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八。
黃道吉日。
燕王大婚。
在歷經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冊妃,等一系列繁瑣的禮儀後。
許奕終於迎來了大婚之日。
寅時(凌晨三點鍾。)
夜幕依舊濃稠之際,許奕已然自床榻上睜開了雙眼。
其方一睜開雙眼,尚未來得及起身之際。
臥房外便傳來趙守激動的聲音:“六爺,寅時了。”
許奕緩緩起身,雙手搓了搓仍帶著絲絲困意的臉頰。
待稍稍清醒後,隨手拿起一件黑色長袍披在身上。
隨即走下床榻。
“六爺,水燒好了。”臥房門方一打開,便看到趙守滿是激動的笑臉。
“好。”許奕答應一聲,隨即吩咐道:“讓那些宮女進來吧。”
“是。”趙守答應一聲,隨即快速朝著前院跑去。
經上次一事後,許奕已然嚴令剩余的那些宮女踏入後院半步。
若踏入,殺無赦。
許奕不是沒想過將剩余的十幾名宮女全部換掉。
之所以遲遲未動,無非是時機未到罷了。
一來,那些宮女與仆從乃是正德帝所賜,未曾犯錯便將其驅逐,無異於與正德帝作對。
因為一些宮女與仆從提前和正德帝針鋒相對,那純屬得了失心瘋。
二來,偌大的燕王府若是沒幾個婢女與仆從,著實有些過於掩耳盜鈴。
即使要進行替換,也需在燕王府婢女與仆從達到一定數量後,才可進行尋錯替換。
而長安城牙行裡的婢女與仆從恐怕早在栽贓陷害之事爆發之前便已被人滲透。
許奕即使要尋婢女與仆從填補燕王府,也只會在就藩路上亦或者燕地尋合適人選。
不一會兒的功夫,許奕洗漱完畢,自主臥房內取出九旒九章親王青龍冕服。
宮女們一到,便在一眾宮女的服侍下穿上了那件象征著親王身份的青龍冕服。
“六爺,輅車已備好,禮部左侍郎、光祿寺左少卿以及親王儀仗也已抵達府外。”當許奕走出房門之際,趙守急忙稟報道。
許奕抬頭看了一眼昏暗的天幕,隨即微微點頭道:“走吧。”
話音落罷,許奕徑直地朝著府外走去。
燕王府正門緩緩打開,許奕於正門台階之上頓住腳步。
“砰!砰!砰!”
“砰!砰!砰!”
陣陣巨響伴隨著火花於燕王府正門外炸響。
待爆竹聲響徹街道之際,許奕緩緩穿過硝煙,邁步走向輅(lu)車。
不一會兒的功夫,親王儀仗踏著朝露緩緩前行。
此行的目的並非燕王妃所在的王家大院。
而是太廟。
親王儀仗緩緩前行,最終於朝陽綻放之際抵達了宗祠。
太廟外,禮部尚書、光祿寺卿等官吏以及數十位在京郡王世子早已等候多時。
輅車方停,禮部引禮官踏步上前,拱手行大禮道:“請燕王殿下降輅。”
許奕聞言微微正了正衣冠,隨即走下輅車。
“吾等拜見燕王殿下。”眾人行禮道。
許奕微微點頭道:“免禮。”
待一切就緒後,許奕在引禮官的引領下,禮部尚書、光祿寺卿的主持下、數十位宗室世子的見證下。
開始了此番的繁瑣之禮。
待禮儀徹底結束時,已然日上三竿。
“禮畢!燕王移輅紫辰殿!”禮儀成,禮部尚書立於太廟外朗聲誦道。
話音落罷,許奕在引禮官的引領下緩緩走出太廟。
“請燕王殿下升輅!”輅車前,引禮官再度拱手行大禮道。
一降一升,一來一去,齊全了禮儀之道。
待許奕乘輅行至太廟外時。
親王禮儀早已等候多時。
隨著車輪緩緩轉動,親王儀仗瞬間開始熱鬧起來。
輅車車廂內。
許奕緩緩抬起右手,輕輕揉了揉眉心。
臉上不由得露出疲倦之色。
自進入五月之後。
先是與栽贓陷害的幕後之人鬥。
後又被各種繁瑣的禮儀纏身。
當真是一刻不得停閑。
今日親迎之禮更是如此。
真正的親迎實際上是自黃昏左右開始。
但身為皇室,身為燕王,卻必須寅時便起,進行一系列繁瑣的禮儀。
祭告太廟、入宮請製等一系列事務忙完,時間基本也已經到黃昏時分了。
當然,燕王禮儀繁瑣、燕王妃禮儀同樣不遑多讓。
單單一個冊封儀式便使得王秋瑾身心俱憊。
好在,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
隻待親迎、合巹等禮一成,二人便算是成為了結發夫妻。
至於此後的朝見禮、盥饋禮、廟見禮、回門禮、只能等日後再說。
待禮儀全成,夫妻二人便該正式踏上就藩之路了。
思及至此,許奕心中沒由來的忽感一陣輕松。
......
......
臨近黃昏之際。
一系列繁瑣禮儀終告一段落。
許奕在引禮官的帶領下緩緩走出承天門。
“請燕王殿下升輅!”皇宮承天門外,引禮官拱手大拜朗聲道。
待許奕走進輅車車廂後,引禮官再度朗聲道:“儀仗前導,王升輅,執雁者後隨,過禦橋,奏樂!”
話音落罷,儀仗隊於前開路,輅車緊隨,手持大雁等禮節者位於輅車後方緩緩跟隨。
再其後,八抬大轎、禮部禮官、宗室年輕世子、宮中女官等緩緩跟隨。
整個迎親隊伍多達近千人,綿延四五裡之長。
皇家樂師一路敲敲打打,將迎親的喜慶徹底烘托起來。
迎親隊伍沿著朱雀大街一路前行。
沿途湊熱鬧的百姓數不勝數。
輅車緩緩行走在數不清的人間煙火中。
緊緊跟隨在輅車之後的執禮節者,幾乎人手一個繡有大紅喜字的布兜。
布兜裡滿滿當當的全是包裹好的糖果與糕點。
輅車不停,執禮節者朝著左右兩側湊熱鬧百姓們拋灑糖果與糕點的手亦不停。
許奕掀開輅車後方車簾,靜靜地朝著左右兩側圍觀的百姓望去。
看著看著,許奕嘴角漸漸流露出與百姓臉上一般無二的笑容。
迎親隊伍在陣陣禮樂以及百姓歡笑聲中緩緩抵達王家大院。
“請燕王降輅。”引禮官頓住腳步立於輅車左側拱手行禮朗聲道。
話音落罷,許奕掀開車簾,緩緩走出車廂。
:“這就是燕王殿下?當真是一表人才。”
:“這不是廢話嗎?王爺能不是一表人才嗎?”
:“王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啊,能夠和陛下結成親家。”
:“誰說不是呢,我家那閨女要是有這麽好的命該多好啊。”
一時間,王家大院正門口圍觀的左右街坊們眼含豔羨低聲交流著。
話語中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羨慕嫉妒恨。
許奕眼角余光自王家大院左右兩側的街坊鄰居們身上一閃而過。
隨即絲毫不做理會,微微正了正衣衫,默默調整略微躁動的內心,靜靜地等待著下一個步驟的進行。
位於輅車後方的禮部尚書帶著執雁官緩緩行至許奕身後。
待眾人就位後,引禮官引導著眾人走進了王家大院。
“引禮畢。”王家大院內,引禮官頓住腳步,轉身面朝許奕深深一拜,隨即默默退至隊尾。
與此同時,禮部尚書踏步上前,接替了引禮官的位置。
“燕王奉製行親迎禮儀!”禮部尚書面朝王家主屋朗聲道。
王家主屋中堂內。
王文清居於中堂左上首太師椅,王家大婦居於右太師椅。
聞言二人齊齊起身,面朝迎親隊伍緩緩行禮。
禮儀畢。
許奕在禮部尚書的引領下邁步走進了王家中堂。
其身後執雁者捧雁入內,將雁置於王文清與王家大婦之間的桉牘上。
“燕王行四拜禮。”禮部尚書站立於中堂一側朗聲道。
許奕聞言上前半步,面朝王文清、王家大婦以及居中大雁行四拜禮。
“禮畢,引妃子出房。”禮部尚書再度朗聲道。
話音落罷,八名宮中女官引領著身著大紅禮衣,頭頂紅色絲綢蓋頭的王秋瑾緩緩走出了房舍。
“王與妃,共執四拜禮。”禮部尚書朗聲道。
話音落罷,許奕與王秋瑾上前半步緩緩行禮。
“禮成,奏樂。”四拜之後,禮部尚書再度朗聲道。
皇家樂師當即奏響了喜樂。
陣陣喜慶樂器聲中,許奕與王秋瑾共執一條紅綢並肩走出了王家大院。
“樂畢。”禮部尚書朗聲道。
待樂器聲停,禮部尚書繼續道:“請燕王升輅,請燕王妃升轎。”
待許奕走進輅車車廂,王秋瑾走進八抬鳳轎後。
禮部尚書再度朗聲道:“禮比,奏樂。”
陣陣喜樂再度響徹街道,輅車與鳳轎於喜樂聲中緩緩朝著燕王府方向走去。
與來時相比,親迎隊伍又添數百人。
前後千余人,前者為親王儀仗,後者為王家嫁妝。
隊伍綿延十余裡,正對應著八台鳳轎、十裡紅妝。
黃昏漸已深。
親迎隊伍一路敲敲打打最終抵達了燕王府正門前。
親迎隊伍方一抵達,燕王府門前便響起陣陣爆竹聲。
相比王家大院,此時的燕王府內當真是人山人海。
宗室、文武官吏、國子監學子,以及其家中女卷,數不勝數。
至於趙守、楊先安等人,此時早已成了管事,忙裡忙外的招呼。
又是一陣繁瑣的禮儀。
待繁瑣禮儀罷了,許奕與王秋瑾共執紅綢行至燕王府中堂。
燕王府中堂內,早已等候多時的主婚人許鎮,見二人共執一紅綢緩緩走來。
臉上瞬間綻放出發自內心的笑容。
“好好好。”許鎮滿臉笑意地望著二人,只顧連連道好。
儼然已經忘記接下來的流程。
好在禮部尚書察覺即使,朝著許鎮身旁的禮部左侍郎用了個眼神。
即使是普通大戶人家娶親,也有諸多的講究與儀式。
更逞論皇家?
禮部左侍郎微微點頭,隨即輕輕扯了扯許鎮袖擺:“晉王殿下,良辰已至。”
聞得禮部左侍郎提醒,許鎮瞬間回過神來。
微不可查地清了清嗓子,隨即正式主持拜堂等一系列禮儀。
許奕與王秋瑾在歷經了一整日的繁瑣禮儀後,已然有些麻木。
好在拜堂等流程還算簡單。
不一會兒的功夫,便正式結束了拜堂之禮。
禮儀成,二人隨即被送入了洞房,在那裡,還有一系列繁瑣的理由等待著他們。
而滿堂賓客則在趙守、楊先安以及一眾鴻臚寺官吏的帶領下步入了宴席。
洞房內。
“燕王如意。”宮中女官手持紅木托盤朗聲道。
那紅木托盤上靜靜地盛放著一柄玉如意。
許奕伸手拿起玉如意,緩緩挑開了王秋瑾頭頂上的紅蓋頭。
隨著紅蓋頭緩緩挑起,一張帶著絲絲羞紅的精美面容浮現在許奕眼前。
王秋瑾本就是一等一的美人,今日又因大婚,細細打扮了一番。
現如今更是美的不可方物。
一時間許奕手中的玉如意竟頓在了王秋瑾頭頂。
原本被繁瑣禮儀侵蝕的逐漸麻木的心,在掀開紅蓋頭的一刹那瞬間複蘇起來。
不知不覺間,許奕的臉頰上竟也掛上了絲絲紅意。
歸根結底,其雖兩世為人,但與一女子定終身,攜手相伴,至今仍是第一次。
眼見許奕面露驚豔,頓在當場,王秋瑾微微低頭,本就羞紅的臉頰瞬間愈發紅潤起來。
“燕王如意。”宮中女官似是見多了類似場景,輕笑著提醒道。
許奕回過神來,微不可查地輕咳一聲,定了定神,隨即將紅蓋頭徹底挑開,將那玉如意複歸原位。
“王與妃,各就拜位。”宮中女官朗聲道。
王秋瑾聞言顧不得羞澀,緩緩起身與許奕相對而站。
“讚拜。”
許奕與王秋瑾互相行禮一拜。
“再讚拜。”
二人再度互相行禮。
“王再拜。”
許奕面朝王秋瑾再度一拜。
“妃夾拜。”
王秋瑾夾起一塊肉,羞紅著臉舉起快子靠近許奕嘴唇。
許奕笑了笑,隨即張口將肉塊吃下。
“王夾拜。”
待二人各自喂過之後,宮中女官朗聲道:“同牢禮成。”
話音落罷,一名宮女手持紅木托盤換下了執同牢禮的宮女。
新進宮女手持紅木托盤上赫然擺放著一壺酒水以及兩隻匏樽。
所謂匏樽,實際上便是葫蘆一分為二做成了盛酒的酒器罷了。
在宮中女官的主持下,許奕與王秋瑾互飲交杯酒。
“合巹禮成!”待二人共飲後,宮中女官再度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