牂牁郡夜郎縣,這便是漢軍駐扎的地方。
夜郎二字,在中國歷史上可謂是為許多人所知曉,這全因一個“夜郎自大”的典故。
當然鄧艾之所以會將漢軍駐扎在此處,無非是因為夜郎縣是古夜郎國的發源地,它的經濟發展較為良好。
經濟發展良好代表著當地的山林不茂密,從而大大減少了漢軍感染瘴氣的風險。
鄧艾率軍進入牂牁郡已有一月,一月的時間足夠將他率軍前來的消息傳至朱褒的手中。
可是這一月以來,鄧艾發現朱褒並未有任何舉動。
就算是他率軍來到夜郎縣外之後,夜郎縣長對漢軍的到來也未有反抗的行為,甚至夜郎縣長還派人來告知鄧艾,他願意主動開城投降。
只是面對夜郎縣長的這番主動,鄧艾並未完全輕信。
他表面上對夜郎縣長的“深明大義”之舉多加撫慰,可他卻始終沒有應夜郎縣長的邀請,率軍入駐夜郎縣中。
孟獲之前已然告知他朱褒在牂牁郡的威望有多深重,在知道這點的前提下,鄧艾不會輕信牂牁郡中的任何一人。
這一月以來,鄧艾一方面不斷收集草藥救治中了瘴氣的漢軍,另一方面他也派出探子前往且蘭縣探查朱褒大軍的動向。
不過令鄧艾失望的是,他派出的探子至今一個都沒回來過。
這讓鄧艾的心中不由得蒙上一層陰影。
鄧艾知道那些探子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這一點也從旁驗證了朱褒對牂牁郡的掌控力是十分強的。
在知道這一點後,一向足智多謀的鄧艾,第一次感覺到束手無策之感。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句話透露出情報的重要性。
千年以來華夏湧現了眾多璀璨的名將,可不管那些名將用兵如何神妙,他們也沒辦法做到在無明確情報的窘境下打一場勝仗。
鄧艾已經初具名將之姿不錯,但這一點桎梏他也無法避免。
鄧艾現在甚至都不知道,孫權派出的援軍到達牂牁郡了沒有。
情報上的不利,讓鄧艾這一月以來十分小心。
盡管他派往且蘭縣的探子沒有回來,可鄧艾還是在漢軍大營周圍安排了許多探子。
千裡之外的敵軍動向他無法明了,可咫尺之內的潛在危險,他必須要做到了如指掌。
鄧艾的謹慎為漢軍避免了一場大難。
就在鄧艾領軍到達且蘭縣的一個多月以後,得知漢軍為瘴氣所擾的士徽,率領著大軍來到了夜郎縣的數十裡之外。
由於鄧艾在夜郎縣周圍遍布斥候,所以士徽大軍的動向很快被鄧艾所知曉。
當鄧艾知道有萬余打著交州旗幟的敵軍出現在漢軍大營的不遠處之後,他臉上頓時浮現震驚之色。
從斥候的稟報中可知,這萬余大軍肯定是交州士燮派來的。
這一點鄧艾心中已經有著準備,可讓他沒有準備的是,他沒有料到士燮竟然會派出萬余大軍進入牂牁郡。
這一點就是諸葛亮也沒有料到!
不然諸葛亮不會隻讓鄧艾率領五千梁州軍進入牂牁郡平叛。
交州雖然轄境廣大,但它一直處於欠開發的境況中,萬余大軍對於交州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小數量。
結果士燮為了支援南中的叛軍,竟然將交州如此多的大軍派來,這料誰能想得到?
要知道諸葛亮用來平叛南中的總兵力,也不過才萬余之眾而已。
士燮到底是有恨大漢呢。
在知道有萬余交州軍在快速朝著漢軍大營逼近後,鄧艾連忙召來了一些將領來商議軍情。
為了不讓這則壞消息提前泄露,從而引起大軍的動蕩,鄧艾召來的將領都是他信得過的。
石苞、傅僉等將率在鄧艾的召見下,很快就來到他的大帳內。
而當鄧艾將由萬余交州軍進逼漢軍大營的消息告知給這些將率之時,他們的臉上也都浮現了震驚之色。
能被派遣南下的將校,多是糜暘看重的軍中後起之秀。
他們不是沒有膽量的人,可有膽量不代表自大。
目前在夜郎縣外的漢軍是五千之眾,盡管這五千大軍都是從梁州調派南下的精銳,可敵軍的人數卻有一萬。
一倍的人數差距,又豈是簡單的精銳二字就可輕易抵消的。
最重要的是現今漢軍有不少人中了瘴氣正在休養中,這讓五千漢軍的戰鬥力下降了一個層次,更讓漢軍的軍心有所不穩。
在這種情況下,突然出現的萬余敵軍,無疑讓漢軍陷入了內外交困的境地之中。
這才是鄧艾及石苞等將率最為擔憂的事。
在消化完這個對己方不利的消息之後,石苞率先對鄧艾諫言道:“校尉,應該立即將這件事上報給丞相。”
之前漢軍中瘴氣的時候,鄧艾就已經將這件事上報給諸葛亮過,現在局勢對漢軍更加不利,那麽更應該將漢軍當今面對的困境告知給諸葛亮。
或許諸葛亮在得知這個消息後,會及時派出援軍前來呢?
不止是石苞有此想法,就是帳內的其他人都抱著與石苞一樣的想法。
鄧艾與石苞交情匪淺,從石苞的語氣及神態中,他知道石苞為何有此建議。
可在石苞的目光注視下,鄧艾卻對著石苞言道:“來不及了。”
這四個字,直接擊碎了帳內諸將想要求援的心思。
是呀,來不及了。
諸葛亮原先定下的戰略是,他率領漢軍主力部隊前去討平益州郡叛軍,而鄧艾率領一支別軍前來平定牂牁郡。
按照時間推算,諸葛亮這時候或許已經深入益州郡之內,益州郡與牂牁郡相距何止千裡,且兩地的地勢都十分複雜。
數千裡的距離,已經讓兩軍的聯絡十分不便利,再加上兩郡那複雜的地勢,信使想要順利找到諸葛亮的大軍恐怕都頗為困難。
就算鄧艾派出的信使順利將求援的信息送到諸葛亮的手中,諸葛亮也當機立斷派出援軍,可這一來一去之間耗費的時間,足夠讓許多事發生劇變了。
分兵有著多種好處,可凡事有利皆有弊,由於當世落後的聯絡與交通方式,分兵也有著缺陷。
現在漢軍面臨的局勢不僅是內外交困,還有深入客地,外無援軍。
這兩點都是兵家最為忌憚的危局。
鄧艾的回答讓帳內諸將明白了當下他們面臨的危局,這讓他們臉上的擔憂之色愈發深重。
可盡管是如此,還是未有一人出來建議鄧艾退兵。
帳內的人都是糜暘的嫡系,他們以往在糜暘的率領下轉戰千裡,百戰百勝。
光輝的過往讓出身梁州軍的人,心中都有著一種榮譽感,這種榮譽感由糜暘所締造,已經從上至下深深嵌入一眾梁州軍的心中。
在這種榮譽感的影響下,只要不到萬不得已的那一刻,沒有人會想著臨陣脫逃。
不過諸人包括鄧艾不考慮退兵這一選項,還因為退兵在當下而言,對他們不是一條好的出路。
五千梁州軍有一部分士卒感染瘴氣,若是退兵,他們的存在勢必會大大拖慢大軍的撤退速度。
加上他們對牂牁郡的地形又不熟悉,這更會加深退兵的風險性。
當然換做其他軍隊,可能會采取一種殘忍的做法,那便是將那部分感染瘴氣的同袍給丟下,不顧他們的生死。
可是這種選擇,對於梁州軍而言是不會做的。
七斬令條條森嚴,無人敢犯。
在連續排除兩個選項之後,漢軍目前能走的路只有一條了,那便是據營堅守。
當初鄧艾領軍在夜郎縣外駐扎之時,謹慎的他便將營盤修建的固若金湯,一應防禦設施齊全。
這便是漢軍據營堅守的最大資本。
據營堅守或許等不來諸葛亮的援軍,可至少可以讓漢軍一段時間內無憂。
而只要在這段時間內,感染瘴氣的那部分漢軍能夠恢復過來,軍心穩固之下,那麽到時候漢軍就有一戰之力。
縱使不能擊敗那萬余敵軍,到時候漢軍再有序撤退,也會安全上許多。
鄧艾將心中的打算說出來後,由於這個方法對現今的漢軍來說是最優解,所以他的打算得到了帳內諸將的齊齊讚同。
在定好應敵策略之後,鄧艾便讓諸將退下分別守好各自營盤。
等諸將離開之後,鄧艾召來十數位信使。
他快速寫好幾封奏報,並一一將這些奏報交到十數位信使的手中。
雖然對諸葛亮的援軍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可鄧艾還是想著試上一試。
至於為何要派出十數位信使,這是因為鄧艾擔憂敵軍可能會封鎖他對外聯絡的通道。
畢竟牂牁郡山林密布,官道就那幾條,只要人數眾多,要想封鎖他對外聯絡的通道並不難。
等安排完這一件事後,鄧艾心中的一塊大石頭才暫時放下。
接下來就看敵軍會怎麽做了。
在鄧艾在安排一應事務的時候,士徽派出的斥候也探得了數十裡之外漢軍大營的情況。
士徽在率領大軍來到離漢軍大營十數裡之外時,並未率領大軍繼續前進。
他下令大軍原地修整,然後派人前去聯絡夜郎縣長。
由於得到朱褒的大力支持,士徽的大軍在牂牁郡中可謂是暢通無阻。
同時士徽也能在一定程度上享受朱褒在牂牁郡中的權勢。
士徽派出的信使很快就返回,與他的信使一同返回的,還有夜郎縣長的兒子。
夜郎縣長的兒子,為士徽帶來了一份禮物,那便是十幾具漢軍的屍體。
早在士徽的大軍到來之前,他就曾派人暗中聯絡夜郎縣長過。
能被士燮委以重任的士徽,並非是個酒囊飯袋,至少他會懂得學習。
當年士燮能夠擊敗一眾對手稱霸交州,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家世,還因為他的手段頗為高明。
士燮對付對手的手段之一,便是利用交州交通不便的優勢,令人阻斷了對手對外求援的通道。
這種手段也很好的被士徽所承襲。
之前聯絡夜郎縣長之時,士徽便示意他可暗中派出一些縣兵埋伏在漢軍對外聯絡的必經之路上。
這樣便可有效阻斷漢軍對外聯絡的方式。
而這一點對於夜郎縣長而言,並不難做到。
故而就在方才夜郎縣長派出埋伏的人,成功捕獲了鄧艾派出的信使。
在得知士徽召見他後,夜郎縣長讓他的兒子押著這些俘虜的來獻給士徽。
夜郎縣長的兒子在見到士徽之後,一臉諂媚的對他言明了這十數具漢軍屍體的由來,並獻上了從這些屍體身上搜來的信件。
士徽對夜郎縣長的表現十分滿意,隨後他便馬上拆開信件看了起來。
在看完信件中的內容之後,士徽得意的大笑起來。
“漢軍,已窮途末路也!”
鄧艾能連續派出十數位信使,說明他想聯絡諸葛亮的心情十分急迫,更何況信件中的內容分明是鄧艾在向諸葛亮求援。
這都能體現漢軍對他率領大軍的到來,有著“恐慌”。
這種恐慌讓士徽十分受用。
在知道漢軍當今的心態之後,士徽先是誇獎了夜郎縣長的兒子幾句,然後便先讓他返回城中。
隨後士徽便讓人找來了虞翻。
自那一日的變故之後,虞翻與孫桓二人便被士徽派人監視了起來。
不過士徽倒也沒對虞翻與孫桓二人太過苛待,除去限制他們的自由之外,他沒有再對他們做出什麽過分的事。
至於虞翻麽,他也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所以近來也一向十分安分。
只是在被人帶到士徽身前時,虞翻還是有些詫異士徽為何會突然找他。
很快虞翻的詫異就得到了解答。
士徽將手中的信件交給虞翻看,又對他講了當今兩軍之間的局勢,隨後他看向虞翻問道:“漢軍雖已成困獸,可尚未潰敗。
虞君高名顯於當世,不知有何教我?”
士徽這番尋找虞翻,為的便是讓虞翻為他出謀劃策。
說完這番話後, 士徽猶恐虞翻不願為他獻策,便又加了一句道:
“今虞君與我俱在一軍中,若我事成,虞君安,若我事敗,虞君豈可獨活乎?”
士徽的言語中充滿了威脅。
面對士徽的威脅,虞翻心中不快,可士徽說的又是事實。
為了自己的安全,虞翻不得不妥協。
而在知道漢軍當今面臨的局勢之後,虞翻心中倒也浮現了一個計策。
虞翻斟酌著對士徽言道:“將軍可聽說過四面楚歌?”
聽到四面楚歌這四個字,士徽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這一聽就是了不得的計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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