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朝歷代的開國皇帝,大多都是雄主。
手握大權,生殺予奪。
且兒孫向往,在當朝的地位崇高至極。
大魏號稱以「禮」立國,以「孝」治天下。
太祖的地位更是被兒孫捧上神壇。
伴隨大魏開國,那些跟隨太祖東征西討的。
都成為天下極貴之人。
諸如「四王八公」等開國勳貴,都是立下無數軍功才能得封。
而太祖身邊的親近人,自也雞犬升天,不容小覷。
如薛家祖上,被封為「紫微舍人」的薛公。
「紫微」即是帝星,「舍人」則是親信門人。
所以,紫微舍人說白了。
就是大魏太祖皇帝開國前的親信門客。
正是有了這樣的關系,薛家才能成為金陵四大家族之一。
可即使薛家這樣,太祖身邊的老人。
比起甄家先祖,甄秋這位新寵。
還是差了不止一籌。
太祖皇帝先後六次南巡,第一次和最後一次間隔近二十年。
在此期間,賈家和王家各自接駕一次。
而獨獨甄家接駕了四次。
除了第一次是被迫頂上去的,其余三次都是太祖欽點。
由此可知,太祖對甄秋接待的滿意程度。
雖然沒有軍功就不能封爵,但甄家卻可以和勳貴聯姻。
甚至還將最出色的女兒許給了,當時還是皇子的太上皇。
成功被納為側妃,也就是如今薨逝的老太妃。
更不要說,景順帝和忠順親王都是這位老太妃所出。
因此,太上皇也延續了對甄家的榮寵。
讓甄家的富貴延續至今。
甄家就這樣,把持著天下有數的肥差。
為皇帝打理鹽政二十幾年!
從單純的豪富,變得又富有貴。
成為江南首屈一指的世家大族。
其派勢,絲毫不遜四王八公。
甚至還猶有過之。
也是因此,上一代的北靜郡王都和其聯姻。
讓繼承人娶了甄家二姑娘,也就是現在的北靜王妃。
可就是這樣聲勢浩大的甄家,如今顯然已經成了景順帝眼中的豬仔。
隨時準備殺了過年。
馮一博一開始覺得,這可能是太祖的大棋。
畢竟大魏太祖雄才偉略,不可能想不到甄家掌握鹽政後會有什麽動作。
甄家因為接待他為難的時候,太祖給甄秋賜予***厚祿。
但顯然增發鹽引頂多是默認,並沒明旨。
因此馮一博覺得這是太祖故意為之。
這樣明顯的漏洞,朝廷就有借口隨時處置一眾鹽商。
這很可能就是太祖皇帝,給下一代留下過年的肥豬。
只是沒想到,甄家女兒爭氣。
竟然為太上皇連生兩個皇子。
還是僅剩的兩個!
陰差陽錯之下,才讓甄家僥幸過了二十年。
可馮一博轉念再想,或許也是太祖皇帝給甄家的考驗。
若適可而止就能永保富貴。
顯然,甄家沒有通過考驗,還變本加厲。
卻陰差陽錯下,僥幸到了今日。
不管是哪一種情況,甄家三代人都從未停止獲利。
把挖大魏牆角當成了理所當然的營生。
直到景順帝忍無可忍,將甄應嘉調走。
甄家這才慌了。
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老太妃已經老了。
若是皇帝想動他們,怕是等不了幾年。
他們能做的就是,補上缺額。
爭取獲得皇帝諒解。
所以,甄家一邊給林如海下慢性毒藥。
想讓他纏綿病榻,拖住查證的步伐。
另一邊,不惜勾結倭寇。
絲毫不顧為禍一方,只為了更快積累財富。
馮一博覺得,自己已經大致捋清了甄家的情況。
所以對於林如海的想法,才不太支持。
「還等什麽?」
林如海聽聞他還讓自己等等,頓時有些不解。
馮一博自覺已經透徹,便直接道:
「聖上既然有意收拾甄家,定然不止叔父這一步棋,想必已經有天羅地網等著甄家,想跑也跑不了。」
景順帝雖不是什麽千古一帝,但帝王心術不弱。
不然也不會在太上皇還在的時候,就能頂著壓力把舊黨驅逐。
剩下的與其說是新黨,不如說是帝黨。
「叔父若直接上奏,等於把事情拿到台面上,打草驚蛇不說,還可能打亂聖上原有的節奏,不得不提前收網。」
「那不是正好?」
林如海聞言卻有些不以為然,還道:
「早一點解決這事,我也好早日告老,將來你和黛玉再生幾個,我也能含飴弄孫,此生就無憾了。」
他經歷了揚州的事,早就疲憊不堪。
現在馮一博又已經官複原職,再不用他擔心。
若非還撐著要為妻子報仇,他早就告老歸隱了。
「甄家這三代人,除了摟錢,也結交無數人脈,關系盤根錯節。」
馮一博知道他著急,想要早日結束。
但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沉住氣。
不然很容易被人鑽了空子。
「賈史王薛不過是金陵四大家族,甄家卻是江南的甄家,絕非浪得虛名。」
林如海聞言,頓覺女婿想多了,當即笑道:
「一博,你是不是想說,他們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見馮一博點頭,林如海就要開啟教育模式。
想告訴告訴這個女婿,真正的勳貴是什麽樣的。
可沒等他說話,馮一博又搖搖頭,還道:
「是也不是。」
這話讓林如海一皺眉,顯然有些沒明白。
好在馮一博沒賣關子,當即解釋道:
「我知大難臨頭各自飛的道理,但若有的救,想必他們還是不會袖手旁觀的。」
他可能不知道什麽是勳貴,但他知道利益集團的模式。
如果需要付出的,和回報不成正比。
那就沒什麽人情可談。
但如果付出不大,卻也不至於輕易斷腕。
林如海聞言,頓時面露疑惑。
無論從景順帝的布局,還是從甄家的涉桉金額來看。
他都覺得甄家死定了。
可現在馮一博說什麽?
「有的救?」
見林如海一臉不解,馮一博又道:
「若是叔父打亂聖上計劃,很可能讓甄家有可乘之機。」
說到這裡,他面露凝重,道:
「就像我之前所說,若四王八公等開國勳貴皆以老太妃屍骨未寒求情,以仁孝相逼,聖上即使有心嚴懲,也最多不過抄家。」
林如海聞言
陷入沉思,馮一博卻還在繼續。
「打蛇不死,還有老親幫襯,早晚還有翻身的一天。」
聽了馮一博的分析,林如海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急了。
他說的這個可能性的確是存在的。
可是……
「可我現在不出手,將來他們就不能求情了?」
林如海眉頭緊鎖,又道:
「到時候,他們最多把「屍骨未寒」變成「在天之靈」,若是想求情怎麽都有借口。」
他想到甄家不能被按死,心中恨意翻湧。
「我會將中毒之事說出,想來沒有賈家參與,想要說情也會大打折扣!」
如今元春有孕,賈家的地位就變得舉足輕重。
若是說出賈敏死因,想必賈家會選擇沉默。
尤其是不能動用宮裡的賢德妃,四王八公的威力就小了一半。
那甄家即使不能滅族,也要誅個首惡表示表示。
「我覺得不如伺機而動,等聖上動手的時候,我們再拋出撒手鐧!」
馮一博搖了搖頭,道:
「如此方能一擊致命,為嬸娘報仇。」
林如海聞言一愣,問道:
「還有什麽撒手鐧?」
中毒的事,只是他的猜測。
雖然基本可以確認,但沒有證據,告到皇帝面前也沒用。
最多用來和賈府說說,讓他們不要出面。
林如海想不出還有什麽罪證,能作為殺手鐧的。
「就是叔父一家所中的毒,還有勾結倭寇,危害一方的事,都沒有證據,即使現在說了,也不足以威脅到甄家,甚至就算有證據,只能作為貪墨大桉的邊角。」
馮一博顯然明白林如海的意思,卻又道:
「可若是等聖上動手,有人求情的時候拋出去,就能以此撬動四王八公,讓他們內部無法達成一致。」
林如海有些不解,問道:
「沒有證據,如何撬動?」
「有時候,缺的就是一個借口,是不需要證據的。」
若是景順帝有心嚴懲,那只要給他一個借口。
至於證據,馮一博自然早有打算。
「而且只要聖上開始對付甄家,想要什麽證據咱們就能給他什麽證據。」
林如海一愣,猶豫道:
「你是想?」
「何必弄虛作假?」
馮一博微微一笑,又道:
「只要甄家失勢,很多事就會浮出水面,倭寇的事我有實證,叔父一家中毒的事,想必也不難找出經辦人手。」
正所謂:樹倒猢猻散。
只要皇帝先顯露出,對付甄家的意思。
那甄家內部就很難再是鐵板一塊。
林如海聞言,立刻驚訝道:
「你有實證?」
「海西有句諺語,叫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馮一博笑了笑,卻沒有回答林如海的問題,轉而又道:
「我們只有在他垂死掙扎的時候加碼,才能用僅有的資源把他們壓死。」
「你說的也有道理……」
林如海沉吟著,緩緩點頭,又皺眉道:
「那我現在就什麽都不做了?」
「不是什麽都不做,只是別直接掀蓋子。」
馮一博搖搖頭,又道:
「叔父可以先將最後一部分資料,依舊以秘折的形式交給聖上,其余就等聖上的旨意。」
林如海其實也是關心則亂。
因為壓抑太久,被老太妃之死觸動。
又急於給賈敏報仇。
現在被馮一博一勸,也徹底冷靜下來。
他很快想通,馮一博說的確實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當下也不再糾結。
留馮一博吃了午飯之後,林如海就將最後一批帳目寫成秘折。
準備等皇帝回來便遞上去。
馮一博去後面給林姑姑問了安,便也打道回府。
他剛一到家,尤老娘就帶著尤家姐妹過來了。
還沒進門,尤老娘就急慌慌的喊道:
「大爺,您可回來了!」
馮一博連忙起身迎道:
「怎麽了?老娘慢著些。」
娘仨上前見禮,尤老娘才道:
「我那大女兒剛打發人來找我,說他公公仙逝,家裡人卻都去給貴人送殯,全不在都中。」
賈敬死了?
馮一博聞言一愣。
這位賈家唯一的進士,他還一次沒見過。
聽賈珍說,一直在都外玄真觀修煉道術。
就連秦可卿葬禮都未曾下山一趟。
怎麽說沒就沒了?
「她如今在城北家廟主持一應事宜,脫不開身,就想讓我帶著她兩個妹妹,過去幫著照看寧府後宅。」
兩府各自留人看家,其余有些身份的都跟著送殯去了。
榮府馮一博知道,是薛姨媽幫忙照看。
內裡還有李紈、探春管事。
沒想到寧府留下的竟然是尤氏。
按理她是三品的誥命,該跟著去的。
想來是家中實在無人,只能讓她請假留下看家。
現在賈敬顯然死在城外,尤氏就要出城處置。
馮一博聞言,以為尤老娘只是來和他請示。
當下點點頭,應道:
「你們直接過去便是,府裡你們看著調派,用得上的就叫去。」
尤氏雖然不是尤老娘的親女兒,但畢竟有法禮關系。
要盡些母女情分,也是應當的。
何況,馮一博和賈珍也有走動。
稍後他怕也要親自過去,送些奠儀。
尤老娘聞言,卻有些猶豫,道:
「若是方便,最好大爺也能一起過去,幫我們娘們壓壓陣。」
馮一博聞言一愣。
尤老娘見此,連忙解釋道:
「畢竟有母女的名分,我不好不去,但寧府的名聲……」
話未說盡,馮一博卻也明白其中的意思。
雖然他和賈珍有些走動,卻很少去到寧府。
說來也有避嫌之意。
賈珍這人,怎麽說呢。
平日人模狗樣的,看著沒什麽問題。
可除了門口的一對石獅子,闔府上下就沒有他沒搞過的。
府內風氣,也都被他帶壞。
聽聞丫鬟小廝都能隨地亂搞,也無人會責難一句。
甚至被人發現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加入。
正是因此, 惜春才被史老太君接過去。
養在自己屋裡,以免沾染了這樣的名聲。
尤老娘也是這樣。
有母女名分在,此前尤氏也很照顧。
自從回來都中,也過去寧府竄過幾次門。
但她再不敢帶著姐倆去過。
「單我們娘仨過去,也怕沒得就會讓人說嘴,萬一拖累馮府的門風,我可就成罪人了。」
說到此
處,尤老娘微微一頓,才道:
「況我那大女兒也是這個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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