著一個人,應該是李廣博的老伴。
這兩年絲綢行業不景氣,年輕人都去滬上討生活,鎮上慢慢變得凋敝破敗,只有過年過節才有一些人氣。
黃師傅將帶著的禮物放下,
剛才在路上他買了些實用的糧油煙酒。 看現在的情形,還得再加點現大洋才行,這年月,普通家庭實在太難了。
李廣博給他倒了一杯熱水,淡淡地說了些感謝話。
“你大老遠過來,肯定有啥事吧?”李廣博並不糊塗,就算是故人朋友,也沒理由專門拜訪送溫暖。
而且,他那幫老兄弟,沒幾個混得好的。
當然,變了所節的不算老兄弟。
鬼使神差的,黃師傅把唐百虎面臨的困境說了一下。
“既然這樣,讓我兒子跟你乾去。”李廣博倒是爽快人,直接提出解決辦法。
“那我謝謝了。”黃師傅笑道,在他看來,虎父無犬子。
李廣博歎了口氣:“黃師傅沒對你說過麽,那些家夥變了節,我都沒大跟他們聯系。”
黃師傅急忙追問:“能不能告訴我現在是誰在那邊管事兒?”
李廣博說:“最早脫離隊伍的姓李,叫李尋歡,身手不錯,還會用飛刀。”
這就和唐百虎的口徑不大一致了,不過,能從李廣博嘴裡說出來的人,肯定也不尋常。
李廣博說的是記憶中的戰友,在他的描述中,當時參軍的李尋歡才二十歲上下,大學還沒畢業,熱血沸騰參加革.命的歲數。
二十年代,革.命運動風起雲湧,結果是年輕人的夢想被現實殘酷打臉,跟著軍閥混戰。
一個在軍閥身上看不到未來的年輕人,脫離戰場也不算什麽大事兒。
有本事的人登高一呼,有槍有錢,隨時可以拉起一支隊伍。
黃師傅感慨萬千,思緒在頃刻間飄蕩千裡之遙。
他廣朝沒他那麽感性,把自己掌握的一些細節全都告訴他,老人家記性不差。
在北伐那段時間是他人生最高光的時期,記得相當清楚。
相比之下,黃師傅的唐百虎現在情況隻字不提。
對於這些為囯家流過血的人,黃師傅充滿敬意,覺得應該想辦法解決一下李廣博的生活難題。
李廣博看得透徹,他堅決拒絕黃師傅給他在城裡置一家商號的提議。
更不願意跟他去昆山搞什麽藥廠,。
說自己老伴的身子骨他自己清楚,去過滬上醫院看過,說是現在不動手術已經沒了什麽希望,那些洋醫生吹得天花亂墜,按他們說的要將人剖成兩半,還要換啥腎,還問黃師傅知道不知道什麽叫腎,就是腰子。
到時候,錢花完了病都不一定能治得好。
黃師傅愣了一下,這年頭上海竟然有人做器官移植?
倒是聽說日耳曼人搞移植研究失敗過幾次,他們換的好像是腦袋...
“我最不放心的是小兒子,今年才十八。”李廣博看向牆上,那兒貼著幾張蜘蛛網縱橫的獎狀,孫子叫李洪。
“小洪現在應該還在上學吧,他上大學的學費我包了。”黃師傅大包大攬,這點錢他對他不是壓力。
“小洪不是上學的料,早不上了,在滬上飯店學廚師掙錢。”李廣博順口給黃師傅說了一個地址,十八歲的李洪在那裡端盤子,學廚師先端三年盤子,這年頭就是這規矩。
黃師傅愣了一下,因為李廣博說的飯店叫:東方大飯店!
不是自家那個小館子。
“要是想學廚師,我介紹他去昆山東方飯店,能學到真手藝,還不用端盤子,工資待遇肯定也比滬上這家強。”黃師傅只能幫到這兒了。
臨走前,他給李廣博留了一百大洋現金,囑咐他給阿姨買點好的,如果想通了的話,去上海治病,到時候找釘靶小AH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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