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和珍大哥剛走才沒一會子,還以為沒找著你。”
屏風後傳來元春的聲音,溫婉之中透著一絲歡快。
顯然出宮打圍,讓她的心情不錯。
“若知你還能來,就讓他們等等了。”
雖然來這邊沒多遠,可馮一博騎了一會子馬,大腿內側還是隱隱作痛。
他屁股剛一挨上胡凳,想要放松一下,聞言又連忙起身回話:
“讓娘娘久等,還望恕罪!”
“咯咯!你坐你的,我又不曾怪你。”
見他拘謹,元春不由輕笑兩聲,又道:
“難得又能出宮,便想著和家人見見,可惜我父親和寶玉都不曾跟著,便把你也叫來相敘。”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搞了半天我是湊數的?
聽到元春言語之間的輕松,馮一博也不再拘謹。
當下兩腿微微分開,實實在在的坐在胡凳之上。
像是平日裡聊家常一樣,笑著道:
“好叫娘娘得知,我也才從海外回來,還不及去榮府拜見老太君,更不用說叔父和寶兄弟了。”
頓了頓,又補充道:
“想必大伯父和珍大哥必定已經說了吧?”
元春似乎很喜歡這樣的氛圍,言語間更顯親切,道:
“倒是說了,他們都很好,還說寶玉最近也有長進,開始友愛兄弟,和環兄弟走的近了呢。”
寶玉和賈環?
馮一博聞言倒是一愣,隨後笑著附和道:
“原本寶兄弟和姐妹們走的近些,現在又和兄弟也近了,顯然是長大了呢。”
都說長姐如母,寶玉小時候就是元春帶大。
因此看寶玉真像自己養大的孩子一樣。
這樣的話,元春自然愛聽。
聞言還不由生出些感慨來,道:
“是啊,一轉眼,寶玉都十三了,說來倒是該給他張羅一門親事呢。”
剛說完這一句,元春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便問道:
“說到親事,前兒個倒是聽母親還說,你和薛大妹妹的婚事,定在這月十五,可還來得及?”
馮一博回來之後,景順帝決定打圍之前,就已經商定了婚事。
當時王夫人正好入宮,就把這事提了一嘴。
如今說到寶玉婚事,元春自然聯想到眼前的馮一博身上。
馮一博倒是沒多想,隻笑著回道:
“先前是定了九月十五,但現在有打圍之事,就改在九月二十五了,怎麽也來得及了。”
因為打圍的事延遲,元春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便隻說了句:
“倒是好事多磨。”
馮一博這時自然不會流露出什麽不滿,還借機表態道:
“不差這十天半月,況有幸加勳,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
“馮淵身沐聖恩,自當更以國事為主,些許家事不足為慮。”
這番話說的極為周到,任誰也挑不出錯處來。
屏風上元春的影子微動,顯然是在點頭,就聽她又道:
“我記下了,到時候會向聖上請旨,為薛大妹妹請封誥命。”
這是她早就許下的諾,自然不會忘記。
馮一博聞言自也欣喜,當即又起身道:
“那要多謝娘娘!”
兩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了家常。
馮一博見多識廣,言語周道。
就沒有什麽他搭不上的話。
儼然一個合格的捧跟。
捧的元春聊興極高,不知不覺就快半個時辰。
馮一博覺得差不多了,正欲起身告辭。
卻忽聽外面人喊馬嘶之聲。
元春自也聽到了,當即吩咐道:
“勞夏太監你去看看,外面是怎麽回事,可莫要驚擾了聖駕才好。”
“是!”
夏守忠立刻應聲稱是,出去查探消息。
才出去一會兒,他就折返了回來,口中高呼道:
“出大事了!韃靼要來了!”
夏守忠滿臉慌亂,連禮都未施,直接急吼吼的道:
“外面說,都中來人通報,古北口要破關了!”
“什麽?”
屏風後的元春猛地起身,不可置信的道:
“韃靼破關了?”
一旁的馮一博也是暗自驚異,想著自己要做何處置。
就聽夏守忠這時又急切道:
“說是快了!聖上已經先回都中,我這就讓人備車,娘娘快隨我走吧!”
古北口就在黃海鐵網山東北三十裡處。
要真被韃靼騎兵破關,那幾乎轉瞬就能到這邊了!
怪不得景順帝急著走。
若是晚點,大魏沒準兒就要多個靖康之事了!
可即使走,至少也該把元春帶上啊!
馮一博還有心思想些有的沒的,元春已經在宮女的服侍下換了便服。
來不及取下鳳冠,就已經衝了出來。
正在這時,又有一太監來稟,一進屋就道:
“啟稟娘娘,剛剛都中有人報信,說韃靼大軍攻打古北口,可能要守不住了!”
“聖上如今在哪?”
元春顯然不信,景順帝會拋下她獨自回京。
若真她被韃靼抓去,那景順帝即使回京也顏面無存。
而且在她想來,此時無疑是在景順帝身邊才最為安全。
可惜,讓她失望了。
那小太監還以為她在擔憂景順帝,當即回道:
“娘娘放心,聖上被龍禁尉護著,已經先一步騎馬離開!”
龍禁尉大多都是世家子弟,自然也和他們父輩一樣,分為幾個派系。
這次跟在皇帝身邊的龍禁尉,大多都是新起勳貴。
就如那個仇鵬。
馮一博這才明白,怪不得景順帝離開沒帶上元春。
現在看來,很可能是他們故意拋下!
好在隊伍中還有不少開國勳貴,想必不會不管元春。
倒是自己,怕是沒人顧及。
想到這些,他連忙一禮道:
“娘娘莫要耽擱,快隨他們走吧!”
元春剛要說話,就有人在帳外高呼:
“已經為娘娘備好車馬,請娘娘速速上車!”
帳中宮人頓時亂做一團,幾個宮女簇擁著元春就往出走。
馮一博也連忙跟著出來。
只見外面已經紛亂不已,所有人都奔走不停。
顯然是皇帝走了,行在這邊已經群龍無首。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雖然外面看著很亂,但大多人還是習慣性的,沒來元春這邊打攪。
因為,他拴在外面的馬還在。
這邊元春正在上車,馮一博就過去牽馬。
剛要解開韁繩,他頓了一下。
隨後反身回到帳中,繞到屏風後四處掃視。
當看到那邊桌上有茶具、還有糕點。
桌下還有幾個水囊,只是大多都已經癟了。
顯然是剛剛招待他們,泡茶所用的水。
他上前扯過旁邊掛的,一件描龍畫鳳的禮服。
知道是元春的,卻也顧不得其他。
將糕點和三個有水的水囊一裹,抓著四角一系。
就打成一個包裹。
留下寬大的袖子,又被他一擰。
往背上一背,就系在胸前。
從這裡到都中,雖隻一百裡,但也不能保證一路通暢。
還是帶點乾糧、清水傍身最好。
說的麻煩,實則馮一博隻用了片刻時間。
等他出來的時候,元春的馬車也才剛剛出發。
馮一博並沒太急,就騎馬跟著馬車,往營外而去。
一路上,早已雞飛狗跳。
好在還都認識元春的車駕,倒也無人敢攔。
出了行在,發現外面也已經亂做一團。
向外走了約莫盞茶功夫,路過他的大帳。
他又下馬去取東西。
卻發現這裡已經被翻的亂七八糟,好在他找到了需要的東西。
他的金瘡藥和獾子油沒被人拿走。
別的倒是無所謂,沒有藥膏才要了命。
若非大腿內側火辣辣的,他早就縱馬跑路了。
等他出來的時候,還不慌不忙的。
在他想來,韃靼騎兵想要破關也沒那麽容易。
即使真的破關,那他也有馬。
能跑過此行的大多數人。
除了大帳就徹底離開了營地。
一路上都是急急慌慌的人群。
馮一博便也順著人群往前走。
沒多遠,就又追上了元春的馬車。
趕車的小太監慌慌張張的,車駕都快顛飛了。
車窗處有一女子正把住車窗往外張望。
除了元春還能有誰?
這時忽然看到馮一博過來,她驚呼道:
“馮淵?”
馮一博尋聲望去,見元春還頭戴鳳冠,便笑著應了一聲。
“娘娘。”
他打馬過去,和馬車並駕而行,問道:
“娘娘身邊怎麽沒幾個人伺候?”
“走的……太急,都散了。”
元春臉上有些驚恐之意,問道:
“你可否和我同行?”
她被顛的,說話斷斷續續。
但眼神中的哀告之意,卻明顯至極!
“這……”
馮一博稍稍猶豫了一下,就想到自己本也走不快。
正想減速慢行,緩解一下大腿的疼痛。
當下便點頭,笑著道:
“好,我便護送娘娘一起回都中。”
“一言為定!”
有了自己人在身邊,元春頓時長舒了一口氣。
“額?”
怎麽還被賴上了?
馮一博聞言愣了一下,又見她滿臉希冀的看向自己。
無奈點點頭,應道:
“一言為定。”
他們又走出幾裡,身邊行人已經被拋在後面。
正這時,就聽身後嘶喊聲四起!
隱隱還有“轟隆隆”,如雷一般的聲音!
糟糕!
原本還抱著僥幸的馮一博,這一刻心往下墜!
因為他知道,韃靼騎兵怕是真的破關了!
從古北口遭遇韃靼扣關,到通知都中,再從都中給這邊來信。
前前後後至少有三百裡!
快馬加鞭,只要半天時間。
也就是說,古北口可能隻守了半天?
這太荒謬了吧?
馮一博正想打馬,快點離開這裡。
至少他有馬,比後面步行都要快。
逃生的幾率極高!
可那給元春駕車的小太監,顯然也發現了韃靼騎兵!
慌亂之下,“轟隆”一聲。
馬車竟然翻了!
“啊!救命!”
車廂之中傳來元春的驚呼。
馮一博隻猶豫了片刻,就咬牙勒馬。
等他過去從車窗裡把元春拉出來,才注意那拉車的馬腿折了。
趕車的小太監也被甩出很遠,正在那痛苦又無力的哼唧著。
這時不斷有人往這邊奔跑,馮一博不及再想。
他連忙將元春扶上馬,自己一片腿坐在馬鞍後面。
沒有馬鞍,他坐不牢靠,只能緊緊摟住元春。
元春被他抱在懷裡,本就渾身一僵。
但想到事出緊急,也顧不得害羞,連忙道:
“快,快走!他們來了!”
這時後面喊殺聲四起,馮一博回頭一看,已經有騎兵奔這邊來了!
他連忙催馬奔行,一路偶爾還有步行者,都被他一一甩到後面。
就這樣跑了有一炷香的時間,不僅路上幾乎看不到什麽人。
就連路也快看不到了。
因為天已經黑了下來。
馮一博沒有坐在馬鞍上,隻搭了個邊。
雙手環著元春,又把著韁繩。
姿勢十分別扭。
大腿內側又磨得疼痛難忍,便降下馬速。
馮一博猶豫了一下,又調整馬頭。
若一直順著路走,說不定就會被追上。
還不如先行躲避一下,也讓馬歇歇。
“這是去哪?”
元春見馮一博不走正路,不由更緊張了起來。
馮一博甚至感覺到她在發抖,連忙解釋道:
“娘娘,我們先躲一陣,等白天再繼續趕路吧。”
今天是八月二十四,雖有漫天星鬥,卻並不能照明。
兩人摸索著,來到一處不知什麽地方的殘垣斷壁。
馮一博將馬拴好,又深一腳淺一腳的,找了個有頂,能背風的角落。
元春一路高度緊張,此時才稍稍放松下來,頓時感覺又累又餓。
“咕~”
夜雖未深,周圍卻安靜的出奇。
元春肚子一叫,頓感剛才至極。
馮一博將背上包裹解下,拿出糕點和水囊,道:
“娘娘先吃點東西。”
見元春沒動,還貼心的補充道:
“放心,這是從你帳裡拿的。”
元春有些驚訝的接過,一嘗果真是宮裡的糕點。
又接過水囊喝了兩口。
不由佩服起馮一博的先見之明。
亂成那樣,他還想到食物和水。
哪像自己,把慌亂傳染給了下面人。
要不是自己催的緊,那些宮女太監也不會和自己走散。
馮一博也吃了些糕點,又補了些水。
想了想,把剩下糕點和水囊,都收到自己的包裹裡。
將那衣服遞給元春,道:
“娘娘,夜涼如水,你拿這個裹身吧。”
元春拿著衣服,也沒細看。
就摸索著倚在牆角。
她今天精神高度緊張,這時已經疲累至極。
沒一會兒,人就倚在那睡了過去。
馮一博想了想,也倚在她身邊。
天氣很涼,他微微有些瑟縮。
下半夜,更是冷的不行。
他蜷縮了一下,頓時被大腿內側的傷疼醒了。
不知何時,天上已經升起一彎殘月。
借著月光,馮一博看了一眼元春。
見她呼吸平穩,顯然已經睡著。
便往外挪了挪,咬牙脫下褲子。
摸索出金瘡藥和獾子油。
“嘶~!”
上了藥頓時清涼了不少,馮一博忍不住吸了口氣。
元春迷迷湖湖聽到聲音,以為馮一博受了傷沒說。
當下便挪了過來,想要幫忙。
月光朦朧,元春也睡得眼睛惺忪。
總之,根本看不清。
她只能模湖看到馮一博的輪廓,當下就伸手一拉。
馮一博正叉著腿,晾著大腿內側的傷口。
毫無準備之下,被她一拉就轉過身來。
元春隱約見到一物,似是箭失。
她心中一驚,伸手就想幫忙。
結果很快發現,觸感不對!
元春睡的迷迷湖湖,當下皺起眉頭。
還把腦袋湊過去,想要仔細打量一下!
玉手微涼,月光下。
只見元春一臉迷茫,眼睛微眯,朱唇張合。
“嘶!”
馮一博不由腰力一動。
“唔?”
元春頓時眼睛瞪大。
“咕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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