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午時。
諸事皆畢。
王大營英魂殿前。
數不清的王大營士卒列成整齊劃一的方陣。
如潮水般朝著英魂殿外退去。
其速雖快,但秩序卻格外地井然。
頭戴九旒冠,身著正黑色九章冕服的許奕身姿筆直地立身於英魂殿忠義碑前。
單手按壓於斬淵刀柄之上,雙目攜無盡威嚴地望向身前那數不清的森嚴方陣。
數十名身著漆黑甲胃的將領身姿筆直、神色肅穆地分列於許奕兩側。
一下覆少許泥土的丈許高碑,一滿是冰冷與威嚴的大殿,靜悄悄地矗立於眾人身後。
略顯喧囂的風兒再臨王大營。
帶來了濃濃的肅殺之意。
一刻鍾後。
王大營英魂殿前偌大廣場上的森嚴方陣已去三成。
遠處校場之上隱隱傳來策馬廝殺之聲。
兩刻鍾後。
王大營英魂殿前偌大廣場上的森嚴方陣已去大半。
遠處校場之上的策馬廝殺之聲愈發地清晰可聞。
三刻鍾後。
王大營英魂殿前偌大廣場上的森嚴方陣已悉數盡去。
遠處校場之上的隆隆馬蹄聲如天雷滾滾,竭力廝殺聲更是直震雲霄。
複半刻鍾。
最後一個黑色方陣以一種近乎狂奔的方式快速地撤離了英魂殿前。
待英魂殿前再無士卒身影后。
立身於忠義碑前近半個時辰之久的許奕面朝前方邁步而行。
“眾將士隨孤至軍機樓。”
許奕不疾不徐地越過兩側一眾將領,隨即滿是威嚴道。
“遵令!”
左右兩側數十位將領聞言齊刷刷地抱拳行禮道。
刹那間。
甲片聲再度連接成片。
平白地為英魂殿前再添些許肅殺之意。
......
......
一刻鍾後。
許奕一行人神情肅穆地行至軍機樓一樓大堂處。
此時的軍機樓一樓大堂雖已拆去了靈堂。
但空氣中仍彌漫著些許香火氣。
似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許奕與一眾將領方才之事。
又好似無形之中為此番議事增添些許肅殺之意。
許奕腳步不停,跨過門檻後直奔上首太師椅而去。
十余息後。
許奕腰背筆直地端坐於上首太師椅之上。
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將領則立身於軍機樓大堂左右兩側。
“坐。”
許奕目光透過九旒冠旒珠望向左右兩側筆直而立的一眾將領下令道。
“遵令!”
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將領聞言齊聲抱拳行禮道。
待一眾將領徹底入座後。
許奕輕拍手掌面朝大開的軍機樓大堂外下令道:“請漠北沙盤。”
話音落罷。
立身於軍機樓大堂外的親衛官谷登雲瞬間出列拱手抱拳道:“遵令。”
片刻後。
三十余名親衛齊力將一近兩丈長、半丈寬、兩尺高的沙盤緩緩抬入軍機樓一樓大堂內。
最終擺放於許奕及一眾將領面前。
沙盤方一落地。
端坐於軍機樓大堂兩側的一眾將領無不目瞪口呆地望著擺放於眼前的偌大沙盤。
沙盤一物,又名米盤,自古有之。
初時以米糧等物堆積成山川走勢、道路分布、敵軍關隘等。
後又輔以流沙等物勾勒出江河湖泊等水源分布。
然。
縱觀滾滾歷史長河。
卻無一敵境沙盤如眼前之物這般詳至。
山川走勢、道路分布、敵軍關隘、江河湖泊等物一應俱全的同時。
每一座山川、每一條道路、每一處關隘、每一條河流都事無巨細的標注了大小規格。
甚至於就連其背後所屬部落勢力為何方,其部落於草原上所處地位,周邊是否有仇敵等情況亦是標注的一清二楚。
待三十余名親衛身影徹底消失於軍機樓大堂後。
端坐於左下首處的辛思玄漸漸自目瞪口呆中回過神來。
“敢......敢問王爺,此......此沙盤可是......可是出自李壽山之手?”
辛思玄起身面朝許奕恭敬行禮,遂求證道。
“正是。”
許奕自沙盤中挪回目光,微微點頭道。
此言一出,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將領臉上無不閃過狂喜之色。
兵法有言:‘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
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
通形者,先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
可以往,難以返,曰掛耳。
掛形者,敵無備,出而勝之;敵若有備,出則不勝,難以返,不利。
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
支形者,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之,令敵半出而擊之,利。
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敵人;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不盈而從之。
險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人;若敵先居之,引而去之,勿從也。
遠形者,勢均難以挑戰,戰而不利。
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可見地形之爭,於戰爭中何等之重要。
故而方有兵法曰:‘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敵製勝,計險厄遠近,上將之道也。’
簡而言之。
一個高明的將領,必須能夠正確判斷敵情,細致考察地形險易,精準計算道路遠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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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能做到這些,再去指揮戰鬥,則如神助也。
然。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若行軍打仗時臨陣磨槍。
僅憑一份詳略不當的堪輿圖、真假難辨的敵境向導,又或者斥候探馬的臨陣刺探。
為將者又豈能胸有成竹?又豈能因地製宜?
而李壽山則不同。
其本為前大將軍趙青三子趙甫生麾下牽馬卒。
曾隨趙甫生數次征戰漠北諸地。
漠北決戰過後。
其受被俘於匈奴渾邪王帳下。
後歷經千險逃的生天。
獨自一人攜青陽槊‘行’遍漠北大小山川河流無算。
其所做沙盤自是詳至到令人發指。
也正因此。
於辛思玄、屈寶田等一眾將領而言。
得此沙盤,如得神助。
許奕嘴角微微上揚地望著興奮不已的一眾將領。
待諸將心情漸漸歸於平複後。
許奕自太師椅起身,目光深邃地望向沙盤中一略顯雄偉的山峰。
眾將領見狀無不默默起身,滿臉嚴肅地立身於沙盤兩側。
許奕緩緩伸手一指那略顯雄偉的山峰。
隨即沉聲開口說道:“此山名為鳴狐。”
“十月中旬時,李光利部殘軍與代王麾下俞亞夫部援軍。”
“於此地裡應外合、南北夾擊,一舉反敗為勝。”
“後征北將軍李凌部及各王麾下援軍陸續抵達此地。”
“各路兵馬合兵一處後,攜大勝之勢出鳴狐,欲乘勝追擊,一舉覆滅左敦部。”
“但奈何。”
“匈奴右谷蠡王木良哈增援神速。”
“其麾下萬長鐵弗熊部與左敦部合兵一處後。”
“雖仍不是我朝鐵騎之敵,但卻多少有了自保之力。”
“自十月下旬起, 至十一月中旬止。”
“二十余天的時間裡,我朝鐵騎北進二百余裡,滅匈奴大小部落百余處。”
“在此期間,左敦部雖時有騷擾,但卻毫無戰力可言。”
“然而。”
“就在大軍於再度揮師北上之際。”
“匈奴右谷蠡王木良哈攜兩萬精銳騎兵與我朝大軍正面交戰。”
“匈奴左谷蠡王左敦,攜本部八千狼衛,鐵弗熊部一萬無畏騎。”
“自我朝大軍左側突襲而至。”
“另有近萬匈奴牧民於我朝大軍右側不斷牽製。”
“此戰,以我朝大軍敗退百五十裡而終。”
“代王麾下五千士卒於此戰中折損近三成。”
“遼王麾下五千士卒於此戰中折損近兩成。”
“趙王麾下五千士卒於此戰中折損近半。”
“漢王麾下五千士卒於此戰中折損近兩成。”
“征北將軍麾下八千士卒因承殿後之任,戰後五千步卒隻余三千,三千騎卒更是隻余五百之數。”
“而李光利部自鳴狐山一戰過後,便少有減員之事發生。”
“至今兵力仍維持在五千上下。”
話音落罷。
軍機樓一樓大堂沙盤兩側的一眾將領無不緊皺眉頭。
明明敵我雙方兵力相差近無。
且一方更是攜無盡大勝之威。
此等情形下,縱是徒遭敵襲。
亦應棋逢對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