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代一旦訂立婚約,很大程度上就決定了女人一輩子的命運。
所謂:生是夫家人,死是夫家鬼。
如湘雲這樣的,還沒過門未婚夫就死了,被民間稱為“望門寡”。
如果家裡重名聲的,望門寡還得為死去的未婚夫守節。
就算家裡開明一些的,不用守節,也難逃被人冠以“克夫”的名聲。
這樣的情況下,想要再嫁可不容易。
而像湘雲這樣,繈褓之中就怙恃雙失,如今又成了望門寡的。
很容易被冠以“命硬”還“克夫”的雙重標簽。
別說再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就算是普通家庭也得掂量掂量。
衛夫人和湘雲得了衛家的信兒,這幾日都是以淚洗面。
其實她們也知道,衛家雖然沒有參與謀逆,但衛然禮勾結逆首忠順親王的事,證據確鑿。
別說只是二房,就算被抄家滅族都無可辯駁。
畢竟涉及刺殺皇帝,還是刺殺成功的大案。
哪怕牽扯再小,也不可能善了!
只是,衛夫人傷心之余卻感覺事情有些蹊蹺。
衛家的事,龍鱗衛本來已經查過一次。
主要是侵佔民田,衛家大房也因此已經去職抄家。
既然一開始沒追究勾結之事,現在龍鱗衛為何又忽然殺個回馬槍?
如果是大房的人告密,就該直接審訊二房的人,為何是在他兄長被抓之後,才對衛然禮進行抓捕?
這樣的情況下,難免讓她覺得此事有異。
所以剛剛緩過來些,衛夫人就振作精神。
以史家的身份,來到榮府想要找賈璉,為她娘家要個說法。
她此來,也不是要問責。
只是娘家出了這樣的事,她很想做些什麽,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
此時一聽,賈璉還讓人關照衛家,衛夫人心中的疑雲就大了。
賈母聽聞賈璉說興兒知道,便吩咐道:
“去將興兒叫來問話!”
史家是她的娘家,衛夫人過來哭訴,讓史老太君很是尷尬。
此時她能做的,就是給一個態度。
身邊的大丫鬟翡翠領命出去,她便拉住衛夫人的手,勸慰道:
“這樣的事誰都想不到,無論如何,你也要節哀,衛家大房那邊,作為老親我們也該去幫襯一下,稍後就讓存周過去,這時他們正需你過去為她們撐住場面,可莫要太過傷了身子。”
衛夫人抹了抹眼淚,勉強收起了悲意,道:
“姑母,您說這些我明白的,我也知道今日我不該來,大過年的,來給您老添堵,實在是我的不是!”
“這是什麽話?”
賈母故作不滿,又似動情的道:
“這些年他們兄弟不在都中,史家就靠你們妯娌操持,我這個做姑姑的都看在眼裡,如何不知?”
事實就是如此,衛夫人聞言隻微微低頭,沒有否認,卻也想到自己對娘家的關注太少,更加難過了幾分。
賈母見她依舊一臉的悲傷,便繼續勸道:
“如今你娘家遇到難處,你來找我是相信我這個姑姑,此事我一定給問個明白,若是璉兒的問題,我定然重重責罰他!”
這樣的態度,終於讓衛夫人心中舒服一點。
“璉兒也是為宮中辦事,如何能怪他?”
她說話的同時,抬眼看了賈璉一眼。
賈璉見狀不由訕訕,卻什麽也不敢說。
衛夫人又轉向史老太君,繼續道:
“我此來,也不是要找璉兒的麻煩,只是想知道衛家可是得罪了什麽人?是否被人刻意針對,才會有這樣的禍事!”
衛家二房牽扯了謀逆大案,她這個史家的媳婦自然不能為其申辯。
但以她的身份,隻問問是不是有人從中作梗還是沒問題的。
“不管結果如何,他們自有國法處置,我能做的也不是為他們申冤,只是想要排除衛家將來的威脅。”
衛家犯法,她不能胡亂摻和。
但衛家還沒滅族,她幫衛家查出隱患卻是理所當然。
這話說的坦坦蕩蕩,任誰也挑不出錯處。
“是是是!”
賈母聞言連連點頭,心中也頓時松了口氣。
若是衛夫人不知死活,一心想為衛家出頭。
一旦穿出去,說不得就牽扯史家。
現在一聽,對方雖然是為了衛家的事來,卻還能拎得清輕重。
史老太君心中一定,便看向賈璉,表態道:
“若真是這樣,璉兒一定會幫你找出來。”
不等賈璉表態,剛剛出去的翡翠就去而複返,一進來便看向史老太君。
史老太君朝她點點頭,翡翠一挑簾,幾個婆子帶著興兒進來行禮。
“興兒拜見老祖宗!”
興兒有些忐忑的跪在地上,就聽史老太君沉聲問道:
“衛家的事你可知道?”
興兒此時還有些懵,聞言一臉疑惑的道:
“回老太太的話,不知是什麽事?”
賈母頓時臉色一沉,質問道:
“你們二爺說你知道,你卻說不知道?”
賈璉嚇了一跳,忙低聲提醒道:
“就是照顧衛家那件事!”
“啊!知道知道!”
興兒這才恍然,眼珠一轉,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說道:
“前陣子山東兩案即將結束,二爺就讓我傳話,令龍鱗衛的兄弟們照顧一下衛家,若是沒有實證,牽扯不大,就別為難他們了。”
說到這裡,他小心翼翼的瞟了座上的賈母一眼,問道:
“可是這事?不知這可有什麽問題嗎?”
賈母一聽,果然與賈璉無關。
心中再次一松的同時,又確認道:
“就這些?”
興兒連連磕頭,應道:
“不敢隱瞞老祖宗!若就是這事,那就這些了!”
賈母點點頭,轉頭看向身邊的衛夫人。
她的意思很明顯:
你看,璉兒還讓人照顧衛家呢,這事可和榮府沒有關系!
衛夫人之前一直被賈母纏著說話,此時才得空捋了捋思路。
聽了興兒的證詞,她轉向賈璉,問道:
“璉兒你為何忽然提起衛家,難道是受人所托?”
她還沒請托到榮府,賈璉如何會想到衛家?
眾人聞言,也都疑惑的將目光轉向賈璉。
“這……”
賈璉有些遲疑。
他不知道馮一博托付他照顧衛家的事該不該說。
一旁興兒見他又是一副優柔寡斷的模樣,心中難免有些不屑,便接口道:
“是前陣子楚國侯府的長隨過來傳話,說讓我們二爺照顧下衛家,還說若是沒有實證,牽扯不大,就別為難他們了。”
在他看來,史家都已經上門問責了,你還有什麽遮掩的?
這個時候越是隱瞞,越會讓人覺得心中有鬼。
反而坦蕩一些,咬死了是照顧衛家。
可惜,衛家勾結逆首證據確鑿。
他們自己福薄,又怪得了誰?
興兒的話一出,旁邊邢氏頓時咬牙切齒的道:
“又是這個馮淵!”
衛夫人聽到馮淵的名字,本來有些詫異。
因為她想到了湘雲前陣子去林府的請托。
看來這事是個誤會?
可聽到邢氏的話,似乎對方認定了馮淵,她一時難免又有些疑惑。
賈母此時一聽和馮一博有關,也不由微微皺眉,有些懷疑的道:
“這馮淵說的,莫不是什麽反話吧?”
一聽這話,邢氏更來勁兒了,冷笑道:
“可不是!他就是這麽照顧的?把人都照顧沒了?”
這話一出,衛夫人也有些懷疑起來。
難道真是這位楚國侯?
可是……
“沒聽說衛家和楚國侯有什麽牽扯,應該不會是他吧?”
賈璉此時見興兒把鍋甩給馮一博,心中羞愧難當,聞言連忙解釋道:
“不是不是,我讓興兒也這麽傳下去的。”
邢夫人聞言,卻冷笑道:
“沒有牽扯算什麽?榮府和他家還有親戚呢!二姑娘都給他做妾了,他還不是把我們大老爺給賣了?”
史家和山東兩案無關,衛夫人卻也聽聞過此事。
一眾老親都在這位楚國侯的主持下,被去職抄家。
可說起來,這也是雨露均沾,公事公辦。
誰讓你貪心了?
即使是衛家被抄,衛夫人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只是一下死了那麽多親人,才讓她無處發泄。
現在聽到邢氏的論調,難免也有幾分怨恨指向了馮一博。
她強壓心中的怨懟,忽地起身朝賈璉一禮,口中道:
“不論如何,此事拜托璉兒,幫我查一查,若是有人針對衛家,就和我說一聲,我在這裡先謝過了!”
賈璉下了一跳,連忙抬手虛扶,急道:
“嬸娘折煞我了!此事我一定給您一個答覆!”
此事因他而起,他心中愧疚難當。
但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他又不敢直接承認。
所以賈璉也顧不得什麽“辦事不利”,準備去和馮一博問計。
畢竟,在他的認知中,還沒有馮一博辦不好的事。
“可憐我大哥和侄兒,一個白發人送黑發人,一個英年早逝,更可憐的還有雲兒,才將笄就成了望門寡!”
王夫人和邢氏,一左一右的扶著衛夫人。
衛夫人卻悲從中來,又哭訴了一場。
屋裡的女人們聽了,也都適時的跟著抹了幾把淚。
最後,衛夫人又轉向賈璉,沉聲道:
“這事無論如何,拜托璉兒一定給我個說法!”
說完,她便告辭離開。
等眾人將她送走,邢夫人就冷哼一聲道:
“要我說,若是查不出來就讓馮淵負責!山東兩案都與馮淵有關,找他準沒錯!”
賈母沉吟了一下,也道:
“璉兒,你先讓人去查吧,不管怎麽說,也給你嬸娘一個交代。”
“老祖宗放心,我知道的。”
賈璉歎了口氣,離開史老太君這屋。
臨走前,還聽邢氏在後面嘀咕:
“要我說,就讓馮淵負責!”
…………
“負責?”
馮一博聽了賈璉的講述,有些哭笑不得,確認道:
“你的意思是說,這事因誤會而起,但結果是證據確鑿,你要負責什麽?”
賈璉自然不是讓馮一博負責,而是想讓馮一博幫忙想想辦法。
今日見了衛夫人,他對此事更加愧疚難安。
若是馮一博也沒辦法,他就準備自己負起責任,去史家負荊請罪了。
“此事不管怎麽說也是因我一時疏忽,史家嬸娘那邊,我也答應給個交代。”
見賈璉一臉鄭重,馮一博笑著擺手道:
“是他們觸犯國法在先,勾結忠順逆首,此等罪責早晚也難逃法網恢恢,何況這事說起來,還是史大妹妹讓林妹妹請托到我身上,我才破例讓大波走了一趟。”
“原來是史大妹妹求到你這裡了,我說怎麽忽然多了個衛家。”
得知事情的原委,賈璉更加懊惱,悔恨的道:
“唉!說來都怪我,當時過來問問就好了。”
馮一博見他這幅模樣,搖頭安慰道:
“你也不必自責,此事也算錯有錯著,若是心裡過意不去,那就多送些錢過去,盡一份心意就好!”
賈璉嘴角牽動幾下,卻不是在笑。
榮府被抄,他也沒能幸免。
此時還哪來的錢?
馮一博卻沉吟著,沒注意他的表情。
“至於史家那邊嘛……”
提到史家,賈璉不由歎道:
“史大妹妹也真是命苦,這下想找個門當戶對的怕是難了。”
馮一博心中一動,遲疑道:
“要不咱們幫給她說個親事?”
賈璉搖搖頭,歎了口氣,才道:
“史大妹妹本就沒有父母,現在沒過門,丈夫也死了,怕是很難再找門當戶對的了,就算是普通人家也擔不起這樣的命數……”
“門當戶對……”
馮一博目光微微閃爍,試探著道:
“要不……和探春一起去東海怎麽樣?”
門當戶對,又是去東海郡。
賈璉脫口道:
“東海郡王?”
話已出口,馮一博也不再遲疑。
他乾脆的點點頭,還補充道:
“嗯,回頭我上疏為二人請封側妃,這樣不僅有了名份,她們姊妹倆也能有個伴。”
他下定了決心,賈璉卻遲疑起來,問道:
“可是……東海郡王會答應嗎?”
馮一博自信一笑, 道:
“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來想辦法。”
開玩笑!
對於女人,他不會強求。
可金陵十二釵送到面前,他有什麽理由不答應?
來紅樓世界,改革之余,體驗一下集郵的樂趣怎麽了?
改革累死累活的,還不能享受享受?
“不過,你要和史家說清楚,這事是為了我家兩位夫人,也是看在史大妹妹的份上,盡一點親戚的情面,可不是什麽負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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