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無話。
次日卯時許。
明月漸隱於天際。
東方天幕隱隱泛起些許霞光。
就在石門鎮百姓大多仍沉浸於夢鄉之際。
平日裡人影罕見的石門鎮外此時卻出奇地聚攏了大量身騎高頭大馬腰懸利刃的魁梧大漢。
原本寧靜的石門鎮外亦隨著這群魁梧大漢的到來而變得嘈雜堪比鬧市。
就在聚攏於石門鎮外的那群魁梧大漢無不肆無忌憚地插科打諢之際。
一身灰色長袍面色略顯蒼白且陰柔的劉貴祥在十余名君衛的拱衛下緩緩地驅馬行至石門鎮外。
原本嘈雜至極宛如鬧市般的石門鎮外亦隨著劉貴祥一行人的到來而再度逐漸恢復至先前寧靜。
“陳大力。”
劉貴祥緩緩勒馬於石門鎮牌坊二三十步外。
隨即面無表情地望向立身於前方人群最中心處的一名滿臉絡腮胡的魁梧大漢。
“小的在。”
滿臉絡腮胡的魁梧大漢聞言連忙大步穿過人群行至劉貴祥五步外。
隨即滿臉恭敬之色地面朝劉貴祥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禮。
“人馬可曾全部到齊?”
劉貴祥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隨即聲音略顯陰柔地開口問道。
“回劉公公問。”
“百名好手皆已全部到齊。”
“一百一十八匹快馬亦已全部牽至。”
陳大力聞言連忙再度面朝劉貴祥俯身拱手一拜,隨即朗聲如實回答道。
聞及此言。
劉貴祥面無表情地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視線越過陳大力望向其身後百名魁梧大漢。
其雖非第一次見到季於野殘留下來的這部分手下。
但不知為何。
每每見到季於野殘留下來的這部分手下。
劉貴祥心中總會不自覺地浮現季於野意氣風發的模樣。
‘死了也好。’
劉貴祥心中不由得再一次暗暗喃喃道。
“諸位可知此行將要去往何處?”
劉貴祥緩緩驅馬上前兩步,隨即略作定神朗聲問道。
“回劉公公問。”
“塞外彈汗山!”
百名魁梧大漢聞言紛紛面朝劉貴祥俯身拱手一拜,隨即無不朗聲應道。
“此行路途多艱且生死難料。”
“諸位怨否?懼否?怕否?”
劉貴祥微微一頓,隨即聲音略顯尖銳地再度朗聲問道。
“回劉公公問。”
“吾等不怨!不懼!不怕!”
“吾等願誓死追隨劉公公!為劉公公效犬馬之勞!”
百名魁梧大漢聞言未有絲毫猶豫,宛如早已排練無數遍般當即異口同聲地大表忠心道。
“諸位既願誓死追隨咱家!”
“咱家亦不是那刻薄寡恩之人!”
“此行無論順遂與否!”
“諸位皆可得賞銀百兩!”
劉貴祥聞言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些許,隨即再度朗聲開口說道。
“吾等先行謝過劉公公恩賞!”
“今後劉公公但凡有所吩咐!”
“上刀山也好!下火海也罷!”
“吾等皆在所不辭!”
百名魁梧大漢聞言無不面露激動之色,隨即再度連連大表忠心道。
眾人雖早已自陳大力口中聽聞此行將會有賞銀一百兩之事。
但自陳大力口中聽聞的可靠性又豈能與劉貴祥親口所言的可靠性相提並論?
見此情形。
劉貴祥本就微微上揚的嘴角不由得再度上揚幾分。
“蔣向春何在?”
劉貴祥微微點了點頭,隨即略作定神朗聲喚道。
“卑職在!”
一身形魁梧腰懸利刃的君衛聞言當即翻身下馬快步行至劉貴祥身旁。
隨即面朝劉貴祥深深俯身抱拳行禮道。
“每人先予五十兩銀票。”
劉貴祥不徐不疾地出言吩咐道。
“遵令!”
蔣向春聞言當即再度面朝劉貴祥深深俯身抱拳行之一禮。
隨即緩緩直起身來,自懷中取出厚厚一遝銀票大步走向不遠處的百名魁梧大漢。
聞及此言又見此情形。
百名魁梧大漢無不面露濃濃激動之色,恨不得當場將心剜出來以表忠心。
恭維的話以及大表忠心的話更是源源不斷地自百名魁梧大漢口中脫口而出。
相較於先前口頭承諾的賞銀百兩而言。
此時已然拿在手裡的五十兩銀票無疑更能撼動人心。
近一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待陳大力以及其身後百名魁梧大漢皆已拿到五十兩銀票後。
心知自此刻起季於野殘留下來的這部分手下方才算是真正盡歸自身所有的劉貴祥略作定神。
隨即微微擺手製止了百名魁梧大漢大表忠心之言。
“咱家從不虧待忠勇之人。”
“區區百兩銀錢不過爾爾。”
“諸位且將銀票好生收妥。”
“時辰已然不早,且隨咱家策馬揚鞭!”
劉貴祥略作定神,隨即大手一揮朗聲開口說道。
“遵令!”
百名魁梧大漢以及十余名君衛聞言當即朗聲應道。
話音落罷。
劉貴祥一行人當即浩浩蕩蕩地朝著磐石林小道所在方位縱馬奔去。
......
......
辰時過半。
旭日漸昂揚,朝霞漸泯然。
馬城石門鎮三十余裡外的一條崎嶇小道上。
就在劉貴祥一行人不得不因前路崎嶇而再度放緩馬速之際。
始終縱馬於前引路的陳大力忽然勒馬於一片雜草叢生的山林前。
“緣何止步不前?”
劉貴祥見狀不由得緊隨其後勒停胯下快馬,隨即聲音略顯尖銳地開口問道。
“回劉公公問。”
“磐石林已至。”
陳大力翻身下馬行至劉貴祥五步外,隨即面朝劉貴祥俯身拱手稟報道。
“磐石林已至?”
“此地便是磐石林?”
“緣何不見所言小道?”
劉貴祥聞言不由得細細環顧四周。
然而不知為何卻始終未見絲毫小道蹤跡,隨即不由得連連開口問道。
“回劉公公問。”
“此地便是磐石林。”
“通往磐石林道的暗道便隱於荒草之下。”
“還請劉公公予小的些許人手清理荒草。”
陳大力聞言當即再度面朝劉貴祥俯身拱手行之一禮,隨即快速開口解釋道。
聞及此言。
劉貴祥不由得微微側首望了一眼不遠處雜草叢生的山林。
隨即微微點頭給予陳大力二三十人手。
大半刻鍾的時間匆匆而逝。
隨著不遠處的雜草逐一被陳大力一行人清理乾淨。
由數百塊木板鋪成的近一丈見方的地面赫然浮現於劉貴祥視線之內。
隨著數百塊木板逐一被陳大力一行人掀開。
一足足有著近一丈見方的暗道入口亦隨之漸漸浮現於劉貴祥視線之內。
見此情形。
劉貴祥面上雖毫無異色,但心中卻已然悄悄掀開層層波瀾。
“陳大力。”
“咱家且問你。”
“此暗道長約幾何?”
劉貴祥略作定神,隨即不由得開口問道。
“回劉公公問。”
“此暗道大抵五六裡長。”
“行過此間暗道便是真正的磐石林道。”
“於磐石林道再行十余裡,便到了重兵把守之地。”
陳大力聞言連忙快步行至劉貴祥五步外,隨即面朝劉貴祥深深俯身拱手行禮道。
聞及此言。
劉貴祥目光不由得猛然一凝,心中更是不由得掀開更為猛烈的波瀾。
‘近一丈見方。’
‘約五六裡之長。’
‘代王當真是好大的手筆啊!’
劉貴祥心中不由得暗暗喃喃自語道。
如果說昨夜初聞此間小道時劉貴祥尚有幾分猶豫的話。
那麽此時親眼得見此間小道詳實後,劉貴祥心中對代王府參與此事已然再無半分猶豫。
“於前引路。”
劉貴祥強行壓下心中波瀾,隨即略作定神開口說道。
“是!劉公公!”
陳大力聞言當即再度面朝劉貴祥深深俯身拱手行之一禮。
隨即點燃一支火把翻身上馬於前引路。
近半個時辰後。
劉貴祥一行人終是緩緩行過令人深感壓抑的暗道。
再度見到久違的陽光時,劉貴祥一行人皆是不由得大松一口氣。
劉貴祥走出暗道後微垂著眼瞼方適應眼前猛烈的光線。
胸膛便不由得劇烈起伏數下,隨即凝神細細打量起前方山道。
凝視細望之下。
目之所及。
赫然可見前方山道足足可容納兩輛馬車並驅而行。
且山道極其平坦,鮮少可見坑窪之處。
而在山道兩側則栽種著大量種類不一的樹木。
若是細看。
便不難發現樹木與樹木之間的間隔與馬車車廂長度大抵相仿。
如此一來。
只要商賈自暗道進入磐石林道。
便絕無可能繞開前方守卒絲毫。
而代王府之所以將重兵設於磐石林道十余裡外。
想來定是打著令往來商賈進退兩難最終只能乖乖獻上銀錢的打算。
‘代王府當真是好算計啊。’
劉貴祥思及至此不由得面帶些許譏諷地低聲感慨道。
“陳大力。”
劉貴祥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似是欲將腦海中萬般雜亂念頭通通驅逐一空般。
隨即略作定神出言喚道。
“小的在!”
始終縱馬於前引路的陳大力聞言當即勒馬於原地,隨即便欲翻身下馬。
“無須翻身下馬。”
“咱家且問爾些許事來。”
不待陳大力翻身下馬,劉貴祥便已然不徐不疾地開口說道。
“劉公公但有所聞。”
“小的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陳大力聞言連忙微微俯首,隨即朗聲開口回答道。
“咱家且問爾。”
“燕地境內有無此類山道?”
劉貴祥略作定神,隨即沉聲道出心中所惑。
若不是昨夜的好消息接二連三地相繼而至。
若不是今日天方蒙蒙泛亮便急於收攏人心。
若不是這一路行來路途多崎嶇且急於趕路。
劉貴祥又豈會將這一問題遺忘至現在?
“回劉公公問。”
“燕地亦有此類山道。”
“上谷郡單單小的所知便有兩處。”
“那兩處山道雖比不得磐石林道。”
“但卻亦能容雙馬並驅而行。”
陳大力聞言不由得沉吟數息,隨即連忙如實回答道。
“雙馬並行?”
劉貴祥聞言不由得微微一頓,隨即微皺著眉頭反問道。
“回劉公公問。”
“正是雙馬並行。”
“除此之外。”
“上谷郡境內的兩處山道因久無人打理。”
“沿途多有雜草叢生、斷木攔路等情況。”
陳大力猶豫再三最終還是如實回答道。
聞及此言。
劉貴祥臉上不由得浮現一抹大失所望之色。
“繼續於前引路吧。”
劉貴祥意興闌珊地微微擺手道。
‘愕。’
“是!劉公公!”
陳大力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隨即連忙開口應道。
兩三刻鍾後。
劉貴祥一行人沿磐石林道再度前行十余裡。
遠遠地便得見陳大力先前所言及的攔路重兵。
“蔣向春。”
劉貴祥不自覺地放緩胯下馬速,隨即略作定神開口喚道。
“卑職在。”
始終縱馬緊隨劉貴祥的君衛蔣向春聞言連忙應道。
“且與陳大力一同前往。”
劉貴祥微皺著眉頭凝視前方道。
“遵令!”
蔣向春聞言當即側身面朝劉貴祥垂首抱拳行之一禮。 www.uukanshu.net
隨即與陳大力一同縱馬再度向前而行。
而劉貴祥一行人則默默頓馬於原地靜靜等待。
一刻多鍾後。
蔣向春、陳大力二人自前方快速縱馬折返而歸。
“稟劉公公。”
“事已全部辦妥。”
蔣向春勒馬於劉貴祥身前三五步外。
隨即面朝劉貴祥垂首抱拳行之一禮。
聞及此言。
劉貴祥心中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
隨即微微擺手示意眾人再度前行。
於劉貴祥而言。
能用錢擺平的事兒,從來都算不得什麽大事。
更何況常言皆道:強龍不壓地頭蛇。
劉貴祥身為太子許雍暗中最大助力。
其心中比任何人都要更為明曉此理。
不多時。
劉貴祥一行人終是無驚無險地通過重兵把守之地。
而那些把守著磐石林道名為山賊、實為官兵之人自始至終皆未曾過問過劉貴祥一行人緣何出塞。
哪怕劉貴祥一行人近乎人人身形魁梧且腰懸利刃。
此後數日時間裡。
劉貴祥一行人走走停停終是趕在約定時間內行至塞外彈汗山。
而當劉貴祥一行人滿是風塵仆仆地行至塞外彈汗山時。
鮮卑慕容氏早已於彈汗山上靜候一兩日之舉。
由此亦可見慕容鮮卑氏對劉貴此行之事的重視程度。
此後三五日時間裡。
劉貴祥與鮮卑慕容氏頻頻促膝長談。
有時更是一談便是近乎足足一夜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