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來。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秦福平捐錢完畢之後,當真是一刻鍾都不願意繼續待在京兆府門前。
急忙拱手行禮道:“六皇子,某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逗留了。”
話音落罷。
不待秦福平離去。
張開源便快速穿過人群,自懷中取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交給戶房主簿。
許奕看了一眼戶房主簿。
戶房主簿迅速心領神會道:“京兆府,府尉張開源,為民捐贈五十兩!”
張開源擺了擺手大聲道:“某先前不知京兆尹大人與諸位同僚為民賑災之決心,實屬罪過。”
“為彌補罪過,某此番願捐贈‘一年’俸祿,共計一千兩。”
“此番先行捐贈五十兩,余者明日點卯之前定親自補上!”
此言一出,瞬間無數雙目光集中在了張開源的身上。
就連許奕,也略帶著一些詫異地看向張開源。
原本正打算快速離去的秦福平聞言呆了片刻。
隨即雙目如同噴火一般,赤紅地望向張開源。
與此同時,圍觀的百姓中亦有人反應了過來。
張開源是從五品府尉(京兆府官員等級高於各郡一級),年俸一千兩,捐贈一千兩。
而秦福平身為正三品大員,其俸祿定然是高出張開源數倍才對。
結果,二人所捐贈的金額竟完全一致。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一時間,無數雙目光轉移到了秦福平身上。
那數不清的目光,猶如一隻隻螞蟻一般,在秦福平身上左右橫跳。
:“籲~!”
:“府尉都捐贈一千兩,正三品大員竟也捐贈一千兩,這......怎麽拿得出手的。”
:“滋滋滋,真不愧是一心為民,大公無私的刑部左侍郎啊。”
:“別這樣說,秦大人能捐出來一千兩已經不少了。六皇子不也才一千多兩嗎?”
:“六皇子剛剛上任,一千兩少嗎?秦大人都做了多少年正三品了?更何況,若不是六皇子,秦大人能捐錢?”
:“就是就是,依我看啊,這秦大人就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一時間,無數竊竊私語聲傳入秦福平耳中,當鐵公雞三個字出現時。
秦福平好險沒有再度噴出一口老血。
他萬萬想不到,最關鍵時刻,張開源居然會倒向許奕,且成功地捅了他一刀。
秦福平衝著張開源怒目而視,恨不得現在就將張開源大卸八塊。
張開源同樣看向秦福平,臉上始終掛著意味難明的笑容。
那笑容別人看不懂,秦福平如何會看不懂。
張開源這是在報仇!問題是,那麽多彈劾張開源的人,怎麽偏偏就報復到他頭上了。
一時間,秦福平心中別提有多鬱悶。
許奕望著二人臉上的表情,嘴角微微彎曲。
上前兩步看向秦福平佯裝關心道:“秦大人?”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許奕走動時,手指總是時不時地指向身後的恥辱碑。
秦福平面色漲紅,擺了擺手大聲道:“本官還有要事在身,就不逗留了。”
話音落罷。
秦福平轉身便走,秦福平心中明白,這個時候自己就算捐贈再多的金錢也絕對換不來一絲絲的好名聲。
與其如此,倒不如掉頭就走。
至於罵名,這個時候,一千兩的罵名和三千兩的罵名其實是一樣的。
怎料。
就在秦福平即將走出人群之際。
許奕大聲喊道:“秦大人且慢!”
秦福平聞言身軀猛地一頓,心中怒吼道:‘又想幹什麽!這該死的許奕怎麽就這般陰魂不散!’
秦福平好不容易才轉過身來,努力平靜道:“六皇子還有何事?”
許奕伸手指了指孤零零躺在一旁的韓同屍身說道:“秦大人怎能將韓同給忘了呢?大周律規定,縱使是十惡不赦之輩,斬首後也應允其家人收屍。”
“韓同臨死前既然稱呼秦大人為秦伯父,那麽,還請秦大人將其屍首帶走。”
殺人誅心,又不僅僅是殺人誅心。
秦福平臉色瞬間變幻了起來,一會兒白,一會兒黑,一會兒紅的。
當真是精彩極了。
“呼~!”
秦福平用盡全力,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這個時候若是和許奕爭辯,天知道最後會發生什麽事情。
秦福平拱了拱手,轉身吩咐道:“來人,將韓同的屍首帶走。”
話音落罷。
秦福平震了震衣袖,大踏步離去。
望著秦福平毫不留戀的背影,許奕嘴角再度勾勒出一個完美的弧度。
隨著秦福平的離去。
這場危機,徹底落下了帷幕。
但,事情尚未完全結束。
在一名衙役掏出二兩碎銀,榮登賑災功德榜之後。
無數百姓雙眼赤紅了起來。
原以為這功德榜最少也需要幾十兩銀子才能上。
萬萬沒想到二兩銀子居然也能上榜。
就在眾人雙目赤紅,但仍未有任何舉動之際。
人群中走出一衣著普通,面容普通,肩上扛著半袋糧食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將糧食放在戶房主簿腳下,努力學著文人那般拱手行禮,隨後低聲言語幾句。
戶房主簿聞言立即著人,將府衙內的測量工具取來。
片刻後。
戶房主簿大喊道:“城北張家村張三娃捐贈黍米半石!”
話音落罷。
賑災功德碑旁的石刻師傅再度拿起小錘,叮叮當當地雕刻起來。
那鑿擊石碑的叮叮當當聲響落在百姓耳中,簡直無異於天籟之音。
只要有心,便能上那賑災功德榜。
這石碑若是不被人為摧毀,至少也能流傳上半年。
這......這固然比不上留名青史,但......普通老百姓又有幾人能留名青史?
而這石碑,至少上百年啊。
一時間,群情湧動,有錢的捐錢,有糧的捐糧。
有人真心為賑災分憂,有人則單純隻想在賑災功德碑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但,無論出發點是什麽,最終的結果都是好的。
許奕喚來趙守,低語幾句。
趙守重重點頭,隨後翻身上馬快速朝著遠方奔去。
與此同時。
許奕喚來壯班班頭,命壯班班頭將三班六房內的所有桌子以及測量工具全部搬了出來。
那筆墨紙硯自然是少不了的。
一時間,京兆府門前的空地上擺了足足四五十張桌子。
所有識字主簿、典吏,甚至是衙役,全部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