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改。】
時近申時。
烈日半西傾,炙熱漸難耐。
茫茫大漠西北邊界數百步外。
隨著腳下沙礫肉眼可見地逐步減少以及視線內不再僅僅只有無盡黃沙一色。
三萬燕軍將士歷經足足一月有余的煎熬終是得以如願以償地自茫茫大漠中穿行而過。
一時間。
一股宛如病毒般的躁動之意自三萬燕軍將士中迅速傳播開來。
原本森嚴整齊的燕軍各部騎陣亦因此出現短暫的渙散。
若是其他軍伍心處此境、身處此地。
此時恐早已不管不顧地縱馬疾馳向前,肆意地宣泄因穿行茫茫大漠而積壓已久的壓抑之感。
然而。
許是軍紀軍規早已深深地銘刻於每一位燕軍將士心底最深處甚至於骨子裡。
故而。
三萬燕軍將士哪怕早已心神躁動許久,但在騎陣出現渙散的刹那間仍條件反射般地迅速穩固騎陣。
由此自可見許奕治軍究竟何其之嚴,以及軍紀軍規於每一位燕軍將士心中究竟何其之重。
燕軍中後方燕字大纛旁。
許奕透過白色絲紗細細環顧身周騎陣一周,隨即不由得頗為欣慰地點了點頭。
不多時。
身處最前方的燕軍前軍將士便已然行過最後數百步之距。
隨即自前軍領兵將領的將旗指揮調度下有序地提速縱馬而行。
“傳令中軍各部將領!”
“緊隨前軍有序提速!”
眼見前軍騎陣已然有序提速縱馬而行。
許奕臉上亦是不由得浮現些許亢奮之色,隨即緊握手中韁繩朗聲下令道。
“遵令!”
問心首領、耿直、耿良等始終拱衛於許奕身周的一眾親衛以及傳令兵汪敬伯等人聞言亦是不由得面露亢奮之色。
隨即無不面朝許奕俯身抱拳朗聲大應道。
百余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隨著許奕王令宛如病毒般快速傳播開來。
克制內心躁動許久的中軍各部騎陣瞬間無不徹底沸騰。
隨著時間一息一息地緩慢向前推移。
有序提速縱馬而行的三萬燕軍將士宛如一條蓄勢已久的凶龍般橫衝直撞地向前飛奔而去。
短短大半刻鍾的時間裡。
宛如一條蓄勢已久的黑龍般向前橫衝直撞而去的三萬燕軍將士便已然行過足足五裡之遙。
隨即令行禁止地一改先前橫衝直撞,有序地減緩馬速直至徹底勒馬於原地靜待下一道王令的抵達。
燕軍中後方燕字大纛旁。
許奕緊隨前方騎陣有序減緩馬速,最終勒馬於前方騎陣百余步外。
“汪敬伯!”
待戰馬徹底駐足於原地後,許奕當即朗聲喚道。
“末將在!”
傳令官汪敬伯聞言當即驅馬上前行至許奕近前,隨即面朝許奕俯身抱拳行禮道。
“傳令辛思玄!”
“即刻勘定扎營之地安營扎寨!”
“傳令屈寶田!”
“即刻遣斥候前探十五裡!每隔五裡設一防線!”
“傳令木華!阿古力!”
“待辛思玄勘定扎營之地後。”
“即刻於扎營之地四周各設三道壕溝!”
“前壕後壕寬四丈深一丈!中壕深八尺寬一丈!壕底置滿短槍、箭矢!”
許奕面露肅殺之色地沉聲下令道。
“遵令!”
傳令官汪敬伯聞言當即再度面朝許奕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快速領命而去。
不多時。
隨著一隊隊傳令兵手持令旗不斷地縱馬往來奔走於燕軍各處。
原本宛如一尊尊冰冷雕塑般駐馬於原地靜待許奕王令的燕軍各部將士瞬間無不聞令而動。
......
......
申時近半。
烈日半西傾,炙熱尤難耐。
茫茫大漠西北邊界五裡外。
隨著數之不盡的燕軍各部將士頂著炎炎烈日自既定扎營之地不斷地揮汗如雨。
一座佔地足足有著數裡之巨的偌大營寨宛如雨後春筍般肉眼可見地拔地而起。
與此同時。
肩負著勘定扎營之地以及安營扎寨等重任的辛思玄徑直地朝著中軍大纛縱馬而來。
待行至距中軍大纛仍有百余步之距後,辛思玄有序減緩胯下馬速,最終勒馬於中軍大纛百步外。
隨即自馬背上一躍而下,牽著戰馬徑直地朝著立身於中軍大纛旁的許奕大步行來。
“啟稟王爺!扎營已畢!”
“恭請王爺移駕中軍大帳!”
辛思玄止步於許奕三步外,隨即松開手中韁繩面朝許奕深深俯身抱拳稟報道。
“辛校尉神速。”
“且隨孤至中軍大帳暫歇片刻。”
許奕聞言不由得微微點頭輕讚一聲,隨即出言相邀道。
“遵令!”
辛思玄聞言當即再度面朝許奕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默默牽馬引路在前。
一刻多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許奕、辛思玄、問心首領一行人不徐不疾地越過一眾忙碌身影行至臨時營寨中軍大帳內。
“坐。”
許奕邁步行至上首書案旁並於太師椅之上穩穩落座,隨即面朝辛思玄、問心首領等人微微擺了擺手。
“謝主人賜座!”
“謝王爺賜座!”
問心首領、辛思玄等人聞言當即面朝許奕俯身拱手執一謝禮,隨即落座於中軍大帳兩側胡床之上。
複一刻多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將稍後巡視營寨工防以及今夜巡營警戒等諸多軍中瑣事一一落定後。
問心首領、辛思玄、耿直等人當即起身領命而去。
“研墨。”
待問心首領、辛思玄、耿直等人身影徹底消失於中軍大帳內後。
許奕出言吩咐一句,隨即自書案一側取出數張宣紙平鋪於正中。
“是,王爺。”
始終立身於許奕身旁不遠處的耿良聞言當即面朝許奕俯身拱手行之一禮。
隨即自腰間取下水囊,邁步上前將清水注入擺放於書案一側的硯台之中。
待硯台半滿清水後。
耿良遂收起手中水囊,隨即提起一根墨錠於硯台內細細研磨。
不多時。
硯台內半滿的清水便已然化作半池濃淡兩相宜的墨汁。
“王爺。”
“墨已研畢。”
耿良輕輕放下手中墨錠,隨即面朝許奕俯身拱手稟報道。
“戍守於帳外。”
“未得孤傳喚,不得擅自入內。”
“若有將領前來複命,命其於帳外稍候即可。”
許奕聞言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徐徐開口說道。
“遵令!”
耿良及數名貼身親衛聞言當即面朝許奕俯身抱拳行之一禮,隨即領命告退而去。
十余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耿良以及數名貼身親衛身影徹底消失於中軍大帳內後。
許奕自懷中取出兩封密信平鋪於身前書案一側,隨即稍作定神提起一支狼毫筆對照著密信逐一重書。
隨著許奕手中筆鋒不斷地遊走於身前宣紙之上。
原京兆府府尉、現京兆府府尹張開源藏書於一行行道家經文內的真正密報亦隨之漸漸躍然於紙張之間。
大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將最後一行道家經文徹底譯罷。
許奕遂放下手中狼毫筆緩緩活動數下略顯發酸的手腕。
隨即望向已然重書過後的密信,稍作定神細細向下閱之。
如果將張開源所書密信前半部分歸結為‘朝政大事’的話。
那麽則可將張開源所書密信後半部分歸結為‘民間小事’。
民間小事固然不如朝政大事那般引人矚目,但積少成多之下亦可牽動整個天下大勢。
常言皆道:細微之處見風范,毫厘之間定乾坤。
心懷天下者若不知民事,又何以知民生?
心懷天下者若不知民生,又何以定天下?
故而。
當眼見張開源所書密信後半部分皆為京師民間小事時。
許奕心中非但未曾浮現絲毫不悅之意,反而於不知不覺間心神愈發地集中起來。
一刻多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將密信中所述最後一件京師民間小事細細閱完。
許奕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幾分,隨即勾勒出一抹意味難明的笑意。
‘作繭自縛。’
‘殊不知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也?’
許奕緩緩抬首望向京師長安所在方位,隨即似笑非笑地低聲喃喃自語道。
話音落罷。
許奕緩緩收回望向京師長安所在方位的目光,隨即再度望向身前那封已然重書過後的密信。
百余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許奕亦不知自那已然重書過後的密信中看到何等好笑之事,嘴角忽然不由得微微上揚幾分。
隨即不徐不疾地將那已然重書過後的密信連同張開源所書密信原件一同倒扣於書案一側。
‘二叔所書。’
許奕拿起先前那封暫置於一旁的密信,細細端詳其內所書佛教經文後不由得低聲喃喃道。
話音落罷。
許奕將手中密信平展於身前嶄新宣紙一側,隨即再度提起狼毫筆,輕點數下墨汁後於嶄新宣紙之上逐一細譯。
‘黃河即將改道一事驟然自潁川、汝南、東郡、濟陰等中原數郡廣為流傳。’
‘......’
‘......’
‘潁川、汝南、東郡、濟陰等中原數郡過半名門望族、富甲商賈舉族遷徙至京師長安。’
‘......’
‘此事恐為陛下刻意為之。’
‘.......’
‘白蓮教自汝南郡境內趁亂聚眾多達數十萬之巨。’
‘且於短短兩三日間便接連攻克西平、定穎、吳房、汝陽、南頓等十余座城池。’
‘據悉汝南郡境內共有白蓮教五品保恩三十六人。’
‘五品保恩之上的六品頂行十八人,七品十果九人、八品十地三人。’
‘而五品保恩之下的四品引恩、三品正恩、二品天恩則更是數不勝數。’
‘......’
‘陛下召群臣議事於禦書房。’
‘後拜五軍都督府後軍左都督嚴周遠為平賊將軍,領兵萬五千人。’
‘隻待兵部為其備足此番平叛所需的糧草、輜重以及部分戰馬等物後。’
‘便可擇日率軍奔赴汝南郡平叛。’
‘......’
隨著許奕手中筆鋒不斷地遊走於身前紙張之上。
晉王許鎮藏書於一行行佛教經文內的真正密信亦隨之漸漸躍然於紙張之上。
相較於張開源所書潁川、汝南、東郡、濟陰等中原數郡驟然生變一事以及白蓮教禍亂之事而言。
晉王許鎮身為當朝唯一一位七珠親王兼宗正寺卿自是夠資格知曉此間更多秘聞。
而其親筆所書密信自然而然地亦是更為周祥。
待重書至正德帝拜五軍都督府後軍左都督嚴周遠為平賊將軍,但卻僅僅予其萬五千兵馬時。
許奕眼瞼不由得微微低垂些許,手中宛如遊龍般的筆鋒亦是不由得懸於紙張之上。
‘汝南郡已徹成定數矣。’
‘正德此舉當真是不可謂不毒啊。’
許奕面色漸顯凝重地望著身前那已然重書過後的一行行字跡,隨即不由得低聲喃喃道。
如果說先前觀張開源所書密信時。
許奕心中便已然對汝南郡最終下場有了結論的話。
那麽此時觀過晉王許鎮所書衣冠西渡之事以及白蓮教禍亂之事過後。 www.uukanshu.net
許奕心中先前對汝南郡最終下場所下結論恐皆已成真。
‘終究不過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罷了。’
許奕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隨即再度將心神集中於那一行行佛家經文之上。
‘靖安司以妄議朝政、散布不實傳言為名,於京師長安大行肆意擒拿之舉。’
‘潁川、汝南、東郡、濟陰等中原數郡舉族遷徙至京師的名門望族、富甲商賈中因言獲罪者不計其數。’
‘......’
‘京師長安一時間暗流湧動不止。’
‘民亦因此惶惶不可終日焉。’
‘......’
‘靖安司司丞李必後於靖安司官署外豎起數座功德碑。’
‘其意為何,已是昭然若揭。’
‘無獨有偶。’
‘陛下先前亦曾下旨於京師各官署外樹立功德碑,意欲以此籌措部分軍需所耗。’
‘然。’
‘京師各官署外所樹功德碑無不收效甚微。’
‘......’
隨著許奕手中筆鋒宛如遊龍般不斷地遊走於身前紙張之上。
原本藏身於一行行佛教經文內的真正密信亦隨之漸漸躍然於許奕身前紙張之上。
待自晉王許鎮所書密信中得知‘因言獲罪’一事始末以及靖安司司丞李必突然自靖安司官署外樹起數座功德碑的前因後果後。
許奕眼瞼不由得再度微微低垂些許,手中宛如遊龍般的筆鋒亦是不由得再度懸於紙張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