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被欺負,馮一博的確有點上頭了。
但他這麽做,卻不僅僅是因為上頭。
這事其實並不用搞得這麽激烈。
以他外人的身份,隻捅開一點,就算解決了。
畢竟賈府也是要面皮的。
他之所以這麽做,有一個重要原因。
就是李守中的增值立場問題。
當初李守中就是被賈家這個姻親牽累,才會卡在國子監祭酒這個位置上十幾年。
如今雖然立場鮮明的上了奏折,但行動上並沒有做絕。
不僅如此,還寫信讓賈政照顧馮一博。
為此馮一博還提醒過他。
但李守中是個端方君子。
如何會為這事與賈家斷絕往來?
哪怕只是表面上的。
這次馮一博來賈府,是代表李守中的。
而他得罪了賈母的事,定然瞞不過有心人。
這是在為李守中鋪平一點回京的路。
至於得罪賈家的後果。
說實在的,賈家的門第對付普通人可以碾壓。
但對上清流文官,就未免底氣不足。
別看馮一博只是個舉人。
但別忘了,他是來參加春闈的。
眼看即將放榜,這時候要是出點事,很容易被放大無數倍,瞬間成為輿論中心。
沒人會傻到觸這個霉頭。
除非賈母豁出臉去,就把事鬧大。
但事情的根本,其實就不是悖逆長輩。
而在於賈府不守“禮”。
讀書重在知“禮”,這是讀書人的共識。
若是這種事鬧大,簡直是在為馮一博揚名。
一個不懼權貴,為“禮”堅守的讀書人。
用現在話說,簡直就是時代楷模。
鬧大的結果,賈府絕對無法承受。
所以馮一博才會有恃無恐,但也一直死守“禮”字。
出了賈母的院,他悠然按照原路返回。
穿過夾道後又到了南大廳外。
“政公可還在?”
見大廳外有個童兒,馮一博上前詢問。
“老爺辦事才剛回來,您是哪位,可有提前通傳?”
馮一博聞言就是一笑,道:“麻煩幫我通傳一下,就說馮一博來拜別政公。”
賈政聽聞是馮一博,也沒多想就讓他進來。
“政公,晚輩要走了,特來告辭。”
“嗯,一博這段時間應該都在都城,可要常來常往。”
賈政一句正常的寒暄,卻得到一個讓他一愣的答案。
“恐怕不能了。”
馮一博面帶愧色,道:
“還未向政公道歉,剛剛在後院,一博有些言語不當,惹得老太君不快,還望政公海涵。”
賈政聞言皺眉,同時也很疑惑,道:
“哦?母親向來寬宏待人……”
馮一博立刻避重就輕道:
“好叫政公知道,令公子忽然發脾氣摔了脖子上的玉,把林姑娘嚇暈,在下忍不住就說了幾句,沒想到就引起老太君的反感了。”
“這個孽畜,稍後我定要要他好看!”
賈政怒氣衝衝的,似乎要揍寶玉。
馮一博更加慚愧了。
他拱著手,別過頭,口中道:“實在是晚輩的錯,雖老太君有些事於禮不合,也不是我這個晚輩能夠置喙的。”
“於禮不合?”
賈政剛要追問。
馮一博就擺擺手,道:“具體的我就不說了,
您問嬸嬸就知道了。” “晚輩告辭。”
說完似乎沒臉見人,拱了拱手就走了。
隻留下一臉懵的賈政。
似乎想起什麽,他怒氣衝衝的朝後院去了。
片刻後,後宅雞飛狗跳。
“老爺?你為什麽打我啊?”
“你這個孽畜還有臉問?”
…………
賈母院的廂房裡。
屋裡只有雪雁一人伺候著,紫鵑已經被打發出去辦事、
而黛玉正看著手中的畫卷發呆。
她其實早就醒了。
只是,聽到屋裡爭吵之事與她有關。
她一時不知該如何面對。
一個女兒家,對於這種事,不論說出什麽話來,都會顯得十分唐突。
索性,她就繼續裝暈。
黛玉知道,在賈府中,外祖母對她最好。
也是她最大的依靠。
但外祖母一心想要兩個最愛的湊成一對。
飽讀詩書,學而知禮的她,內心深處並不讚同。
只是,她也無力反對外祖母的安排。
可今日,馮一博為她出頭了。
黛玉怎能不為此心潮澎湃?
沒裝暈多久,太醫就來了。
事情也算告一段落。
等太醫和馮一博走了,她才裝作悠悠醒轉。
之後,賈母讓人收拾出來一間廂房,把她安置了進去。
旁邊住的就是賈府的三個姐妹。
雖還和寶玉一個院,但終究不在一屋住著了。
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
馮一博將此事捅破,賈母就沒法再留黛玉一起住了。
主要也是因為,她不會把寶玉攆出去。
到了新的房間,黛玉就把人都支了出去。
只剩下雪雁一個伺候著。
到底是自己從家帶來的。
雖辦事沒那麽穩妥,關鍵時刻卻是向著自己的。
將馮一博送的畫軸拿出,一副奇特的畫就映在黛玉眼中。
“這是什麽畫法?”
這畫與她所見皆有不同。
正常來說,丹青重寫意。
即使是肖像畫,也多是扁平的。
而眼前這幅畫,卻給人一種生動之感。
若非沒有顏色,簡直就和真人無異。
畫的是她在船上時,穿著男裝的模樣。
正是兩人初見的裝扮。
之前看名字,黛玉已經意料到了。
此時卻依舊難掩羞澀。
“可真好看啊!”
在旁伺候的雪雁被驚豔到了。
素描的手法,任誰第一次見了都會驚豔一下。
黛玉卻嘴硬道:“這畫有些可取之處,但也隻得其形,怪道他言說粗陋。”
雪雁不解道:“可是真的很好看啊!”
“是嗎?”
黛玉的嘴角忍不住上翹。
畢竟畫上的是她。
“嗯,這連頭髮絲都畫出來了,馮解元可真細心。”
雪雁用力點頭,又肯定的道:“他一定是把小姐的樣子刻在心裡了,才能一絲一毫都不差的。”
黛玉頓時羞惱,道:“別胡說,他能年紀輕輕就考中解元,定是個過目不忘的神童。”
雪雁奇怪道:“那也不能什麽都不忘,他怎麽不畫我哩?”
黛玉頓時惱羞成怒:“當然是因為我救了他!”
“噢噢噢!”
雪雁自是在打趣她,聞言又故意道:“可馮解元為什麽聽說小姐和那人住一屋就生氣了呢?”
這下黛玉也怒不起來了,心虛道:“你還說!還不都是你亂說!”
兩人打趣幾句,黛玉才繼續看畫。
畫像上還提了字。
只是好像得了一點顛張狂素的真意,需要仔細辨別才能認出。
人生若隻如初見。
簡單的一句話,黛玉卻恍惚如昨日重現。
一時間,竟讀出了萬千未盡之意!
“可惜隻得一句,若有一對定然更好。”
雪雁聞言輕笑打趣道:“原本都是形單影隻,湊在一起不就成了一對?”
平日嘴上從不輸人的黛玉,卻沒敢再接她的話。
再往下,還有落款和日期。
若是賈雨村看了,定然會感慨都是送的畫,待遇卻是不同。
若是馮一博聽了,定會告訴他……
黛玉確實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