鉛雲覆蓋天空，不留一絲空隙。

只有狂風呼嘯時，才能夠將厚實雲層吹開，接著暗澹的光線灑落下來，給大地鍍上一層傾頹黃昏，搭配著一陣陣不知名獸類的嘯叫聲，讓人真切感受到了天地環境的異變。

沒一會，就起了霧。

呂仲不得不減緩飛行速度，以免一不小心撞到什麽。

修煉天羅秘童術的好處體現出來。

憑此術他能輕易看清萬丈外的景色，更好的發現潛在的威脅。若換做是其他的修士，此刻莫說是飛行趕路，怕是連在地上前進都覺得艱難。

而且呂仲還發現。

枯潮的出現，對人族或許是個大災難，導致南蠻每天都有數以萬的人口，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死在邪祟手中。

有時候，連修士也無法幸免於難。

可對妖獸及其他生靈而言，邪祟似乎只是它們日常中缺失的一部分，重新回來後也造成不了什麽影響。

“或許這才是此界正常循環……”呂仲心所有悟道。

而人族在得了仙人傳承之後，憑借著修煉仙道傳承，獲得了強大的武力，然後就將對自身有害的邪祟，硬生生從這循環中剔除百萬年之久。

真的是這樣嗎?

他覺得想要知道正確答桉，或許要到當初的仙人傳道地。

在那裡回朔場景。

說不定能知道什麽真相。

不在繼續亂想，畢竟不是他現在能做到的事情。

繼續飛行，天色變得更加昏暗。

呂仲隨手一記掌心雷，將攔路的一隻半人半獸模樣的邪祟轟死，繼續在黑暗中趕路，有天羅秘童術在，白天黑夜對他而言沒什麽不同。

忽然心生警兆！

“休休休！”連串的破空聲。

呂仲身形微動，劃出一道誇張弧線，輕易躲過成片射來的丈許尖刺，同時手一抖射出成片金針，卻是先前得來的法寶“金玉子母針”，頓時化出漫天的光雨，朝地面尖刺射來處覆蓋過去。

隨後也沒有閑著，體表有星光聚湧。

聚星術;

飛星引氣術。

至於蛟紋法衣的湧星印，則是為了降低飛行時法力消耗，一早就在開啟著。

與此同時，光雨落到地面。

“噗嗤”聲不斷。

幻化出的金針沒入地表，覆蓋了數百丈范圍地面，很快就將偷襲的東西逼出來，是一頭長滿棘刺的如山妖獸，看著跟普通刺蝟略有些相似，卻長著一顆無角牛首。

慘叫時，“哞哞哞”！

呂仲沒管這隻三階“牛首獾”上，它的實力奇怪的弱，此刻注意力全集中在牛首處。

那裡白霧彌漫，一道枯瘦不斷流下泥漿人影站著，借助天羅秘童能看得很清楚，其面孔完全就是苔蘚淤泥樹枝的凝成，外面套著一件破爛衣袍，樣子像是才剛剛出土不久，散發著毫不掩飾的強烈惡意。

“這也是邪祟?”

呂仲心中微訝，揚手送了它一記“雷沼”。

自他接引劫雷之後，甲木雷印上就多了幾道玄秘紋路，效果是雷法的威能莫名增強，而且帶著一絲劫雷的氣息。

估計這邪祟也沒想到，自己盯上的獵物竟會雷法，它連慘叫聲都來不及發出，就被雷沼轟成了齏粉，連帶著那隻“牛首獾”也遭了殃。

半顆頭顱被劈爛，巨大身體轟然倒地。

不一會，兩條上好筋肉被取出。

呂仲檢查了一番，確定裡面沒滲入邪祟力量，這才放心的收下，準備進到西境後再吃。

又將牛首獾妖丹取出。

“癟了?”

他猜測可能是牛首獾被邪祟控制的緣故。

換做是修士被附身，同樣會出現氣海枯竭，亦或者是精元被吸乾的情況，畢竟邪祟想要維持存在，總要進食些東西。

對照著地面景物，呂仲很快來到毒蟲谷附近。

跟上次相較，綠斑鬼蟲的領地范圍不增反減，而且個體數量也明顯銳減，從被破壞的毒沼跟蟲殼碎片來看，應該是跟什麽妖獸發生了衝突。

這也正常，畢竟蟲群的每一次擴張，都意味著其他妖獸生存空間的縮減，事關領地基本上都是你死我活的衝突。以往蟲群的擴張十分順利，才能將領地從原本的毒蟲谷擴展出來。

但這次，綠斑鬼蟲似乎遇上了硬茬子。

循著地上的打鬥痕跡，呂仲發現那妖獸竟是直奔毒蟲谷而去，大抵是抱著連鍋端的念頭。

隨著他越來越靠近毒蟲谷，毒沼中開始出現尚未處理的蟲屍，並且數量在快速增加著，很快就連成了一片蟲屍地毯。

“該不會真把蟲群給滅了吧?”他忍不住想到這點。

確定安全，才靠近毒蟲谷。

原本林立的蟲巢，被火燒水浸的破壞了大半，如今只剩兩座還矗立著，上面還到處都是裂痕，大量綠斑鬼蟲進進出出，正在修複巢壁。

從這點來看，顯然最終結果是蟲群慘勝。

而入侵的那隻妖獸，此刻屍體墜到了毒蟲谷底下。

呂仲小心下去，發現它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地宮頂上。

不是預想中的閻齒獸。

是一隻渾身長著樹鱗狀黑色硬甲，體長三十余丈的巨大妖獸，模樣看著有些點像拉長的犰狳，細長脖頸上長著三顆猙獰蛇首。

從嘴裡流出的毒血來看，這妖獸應是被毒死的。

“認不出來，是罕見的異種妖獸?”呂仲借著混進長春谷等宗門的化身，可是將那些宗門開放給低階弟子的典籍，都統統給閱覽了一遍，其中就包括妖獸辨識典籍，卻仍是想不到這妖獸的來歷。

就在這時，他輕咦一聲。

見到了類似胎盤、臍帶之物。

這是生產的痕跡?

呂仲想到這個可能，頓時心中一動。

場景回朔。

很快找到一個被填上的土洞。

“倒是不蠢。”

繼續追蹤下去，他來到傳送陣所在地宮，對此心中並沒有多少意外，畢竟此處曾撒過閻齒獸骨灰，綠斑鬼蟲會本能的避開這裡，所以對剛出生的幼獸而言，絕對是最安全的避難所。

“嚶嚶嚶！”威脅似的古怪叫聲，從地宮一角響起。

能清楚看到，是一隻模樣跟外面妖獸近似，但卻隻長著一顆蛇首，通體雪白微紅的幼獸，叫聲一聽就是外強中乾，正害怕得縮在牆角處。

先沒管它，呂仲緊張看向傳送陣，見沒有傳送陣沒有絲毫損壞，才松了口氣，不由惱怒望向那幼獸。

“要是被你咬壞了，今天我就吃燉肉！”

惡狠狠威脅一番，他才開始想著如何處理這小東西。

當靈獸養?

也只能這樣處理了。

這小東西看著就凶神惡煞，拿來鎮壓山門是很不錯的選擇，而且從其生母險些滅了綠斑鬼蟲群來看，成長起來後的實力也不會差。

碧海宗家大業大，也不至於養不起。

養！

沒時間感化。

直接就是一頓暴打。

在生和死面前，幼獸選擇了屈服。

再取出一份靈獸契約，照著流程簽署完後，呂仲又多了一隻靈獸，而後暫時將其裝在空的靈獸袋裡，以免傳送時被壓死。

順便給它起了個名字。

由於生母看著像九嬰，還只會“嚶嚶”的叫，乾脆直接起名“九嬰”。

準備完畢後，他持著挪移令啟動傳送陣。

一陣靈光閃爍，整個人消失不見。

……

西境，是越發的令人感到壓抑。

天空是一成不變的暗紅色，地面遍布著腐敗物，同樣也是腥紅一片，見不到半點生機，也見不到半隻活物。

說實話，此刻的呂仲真的希望能有邪祟出現。

可惜西境這鬼地方，猩紅靈氣的腐蝕極其恐怖，如果沒有陽火護身，估計連邪祟也無法存活。

由於沒有地標可供參考，他現在只能靠方向跟前進速度，來計算自己目前所在的位置，及抵達撼山舟所在處還有多遠。

途中經過煙湖坊市。

可那裡早已經人去樓空，看起來並不像是被外力摧毀導致，結合見不到多少魚類的熏煙湖，外加廢墟中濃度頗高的猩紅靈氣。

呂仲很快得出結論，這裡的修士應該是遷徙走了。

而且，遷徙還是有計劃的。

沿著路線，能看到不少臨時補給站。

考慮到正事要緊，他沒有去尋找那些遷徙的修士，而是在廢墟中找了處地方，將陣法禁製支起來後，才開始祛除猩紅靈氣的侵蝕。

結束後，將九嬰放出來透氣。

見它“嘶哈嘶哈”的吸著紫幽極火，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呂仲心中不由更加好奇它的來歷。

取出一枚血氣丸投喂，小家夥精準的一口吞下。

“嗝”

它打了個飽嗝，鼻孔裡噴出縷縷血焰。

吃了喂了，幼獸對呂仲頓時親近不少，開始靠過來磨蹭，不時還抬起頭好奇打量著他，黑漆漆的雙目中，滿是不解與疑惑。

又投喂了一枚血氣丸，呂仲沒有再管它，而是服丹煉氣。

只要還有空，每日的功課就不能落下。

等到天明時刻，呂仲回到地面。

繼續趕路。

在孤寂無人的西境趕路，對心靈著實是一種折磨。

好在前不久，他的心境才蛻變過一次，所以一時半會也沒什麽問題，埋頭只顧著趕路，順手又收集了兩枚雙尾螺旋晶。

等腐敗積聚得差不多，呂仲就會在地底挖洞休息。

如此往複，很快抵達撼山舟所在處。

很長一段時間沒見，腐敗物已經將它徹底覆蓋，呂仲也是找了好一陣，才找到被腐敗物掩埋的此舟。

不得不再稱讚一次中土的造船技藝，在猩紅腐敗侵蝕如此嚴重的西境，撼山舟居然還能保持完整，只是表層的裝甲板出現了腐蝕痕跡，重要部分依舊是光潔如新，一如建造完成時那般。

輕車熟路來到能源艙，將準備好的上品靈石安入插槽，隨即轉身進到樞機室，將魄風晶也裝了上去，撼山舟頓時又“複蘇”過來。

“成敗如何，就看你的了！”呂仲望著手中令牌，目光略有些凝重，將之插入到浮空樞機的一處凹槽處，立刻就見到一抹強光爆發。

強光來得快，去得更快。

伴隨著一陣低沉“嗡嗡”運轉聲，撼山舟重新恢復動力。

而後船身顫動，硬生生將自己從腐敗物中拔出，迅速調整好姿態，就這樣靜靜地懸浮於半空中。

“成，成功了?”呂仲心中一喜。

旋即拂袖放出一道人影，卻是他的戰鬥化身尹理。

“交給我吧。”尹理衝呂仲點頭，他早在南蠻的時候，就已經精研過維護手冊，後來又得到了齊雲編纂的操作手冊，基本掌握了操控撼山舟的要領。

由於沒有器靈輔助，所以撼山舟全靠修士的神識來控制。

要做到這點，只需坐在主控台座位，然後將神識探入身前的控制板，此板通體皆是由銀精構成，作用相當於陣法中樞。

憑此，可以控制艦上所有禁製與法陣。

再依據不同陣法禁製的組合，達到控制撼山舟飛行前進，以及開火的效果。

“首先，自檢全艦損傷情況。”尹理發出一道指令。

約莫半刻鍾，自檢結果出來。

不容樂觀。

暴力移除雲龍迷鎖，給撼山舟造成了巨大破壞。

防禦超過四階護宗大陣，可抵擋元嬰真君攻擊的主副防禦法陣，連同混元炮等部分都已經嚴重損壞，需要花費時間精力去修複。

部分損壞位置，尹理給出了人為破壞的推斷。

對此，呂仲早有預料。

從結果來看，如今它還能飛起來，得感謝真央宗那些人渣“手下留情”，撼山舟上設計了多套備用的浮空回路，如今都是完好無損，而且還保有了一個備用防護法陣，讓此艦無需暴露在外面的惡劣環境中。

尹理將法陣激活。

“滋啦！”

澹黃色的卵形護罩出現，不時發出陣陣劈裡啪啦聲，卻是猩紅靈氣侵蝕導致的，而這將會導致靈氣的快速消耗。

遞給化身一袋靈石，呂仲交待道:“朝西極劍域寧雲坊飛，我要查一查那裡當年發生了什麽。記得算好靈石余量，留好返程靈石和一定的余裕，我不想到時候棄船，光靠著肉身飛回來。”

尹理點頭，而後專心操控撼山舟。

六百多丈長的龐然巨物，開始噴出長長的靈光尾跡，速度很快就提升到三千多裡每時辰，隻比聲音的傳播慢上一絲。

這是備用法陣的速度極限。

帶起滾滾雲氣，撼山舟疾速朝目的地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