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的宅子已經收拾好了,我想著要把我姐姐接過來一起住。”
林如海一回都中,就派人去收拾了房子。
只是在這邊住的自在,就一直沒搬過去。
但最近忙完之後,他又派人聯系了先到都中的姐姐。
說到此處,林如海又笑吟吟的補充了一句:
“還有,妙玉。”
“原來如此。”
馮一博聞言微微有些尷尬。
因為他以為林如海的意思,是要按答應好的。
讓妙玉作媵,先進馮府為他開枝散葉。
因為早有了尤家姐妹,他對此倒無可無不可。
自不急於一時。
不過林如海沒明說,馮一博也不會多提。
只能先說說長輩,道:
“若是姑姑願意,不妨一起到這邊住。”
“還是算了。”
聽到馮一博邀請,林如海卻搖了搖頭,苦笑道:
“她身子不大好,我急著搬走,也是想把接來調養。”
林如海一直以為,他姐姐和妙玉,是因流連觀音遺跡並貝葉遺文。
才一直沒聯系賈政。
可等他派人過去才發現,原來是他姐姐到了都中就開始生病。
一直纏綿病榻至今。
想到馮一博為他制定過的養身計劃。
日常都是肉、蛋、奶、豆漿等等,還有極品燕窩供應。
再想想姐姐在寺廟裡的吃食……
他輕歎一聲,道:
“畢竟在寺廟裡清湯寡水的,不是養病之所。”
馮一博聞言拍著胸脯道:
“既然姑姑病了,那更不如接到這邊侍奉,我身為晚輩,盡些孝心也是應該。”
他幫人養病都養出心得了。
尤其林家父女,都是體弱多病的。
現在多個林家姑姑,倒也該駕輕就熟。
“不必了,到時你過去見見就是。”
林如海再次拒絕,又道:
“她最好清淨,怕是不肯來這邊。”
頓了頓,怕馮一博多想,又補充道:
“不過你是黛玉未來夫婿,到時候過來見見。”
想到姐姐的性子,林如海微歎:
“若非有這層關系,她怕都不怎麽肯見的。”
“那好吧。”
話已至此,馮一博自然不再強求.
他點了點頭,隻道:
“那等姑姑搬去,我定然去拜訪。”
隨後,林如海又和李守中告別,就急匆匆的開始搬家。
馮一博親自帶人,很快就搬了過去。
林家的宅子,離馮府倒也不遠。
就在北邊,隔了五裡左右的錢塘胡同。
過了約莫三天,林如海就派人來叫馮一博過去相見。
第二天正好是休沐,馮一博原本和賈璉他們約了。
先讓人跟那邊說一聲晚些到,就直接去了林府。
一到府上,仆人都是認得他的。
也不用等什麽通傳,直接就帶到了正堂。
片刻後,裡面出來人,讓他去正屋相見。
馮一博來到正屋,一進屋就見林如海和黛玉都在。
另外炕上還有一個老尼,並一個帶發女修士。
馮一博連忙上前見禮。
“見過叔父!”
林如海笑呵呵點頭,為身邊老尼介紹道:
“這就是我剛和姐姐說過的一博,也是黛玉和妙玉未來的夫婿。”
老尼輕輕點頭,林如海又向馮一博道:
“這是我姐姐,你跟著黛玉叫姑姑就好。”
馮一博連忙上前,深施一禮道:
“一博見過姑姑!”
只見這位姑姑,一身淺駝色僧衣,頭戴僧帽。
僧衣寬袍大袖,更趁得她極為瘦削。
臉頰都有些凹陷進去,眼睛也微微渾濁。
整個人形容枯槁,瘦的皮包骨一樣。
一看就知有恙在身。
馮一博不由暗歎。
這林家人的身子,都這麽弱的嗎?
這位姑姑肯定沒有重金屬超標。
可看著比林如海那時候還嚇人些。
“阿彌陀佛!自來都中後,我就關注了一博的消息。”
林姑姑雙手合十,手上瘦得骨節、血管都清晰可見。
她明顯是在笑,可因為太瘦,笑起來卻稍顯猙獰。
說話聲音不大,但好在吐字倒還清晰。
只聽她又道:“年紀輕輕,探花及第,還文武雙全,乃國之幹才。”
“不少高門內外,都對一博讚不絕口。”
馮一博聞言連連擺手,謙虛道:
“姑姑謬讚,一博愧不敢當。”
“你也不必自謙,我身為出家人自不打誑語,我說的都是我所見所聽。”
林姑姑說話帶著一股篤定,似乎本該如此。
又笑著道:“我行將就木,唯一的牽掛就是妙玉,如海將她托付於你,我便也安心了。”
“師父!”旁邊妙玉皺眉輕呼。
不是害羞,而是不想林姑姑輕言生死。
林姑姑自然明白,轉頭笑著對她道:
“還不先見過你馮家哥哥?”
妙玉聞言壓下擔心,聽話的上前一禮:
“見過馮家哥哥。”
她見禮是佛家持禮,並非女子萬福。
馮一博心中有些納悶,還禮同時打量了一下。
只見她頭帶妙常冠,外罩一件水田衣,手執麈尾念珠。
妙常冠,因《玉簪記》裡女主,陳妙常而得名。
這是一個知名的……
思凡女尼。
水田衣就是用素色方塊的布帛拚接,倒也並非只有出家才穿。
很多貴族小姐也將其當做時裝。
整體來說,其實算是半僧半俗。
不過一眼看去,任誰也知是帶發修行。
馮一博打量她的時候,妙玉自也打量著馮一博。
知道這就是父親給自己找的夫君。
聽聞是個探花,妙玉自是滿意的。
她自認文華不輸士子,卻也沒狂妄到敢比探花。
唯獨自己只能做媵這一點,讓她一直不服。
不過師父對她的教養,讓她並未表現出什麽情緒。
在馮一博進來之前,她也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妹妹。
姐妹倆隻相互見了禮,還未曾有過深入了解。
正在馮一博和妙玉兩人相互打量之際,林如海在旁笑著道:
“我讓人看了,明天是個好日子。”
屋裡都是知情人,一聽吉日,就知道他要說什麽。
果然,就聽林如海繼續道:
“到時候一博讓人把妙玉抬過去,才算完了我之前的諾。”
這事都是早就定好的,也沒什麽可說。
只是馮一博剛要應承,妙玉卻忽地出聲道:
“等等!父親容稟!”
林如海聞言,立刻皺眉看向妙玉。
就見她上前兩步,一臉凝重的道:
“妙玉自小跟在師父身邊,是師父將我養大。”
其他人都沒明白什麽意思,隻林姑姑一臉慈愛看向妙玉。
她明白妙玉要說什麽,便出言打斷道:
“好孩子,你莫要說了。”
“師父,您讓我說完吧!”
妙玉委屈的看了林姑姑一眼。
“阿彌陀佛!”
林姑姑最是了解她的性子,聞言歎了口氣,就念起佛號來。
妙玉一臉執拗的看向林如海,繼續道:
“如今師父有恙在身,請父親容我在床前伺候。”
其余人這才恍然,都為其孝心所動容。
尤其是黛玉聞言,心下頗有感慨。
之前一直以為給她做媵的,是位族親。
今日方才知曉,這位妙玉竟是她同父異母的庶姐。
被姑姑養大到如今,她父親幾乎沒盡過什麽職責。
因此和姑姑感情好些,也是人之常情。
“待她老人家身子好轉,再說……再說其他!”
這個其他,自然就是馮府做妾。
說到此處,妙玉大禮參拜,口中生硬的道:
“請父親成全女兒一片孝心!”
這一下看似在求林如海。
實則,之前林如海和林姑姑商議此事時,
妙玉當時說一心向佛,並不想過門。
起碼現在不想。
不過這話被兩位長輩一起無視了。
林姑姑早知這門親事,也了解妙玉的性子。
正是知她塵緣未盡,不然也不會帶她來都中。
只是她們來的不巧。
到都中的時候,馮一博正好去了江南。
再加上身體原因,才一直拖到如今。
雖沒去賈府,但林姑姑也讓人捎了信過去。
所以,林如海才從賈政處知道。
她們師徒棲身之處,在西門外的牟尼院中。
如今,妙玉又當著馮一博的面。
雖未說不想過門,但也借口推後。
對於林如海來說,就有了逼迫之嫌。
“你有孝心是好事,我自不會阻攔。”
林如海心中不悅,表面依舊和顏悅色。
只是前面附和一句,就話鋒一轉道:
“但你成了馮家婦,也不影響你盡孝。”
他笑吟吟的,後面的話卻夾槍帶棒,道:
“馮家又不是龍潭虎穴,一博還能把你捆起來不成?”
“等你過了門,也一樣隨時回來探望你姑姑。”
說著還看向馮一博,問道:
“是吧!一博?”
馮一博能說什麽?
他點了點頭,剛要和兩句稀泥。
旁邊一直沒出聲的黛玉,這時卻上前大禮。
跪在妙玉身邊,懇切的道:
“父親,妙姐姐一片孝心,你就成全了吧!”
妙玉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有些摸不清這個妹妹,為何要幫自己說話。
在她想來,黛玉自小集萬千寵愛。
應該是個眼中無人的大小姐。
現在暫時看著,卻是知書達禮。
為人也還不錯。
倒是自己一直以來,都想左了?
黛玉說完這句,還歪頭看向馮一博。
眼神裡都是期盼,似在懇求的道:
“我想馮家哥哥定然也想在姑姑身前盡孝,就像之前在您身前一樣。”
“卻是正好讓妙姐姐把他那份也都帶上了。”
她的話讓林如海頓感為難。
尤其是有馮一博這個女婿在,林如海自然不肯輕易低頭。
因此只能皺眉不語。
林如海教女,馮一博本不好插嘴。
但黛玉此時開口,他自然要給面子。
“叔父容稟,我覺得此事也不必急於一時。”
馮一博此時也是大禮一拜,和兩人跪在一排。
不知道的,以為提前拜高堂了呢!
“姑姑一直由妙玉姑娘伺候,若是冷不丁離身,怕也不習慣。”
馮一博深知,這時候需要的不是祈求。
而是給林如海找個差不多的台階。
不然他下不來台,這事就不會同意。
“不如就等姑姑好些再說,正好也由姑姑幫我們做個見證,叔父覺得這樣可否?”
既然黛玉在為妙玉說情,馮一博自然要站隊兩個媳婦。
而且他也知道,兩人雖為姐妹,卻還是第一次見面。
黛玉如此,顯然也是想和妙玉修好。
他不知道的是,黛玉這兩天才知道。
妙玉是她同父異母的庶姐。
“一博說的,也有道理!”
林如海見馮一博這麽說,也有了台階。
勉強點了點頭,又對身邊姐姐道:
“不如就等姐姐身子好些,為他們兩個小的做個見證,如何?”
“阿彌陀佛!我怎麽都好!”
林姑姑聽到妙玉的話已然動容。
這時自然明白,之前她說一心向佛不過借口。
是想要留下照顧自己。
她抬手虛扶,有些激動的道:
“你們都是好孩子,快都起來吧!”
如此,這事算是定下。
妙玉暫不過門,留下再伺候林姑姑。
黛玉也暫不回賈府,在姑姑身前盡盡孝心。
順便和妙玉相處一二。
且說馮一博又待了一會子,便告辭去赴賈璉的約。
林如海和林姑姑兩個聊起舊事,追憶前塵。
妙玉隨便找個借口,欠身告退。
臨出去前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便也會意的告了一聲,跟著出來了。
一出來,妙玉便帶著黛玉到了她的屋。
也不說話,便自向風爐上扇滾了水。
又泡了一壺茶。
黛玉吃不準她要做什麽。
跟來之後就在屋裡找了個蒲團坐下。
等妙玉讓丫鬟搬來茶盞,與黛玉對坐。
她才明白,這是要請自己吃茶。
雖然黛玉不精此道,但也看出面前茶具不凡。
她面前此時是一隻形似缽而小,有三個垂珠篆字。
鐫著“點犀?”。
看起來頗具古意。
大致可以理解為:一個犀牛角做的碗形容器。
妙玉也不言語,斟了一?與黛玉。
又往自己常日吃茶的那隻綠玉鬥中斟上。
見妙玉甚為古怪,也不說話。
黛玉輕抿一口面前的茶,借此打開話題道:
“姐姐這茶輕醇無比,倒是第一次嘗,可是有什麽講究?”
這倒也算有感而發。
她對茶道並不精通,以前也只是粗飲。
現在更是幾乎不喝。
這是因為,馮一博幫她們父女調理身體的時候。
要求父女倆少喝茶,更要禁濃茶。
以免影響睡眠。
所以黛玉已經有陣子沒喝茶了。
連茶都不怎麽吃,自也沒吃到過這一味。
“茶只是去年的明前碧螺春茶。”
妙玉也輕輕啜了一下,解釋道:
“今年一直在都中,家中又沒送新茶,因此也不算什麽好的,隻想讓你吃個熟味。”
此時姑蘇的碧螺春,是最受士人追捧的幾味茶之一。
林家祖籍又在姑蘇,
兩姐妹吃碧螺春茶,也算品一品家鄉之味。
只是之前,妙玉都能吃上當年的極品碧螺春茶。
如今卻是有些美中不足。
其實放在都中,這茶也算是頂尖了。
不是懂行的,根本吃不出來區別。
可妙玉此時卻隻覺,不是新茶實在可惜。
因為……
“但你該知這水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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