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修改。】
卯時過半。
旭日漸東升,朝霞悄消弭。
燕軍臨時營寨西北方位二三十余裡外。
現年已然年過甲子之齡且有三的李壽山腰背筆直地端坐於馬背之上。
略顯深邃的目光時不時地遊走於劉二狗以及始終跪伏於原地一動亦不敢動的丘林提、費連賀之間。
‘匈奴、左谷蠡王、狼衛、千騎長?’
待自劉二狗口中聞及丘林提先前所言部分匈奴語後,李壽山眉頭微不可察地輕皺一瞬。
百余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劉二狗將先前所見所聞皆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全部道出後。
李壽山望向始終跪伏於原地一動亦不敢動的丘林提、費連賀二人的目光不由得浮現些許異樣色澤。
“公孫曲長。”
李壽山沉吟數息後隨即稍作定身沉聲喚道。
“末將在!”
始終立馬於李壽山身旁不遠處的公孫正聞言當即面朝李壽山俯首抱拳應道。
“且隨老夫一同前去會一會那兩個匈奴賊子。”
李壽山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不徐不疾地驅馬徑直地朝著圓陣行去。
“遵令!”
公孫正聞言當即再度面朝李壽山俯首抱拳行之一禮,隨即默默驅馬始終落後李壽山半個馬首而行。
百余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李壽山、公孫正二人緩緩驅馬行至圓陣外圍時。
手持弓弩列陣於李壽山、公孫正二人身前的數名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當即迅速退至兩側。
原本固若金湯的圓陣亦因此得以多出一個可供李壽山、公孫正二人入內的豁口。
待李壽山、公孫正二人不徐不疾地驅馬自豁口入圓陣後。
先前迅速退至兩側的數名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再度迅速複歸於原位。
手中所持弓弩更是再一次對準始終跪伏於地一動亦不敢動的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要害處。
自始至終。
三四十余手持弓弩結為圓陣將丘林提、費連賀二人死死圍困於圓陣最中心處的燕軍斥候甲曲將士中。
除先前迅速退至兩側打開一個豁口以供李壽山、公孫正二人通行的數名燕軍先登營斥候甲曲將士外。
余者手中所持弓弩皆未曾偏移出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要害部位哪怕絲毫。
十余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李壽山、公孫正二人不知不覺間便已然縱馬緩緩行至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身前二十余步外。
然而不知為何。
隨著李壽山、公孫正二人不斷地驅馬緩緩向前。
原本宛如身負千斤重般跪伏於原地一動亦不敢動的丘林提、費連賀二人竟不自覺地微微顫栗不止。
且隨著李壽山、公孫正二人不斷地縱馬緩緩向前。
宛如身負千斤重般跪伏於原地一動亦不敢動的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身軀顫栗幅度亦隨之不斷地增加。
恍惚間。
丘林提、費連賀二人直感朝著自身緩緩行來的並非漸漸只有兩人兩馬。
而是那數以萬計且無不身攜滔天殺氣的燕軍鐵騎同時呼嘯著縱馬飛奔而至。
就在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身軀無不顫栗不止且心神更是恍惚到無法言語之際。
李壽山、公孫正二人便已然驅馬緩緩行至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身前十步內。
並隨之立馬於丘林提、費連賀二人身前七八步外且居高臨下地望著丘林提、費連賀二人。
“爾等縱火引吾等現身所為何事!且速速如實道來!”
李壽山面無表情地望著跪伏於原地身軀顫栗不止的丘林提、費連賀二人,隨即以匈奴語沉聲問道。
“卑下乃匈奴部族左谷蠡王帳下狼衛千騎長丘林鳴胞弟丘林提,鬥膽敢問將軍名諱。”
丘林提聞言當即毫不猶豫地猛咬一口舌尖,借劇痛強行穩住早已恍惚至無法言喻般的心神。
隨即身軀仍微微顫栗不止地艱難開口問道。
“吾乃大周朝燕王殿下帳下斥候官李壽山是也!”
李壽山聞言眉頭微不可察地輕皺一瞬,沉吟兩三息後隨即沉聲開口說道。
聞及此言。
丘林提內心深處始終緊繃著的一根弦不由得悄然一松,連帶著整個人亦顯得輕松諸多。
現如今的丘林提最不怕的便是眼前之人於燕軍內位高權重,而其最怕的則與之恰恰相反。
“稟將軍明。”
“卑下此番之所以縱火引貴軍現身。”
“皆因卑下早已欲率部投誠於貴軍。”
“但怎奈何卑下欲投卻無門,萬不得已之下隻得出此下策,還望將軍見諒。”
丘林提再度毫不猶豫地猛咬一口舌尖借劇痛強行穩住心神,隨即聲音略顯沙啞地連忙開口說道。
聞及此言。
縱使李壽山心中早已有所預料亦是不由得微微低垂了眼瞼。
“直起身來。”
李壽山眼瞼微微低垂地望著始終跪伏於原地的丘林提沉聲開口說道。
“是!將軍!”
丘林提聞言不曾有絲毫遲疑當即大應一聲,隨即迅速直起身來直面李壽山審視目光。
“爾方才言爾乃左谷蠡王帳下狼衛千騎長胞弟?”
李壽山眼瞼微微低垂居高臨下地望著丘林提沉聲問道。
“稟將軍明。”
“匈奴部族左谷蠡王帳下狼衛千騎長丘林鳴確為卑下胞兄。”
丘林提毫不心虛地直面李壽山居高臨下望來的審視目光,隨即聲音略顯沙啞地開口回答道。
聞及此言。
且見丘林提格外坦蕩地直面自身審視目光後,李壽山不由得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爾方才言欲率部投誠於我軍,此事爾兄知曉否?”
李壽山眼瞼微微低垂地沉吟數息,隨即再度沉聲問道。
“稟將軍明。”
“卑下此番之所以縱火引貴軍現身,皆為卑下兄長所使。”
丘林提聞言未有絲毫遲疑當即聲音略顯沙啞地沉聲回答道。
“爾兄既為左谷蠡王帳下狼衛千騎長,緣何又會欲率部投誠於我軍?”
李壽山聞言眼瞼不由得再度微微低垂些許,望向丘林提的目光中的審視韻味亦不由得再度濃鬱幾分。
聞及此言。
丘林提內心深處不由得瞬間湧現濃濃凝重之意。
其深知接下來的言語不僅僅事關自身生死存亡,更事關著整個丘林部落最終命運以及生死存亡。
滋事重大。
自是由不得丘林提不慎重以待。
時間一息一息地緩慢向前推移。
就在內心深處近乎於無時無刻不在飽受煎熬的丘林提細細斟酌應當如何回答李壽山之問時。
立馬於丘林提身前七八步外始終眼瞼微微低垂地審視著丘林提的李壽山亦是不由得凝神以待。
亦正因此。
丘林提臉上不經意間閃過的每一抹神情皆無法逃過李壽山雙眼。
近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內心深處近乎於無時無刻不在飽受煎熬的丘林提再度猛地一咬舌尖。
似是欲借劇痛刺激強行令自身穩住心神並借此強行令自身做出最終抉擇。
複十余息的時間匆匆而逝。
舌尖劇痛刺激下的丘林提最終還是舍棄了事先早已編撰好的謊言。
而這一決定恐亦是丘林提此生所做諸多決定中最為正確且最為明智的一次決定。
“將軍有所不知。”
“卑下與兄長至今已然於左谷蠡王帳下盡忠長達十余年之久。”
“為左谷蠡王盡忠的十余年時間裡。”
“哪怕族人一批一批接一批地先後戰死於沙場。”
“卑下與兄長亦不曾對左谷蠡王生出哪怕一絲一毫的怨言。”
“然而。”
“卑下與兄長對左谷蠡王的赤膽忠心到最後卻因些許小事換來了滿滿的打壓。”
“半年前......”
“......”
“......”
“想我丘林部落。”
“昔日亦是那坐擁控弦之士多達兩千人的大部落啊。”
“然而。”
“十余年的盡忠,十余年的征戰。”
“族人為此死了一批一批又一批。”
“到最後卻因忠言逆耳換來了滿滿的打壓。”
“卻換不來一碗能夠治療風寒的小小湯藥。”
“現如今細細想來。”
“卑下與兄長這十余年來的征戰!十余年來的盡忠!究竟何其之可悲!何其之可笑!”
丘林提坦然直面李壽山毫不遮掩的審視目光,隨即更是近乎於聲淚俱下地痛聲哭訴道。
“汝部現有多少兵馬?”
待丘林提近乎於聲淚俱下般的痛聲哭訴徹畢。
李壽山眼瞼不由得再度微微低垂些許,沉吟長達百余息後隨即再度沉聲開口問道。
聞及李壽山言語間的變化後。
丘林提心中緊繃著的那根弦不由得悄然一松。
“稟將軍明。”
“若是算上卑下與兄長的話。”
“滿打滿算亦只剩下一百三十人。”
丘林提毫不猶豫地再度猛咬一口舌尖借此強行穩住心神,隨即聲音格外沙啞地連忙開口回答道。
“汝部兵馬現於何處?”
“汝兄長現又於何處?”
李壽山聞言不由得稍稍沉吟數息,隨即再度沉聲開口問道。
“稟將軍明。”
“卑下兄長他們現於前方。”
丘林提聞言當即抬手指向前方,隨即連忙如實回答道。
“汝等緣何出現於此地?”
李壽山聞言不置可否地微微點了點頭,隨即明知故問道。
“稟將軍明。”
“卑下與兄長他們此番之所以出現於此地。”
“皆因卑下兄長半月前曾受到左谷蠡王調令。”
“令卑下兄長與狼衛另一千騎長默爾克以及右谷蠡王帳下無畏騎千騎長察斯爾等人出使盧屠王部。”
“將軍或許有所不知。”
“左右谷蠡王以及左右大將他們之所以急於出使盧屠王部皆因察覺到貴軍已然深入茫茫大漠之中。”
“......”
“.......”
丘林提聞言不敢隱瞞哪怕絲毫,當即毫不猶豫地將自身所知皆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全部娓娓道出。
“汝二人且先行起身。”
李壽山聞言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沉吟數息後隨即沉聲開口說道。
“卑下謝過將軍。”
丘林提聞言當即面朝李壽山叩首一拜,隨即與身旁費連賀互相攙扶著緩緩站起身來。
“汝二人於此地稍待片刻。”
“稍後自會有風寒湯藥送至。”
李壽山聞言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再度沉聲開口說道。
“將軍賜藥之恩,卑下沒齒難忘!”
丘林提聞言當即拉著費連賀面朝李壽山緩緩雙膝下跪,隨即重重叩首行之大禮。
“些許小事,無須掛齒。”
李壽山不置可否地微微搖了搖頭,隨即調轉馬頭與公孫正一同朝著圓陣外行去。
不多時。
李壽山、公孫正二人便已然相繼立馬於圓陣百余步外。
“公孫曲長如何看那丘林提所言投誠之由?”
李壽山稍稍調轉馬頭,隨即不由得沉聲開口問道。
“回李將軍問。 ”
“以末將之拙見。”
“那丘林提言及投誠緣由時,其神態不似作假。”
公孫正聞言不由得眼瞼微微低垂地沉吟數息,隨即沉聲開口回答道。
“老夫亦未曾自那丘林提神態間窺見半分虛假之態。”
“丘林提所言緣由是否屬實,你我二人著實不好擅下定論。”
“反倒是丘林提隨後所言之事與你我二人先前推斷大抵相同。”
李壽山聞言不由得微微點了點頭,隨即再度沉聲開口說道。
話音落罷。
李壽山當即自馬背之上翻身而下,隨即自懷中取出數張早已裁剪妥當的紙張以及一根細長特製墨錠。
“此間之事當盡快稟於王爺知曉。”
“勞煩公孫曲長令人為那丘林提熬煮一碗湯藥以及抽調一屯精銳待命。”
李壽山手持紙張以及細長特製墨錠立身於戰馬旁沉吟數息,隨即不由得沉聲吩咐道。
“遵令!”
公孫正聞言當即面朝李壽山俯首抱拳行之一禮,隨即快速領命告退而去。
待公孫正身影徹底消失於視線內後。
李壽山再度沉吟數息後稍作定神,隨即命人取來四方木桌著手將此間之事書以成信。
大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隨著李壽山手中細長特製墨錠不斷地遊走於身前紙張之上。
丘林提先前所言諸事諸言皆一五一十事無巨細地全部躍然於李壽山身前紙張之上。
且通篇書信字裡行間全然未著李壽山主觀判斷哪怕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