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一處無人巷陌。
呂仲忽的停下,突然轉身望向身後一石牌。
那裡空無一物。
然他卻篤定道:“閣下跟了我如此之久,也該是時候出來了吧?”
就在這時,石碑上忽然現出一道纖細身影,她身穿七彩霞衣,模樣跟少女相似,玉足輕晃,發出銀鈴似的笑聲。
“嘻嘻,這南蠻地界,還真叫奴家大開眼界!不禁有那發現奴家的修士,竟然還能看到元嬰老怪,在光天化日之下,不顧臉面的偷襲結丹小輩。”
呂仲聽到這話,面色未有半分改變。只是催動天羅秘童術,上下打量霞衣少女,對方散發的氣息,並不弱於他。
更重要的是在秘童視界中,他所看到的只有一片血紅。
這就意味著,此女並非是仙修。
而是妖修!
妖獸四階可化形,之後便可被稱作“妖修”。
“這妖修跑到仙修地盤來,到底有什麽目的?”呂仲默想著,卻並未再說什麽,而是在盤算著,自己能否乾掉此女。
霞衣少女見狀,彷佛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她再次發笑起來,發出陣陣輕笑聲,而後輕輕向前一躍,身形陡然消失。再出現時,已是站在呂仲身前。
“嘻嘻,奴家可沒有跟道友動手的想法!”
旋即,霞衣少女上下打量呂仲,好像是在確定什麽,繼而又閉上眼睛深吸了幾口氣,臉上露出沉醉表情,這才睜開眼解釋來意:
“奴家就明言直說了吧,我想跟道友一同聯手,在即將降臨的萬巫殿中,獲取一件千載難逢的秘寶。綺羅仙盞,不知道友可曾聽過此物?”
綺羅仙盞?
呂仲目中閃過一絲疑惑。
他還真沒有聽說過這個詞,不由將目光投向霞衣少女,後者看到翻了個白眼:“奴家忘了,這裡是南蠻……好吧,就給道友解釋一下。所謂的綺羅仙盞,非是什麽器具,是一株早在上古時候,就已經滅絕的四階靈藥。”
“至於它的作用嘛……”霞衣少女露出無邪笑容,才繼續往下說:“對於奴家而言,綺羅仙盞是無上寶藥,具體為何不便多言。而對於道友來說,效用卻也是非同尋常,道友若想讓你這,嗯偽純靈之體,對就是偽純靈之體再進一步,綺羅仙盞可以提供莫大幫助!”
對她這話,呂仲自然不會相信多少。
可心中也難免產生了興趣。
如果真能讓半純靈之體再進一步,他豈不是能獲得純靈之體?雖說元嬰期時即便獲得了純靈之體,也會因為神魂的緣故,無法感應到天地元氣,可能獲得的好處同樣一點不少。
想到這裡,呂仲望向霞衣少女。
“閣下此番話,說得好似煞有其事一般,可你又有何證據,能證明此番話的真假?要知道所謂的綺羅仙盞,不過都是你一人之言而已。”
“嘻嘻,這個簡單!”霞衣少女以手捂著櫻桃小嘴,竟從口中吐出一枚玉質化,花瓣狀的物體,原本一直帶笑的臉龐,此刻居然罕見的露出不舍之色,但還是將之交給了呂仲,並道:“此物便是綺羅仙盞的一片花瓣,奴家方才所言,到底是真是假,道友可自行分辨。”
呂仲狐疑接過,心中卻是不信的。
待他用秘童一看,面色頓時忍不住一變,心中更是掀起巨大波瀾。卻見花瓣蘊含著一股數量極少,精純程度卻難以言喻的靈氣。
尤其是這片綺羅仙盞花瓣的周圍,還籠罩著一層迷蒙光暈。
盡管這光暈極澹,幾乎難以用肉眼看清,卻仍是讓呂仲確定,此花瓣是來自一株五階靈藥。因為只有五階靈藥,才會自帶仙靈寶光。
不動聲色。
呂仲借助灰霧空間,對此物進行了一番嘗試。
果然有效!
正如霞衣少女所言那般,此花瓣所含的那絲靈氣,的確對純靈之體大有助益。按照煉丹師的經驗,五階靈藥能做到的事情,如果他能得到足夠的四階綺羅仙盞,同樣也能讓身體提前完成轉化。
心中一陣權衡利弊。
考慮到純靈之體,對自己未來仙途的幫助。
呂仲決定還是摻一腳。
一直看著呂仲表情的霞衣少女,這時忽然回首一眼,飛快拋出一枚玉佩,“這是奴家煉的一枚通靈玉佩,等之後道友進到萬巫殿裡面,就可以法力催發此玉佩,屆時即可聯系上奴家。”
話音未落,她便不見了蹤影。
得了五階綺羅仙盞花瓣,呂仲對她的話已是相信了幾分。
將玉佩攝到手中,入手溫潤有微涼之意,能看到有禁製在裡面流轉,的確像是一件通靈玉佩的樣子。
為以防萬一,呂仲連下了三層封印禁製。
做完這些,才繼續朝城北方向走去。
他此行的目的,可不單單是為了解決風還玉,那不過是順手為之,最主要的還是想看看,水霓要傳授的是何種秘術。
從無人小巷中出來。
沒走多久,便是繁華大街。
呂仲一邊走,一邊品嘗著小吃。
結丹突破至元嬰期,有紅塵煉心一說,為的是解決修士情感澹漠的問題,以避免修煉錯了方向,將自身的情感徹底磨去。
到了元嬰期,隨著修士愈發非人。
煉心的重要性與日俱增。
這種時候,不同的元嬰修士,會有不同的解決辦法。或是走道門的持念清修,或是將情感寄托在後輩,或是堅持某種行為。
邊吃邊走,邊走邊吃。
原本澹漠的情感,在此刻逐漸豐富起來。
不知不覺中,呂仲來到了擺攤區。
這裡的人氣一如既往,不斷有衣著五花八門的修士進進出出,神態各異的挑選自己想要的東西,耳畔充斥著陣陣討價還價聲,買賣雙方皆是面紅耳赤,那情形不比鬥法緩和多少。
呂仲將修為斂息到煉氣後期,再加上匿蹤術的效果,路上遇到的修士雖然不少,但至多也只是狐疑的望一眼。至於隱藏在人群中,那少數三五個結丹修士,他們哪怕能意識到呂仲的不對勁,卻也不敢對此有什麽反應,頂多就是投來敬畏目光,而後扭頭朝出口走去。
一路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呂仲慢慢逛著一個又一個的攤位。
都是些常見貨物,例如丹藥、符籙、靈藥之類的東西,也有賣各種奇物的,例如作用不明的鏽鐵片,缺了頭的半尊凋像等等。
呂仲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幾眼。
就在這時,一陣吵鬧聲從前面傳來,還伴隨著物品的清脆破碎聲,似是有什麽人起了爭執,引得周圍好事的修士,紛紛朝那個方向聚去。
呂仲本不打算過去,可不經意朝那邊望了一眼,眉頭卻是微微皺起,目中浮現出一抹懷念之色。
他略一遲疑,抬腳朝那邊走去。
“來來來,大家來評評理!這小妞喪盡天良,竟賣假玉符給我兄弟,導致他被城外邪祟所傷,如今命垂一線,將不久於人世……你們說,她這樣做得可對,是否跟賠我兄弟一筆靈石?”
“什麽假玉符?我之前明明有特意說過,那玉符只是一枚家祖留下的紀念品,徒有其形而無實際作用。若真是一枚完好玉符,又否則怎可能以區區三十符錢,賣與你那兄弟?”另一個甜美的女聲,怒氣衝衝的反駁道。
呂仲如入無人之境,走到人群前面,看清了爭執雙方。
分別是一名惡相大漢,他穿著一身陳舊法衣,體表纏著不少煞氣,並著數縷澹黑邪氣,一看便不是什麽好貨,結合其滴溜轉個不停的眼珠子,大抵是個坑蒙拐騙的街頭無賴。
至於跟他爭執的攤主,則是一名嬰兒肥的圓臉女修,身著一襲鵝黃長裙。
這時大漢雙目一橫,露出不善神色,向圓臉女修質問道:“你說的這番話,可跟我那兄弟說的不同。他明明是花了三十靈石,才向你買來的清陽護身秘符……這兩位是那日的人證,他們可以證實此事!”
只見大漢一揮手,人群中便走出來兩名修士。
兩人一出來,就開始作出證言。
圍觀的人群看到這裡,哪裡還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分明是惡相大漢動了歪念頭,想要硬訛這圓臉女修一筆靈石。
可知道歸知道,卻無一人願意惹事上身。
在真靈仙城生活久了,自然知道有些事是沾染不得,否則極有可能活不過第二天,再被人發現已是陰溝裡的屍體。
“你,你們!”圓臉女修一聽此言,怒極反笑起來。
“怎麽,人證物證俱在,你難道還想要抵賴不成?行,那咱倆就到執法隊那邊去,看韋前輩到底支持誰!”惡相大漢冷笑一聲,彷佛已然知曉結果一般,擺出一副有恃無恐表情。
圓臉女修聽了這話,咬牙攥緊了拳頭。
不用想也知道,如果將此事鬧到執法隊,最後吃虧的也定然還是她,眼前這人擺明是背後有關系。
打,打不過。
只能忍氣吞聲認栽!
圓臉女修心中沮喪無比,如果賠了這筆靈石,那她就沒辦法在城中租房了,光憑著那手粗陋製符術,還不知道要辛苦多久,才能夠在這真靈仙城中立腳。
至於修煉到築基期什麽的,自然是遙遙無期。
念及至此,她咬牙從身上摸出一小袋,倒出了三十靈石。
卻不料,對面惡相大漢見了,卻是哂笑道:“這位小道友,你怕是忘了一件事情……是你賣出的那枚玉符,導致我兄弟受傷,淪落至瀕死的淒慘處境。將買玉符的靈石還回來可不夠啊……”
說到最後,他彷佛意有所指。
但就在這時,惡相大漢面上忽然多出一條紅線,然後就均勻的裂成了兩塊,還未等被濺了一身汙血,未知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圍觀眾人發出驚呼,就又發現圓臉女修不見了蹤影。
一處偏僻小巷中,呂仲帶著圓臉女修現身此處。
呂仲不由分說,便將她身上袋子攝來,從中找到一枚玉符,同樣也是效力全失,只不過是品相保存得極為完好。
“清陽護身秘符……”
望著手中玉符,他彷佛回到了百余年前,自己尚是煉氣修士的時候。
情緒很快恢復如常,呂仲這時扭頭看向圓臉女修,見她一副瑟瑟發抖,驚恐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不由苦笑一聲,抬手打出一道溫和法力,以避免真將此女給活生生嚇死。
待圓臉女修緩過來,他這才問道:
“方才,我聽你說這些玉符,皆是家祖所留。不知……道友家祖之名,可否是喚做‘淑媛’二字?”
之所以問這話,是因為呂仲覺得此女眉目間,與昔日的故人有幾分相似。
聽聞這話,圓臉女修壯著膽子,搖頭道:“家,家祖並非叫這個名字,不過他昔年的確有提到過‘淑媛’二字……”
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麽,道:“對了,這是家祖胞姐之名,我們黃家之所以能興盛, 從一個小小的凡人家族,發展成如今的修仙家族,皆是得益於首先踏足仙道的祖奶奶!”
但很快,圓臉女修臉上又浮現出疑惑之色。
既然是黃家的興盛,源自於這位名不見經傳的祖奶奶。可為何族內,對此卻好似諱莫如深,從未在外面公開提起?
呂仲看著她的表情,自然能猜出此女所想。
明明是一個家族的興盛之基,然而功勞卻完全被人所遺忘,其中原因定然複雜,但歸根究底,卻也逃不過“人心善變”。
“那,黃道友結局如何?”他彷若不在意的問道。
圓臉女修沒忘記,眼前此人的修為,極可能是傳說中的元嬰老怪,心中在為方才自己的冒失之言後悔時,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呂仲,才緊張說道:
“回,回前輩,祖奶奶她是壽盡後仙逝,因終生未留下子嗣,故而死後入不得祖地,故被供奉在族內靈堂,日夜受香火供奉。”
“我知道了。”呂仲澹聲道。
他沒想到曾經的故人,竟是以這樣的結果離去。
瞥了眼圓臉女修,見她一臉希冀模樣,哪能不知道此女在想些什麽,於是便一撫儲物戒,從裡面取了些雜物出來。
都是之前留下的。
由於懶得放到宗門寶庫,所以留存至今。
東西不多,但對一名煉氣修士來說,卻足以令其感到欣喜欲狂。畢竟在呂仲眼中僅能算作雜物的築基丹,在圓臉女修眼前卻是無上珍寶。
女修本想跪謝一番,可抬起頭才發現,那位前輩已是不見了蹤影。
而這時,呂仲已是抵達了真靈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