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奕緩緩邁步走向月台。
站在月台上,挑目四望。
“呵,怪不得這京兆尹又有五日京兆的雅稱。”
望著冷冷清清的兩輔、六房,許奕心中冷笑一聲腹誹道。
兵房、刑房、工房、吏房、禮房、戶房。
六房中除了刑房還有些作用,其余五房基本處於半殘狀態。
兩位副手,更是早早的就殘廢了一個府尉。
這京兆尹,若是能夠做長久了,當真是奇了怪了。
與此同時,許奕心中對那周啟平不由得生出一兩分敬意。
其他京兆尹大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更有甚者,直接趁機擺爛大肆斂財。
唯獨只有周啟平,一心一意為民。
這樣的人,如何能夠讓人不起敬意。
只可惜,這種人往往沒辦法在爾虞我詐中生存太久。
許奕輕歎一聲隨即邁步走向大堂。
尚未穿過月台,便已然能夠看到大堂內比肩接踵。
顯然,整個京兆府但凡能夠排得上名號之人皆在此恭候許奕的到來。
大周王朝春夏秋三季點卯時間為卯時過半,冬季考慮到天寒地凍,故,點卯時間後推一個時辰。
許奕扭頭看了一眼外面天色,此時的時間至多辰時,距離冬日點卯仍有半個時辰。
這是在準備迎接自己,還是準備給自己來一個下馬威?
按理來說新主官上任,府衙其他官員理應外出迎接。
而不是在大堂內列隊迎接。
兩種雖然都是迎接,但其釋放出來的信號卻是南轅北轍。
許奕面上不顯,心中卻不由得冷笑一聲。
“恭迎京兆尹大人!”
“恭迎京兆尹大人!”
“恭迎京兆尹大人!”
許奕踏步走進京兆府大堂,耳邊瞬間響起一連串恭迎聲。
頓住腳步,目光緩緩劃過那一個個恭敬彎腰行禮的官員。
“諸位同僚客氣了。”
許奕身姿筆直,雙手上舉,微微彎腰還禮。
“諸位還請入座!”
見禮、還禮完畢,許奕邁步走向大堂主座。
身後的趙守手持斬淵刀緩緩跟隨。
相比金鑾殿朝會所有官員必須站著。
這各地府衙的辦公環境則要舒適多了。
最起碼凳子還是有的。
許奕端坐在上位太師椅上,靜靜的環顧下方官員。
左側為首的年輕官員便是京兆府府丞韓同,正德二十七年二甲進士出身。
兩年時間做到京兆府府丞的位置,此人能力與背景必然同等深厚。
右側為首的年老官員便是京兆府府尉張開源,此人入仕三十余年。
曾多次就任郡守一職、執政一方,但因其頑固不知變通,數次被正德帝罷官,後又數次啟用。
最後一次啟用是在三年前,只不過這次啟用顯然沒有再被重用。
京兆府府尉,看似是一地三把手,實則因地處京師,與六房無異。
基本也是處於半廢狀態。
張開源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但也不知是年老還是權力半廢。
現如今的張開源哪兒還有半點曾經執政一方的精氣神。
若說有人想要給他一個下馬威,那麽韓同的可能性要遠遠超過張開源。
不過一個府丞,哪兒來的膽子給一個京兆尹下馬威?而且這個京兆尹還是當朝六皇子。
縱使許奕這個六皇子再不受正德帝待見,
可他依舊是大周王朝的六皇子。 是誰給他的勇氣?
許奕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面色正常的韓同,心中對此人不由得多留了幾分心思。
“諸位。”
“某幸得百官舉薦,陛下信任,得以出任京兆尹一職。”
“內心甚是惶恐,亦不知該如何執政。”
“幸得有諸位同僚隨行。”
“日後,某若是有甚思慮不周之處,還望諸位同僚不吝指出。”
許奕端坐在上位太師椅上,目光平靜的望向下方諸官員緩緩開口說道。
“大人言重了,大人乃一府主官,我等身為下屬,盡心盡力輔佐大人本就是我等職責所在。”
府丞韓同起身拱手行禮道。
言行舉止間,禮數自然是格外的齊全。
“大人言重了。”
余者見狀,快速起身拱手附議道。
唯獨只有那府尉張開源,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懶洋洋的行了一禮。
許奕望向下方的眼神微微一凝。
但僅僅只是一瞬,便恢復了常色。
“京師本就事務繁多,城外更是有著多達數十萬百姓。”
“本官知諸位同僚近來辛苦,還望諸位同僚再多堅持堅持。”
“今日本官便不多留諸位同僚了,待來日關中大災得以妥善解決之後。”
“本官在另行擺酒,為諸位賀。”
許奕緩緩起身,目視眾人。
“吾等定恪守本職,以百姓為主,以賑災為主。”
府丞韓同再度大聲回應道,余者皆在其後爭相呼應。
許奕微微擺手, 示意眾人可以退下。
除了府尉張開源毫不猶豫的退下後。
其余人眼神皆是不經意間掃過那府丞韓同。
見府丞韓同拱手行禮轉身後。
其余人這才有樣學樣的拱手行禮退出大堂。
端坐在太師椅上的許奕面色如常的目送眾人離去。
頃刻間,原本比肩接踵的京兆府大堂,瞬間只剩下了許奕主仆二人。
“六爺?”
趙守面露不悅的看向許奕開口說道:“那韓同是何來歷,竟敢對您如此不敬。”
許奕嘴角露出一絲冷笑緩緩開口道:“不敬嗎?禮數倒是挺周全的。”
趙守眉頭擰成一團回答道:“禮數是周全,可不知為何,趙守總感覺有些不太舒服。”
“嗯......”
趙守沉默數息繼續說道:“就是......就是感覺好像整個京兆府他才是老大一樣。”
趙守都能看出來的事情,許奕如何看不出來。
“鐵打的京兆府,流水的京兆尹,咱們又是初來乍到,誰知道咱們能在京兆府呆多久。”
“反觀那府丞則不一樣,若無大錯,府丞任職一般為三年,而今年才僅僅只是韓同任職的第一年罷了。”
許奕微微搖頭,緩緩開口說道。
下面人是何心態,許奕能夠猜出一二。
卻唯獨猜不出,是誰給那韓同的勇氣,敢給他來上一個下馬威。
又是誰,站在韓同的背後給韓同撐腰?
許奕心中隱隱約約有著幾個人選,但可惜,沒有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