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啊......”
送走葉磐鹽,呂仲望著外面鉛雲密布的天空,沉吟一會,並未如往日般折返靜室,繼續去閉關修煉,而是一轉身就進了山河圖。
月華妙化生息丹的蘊養,近期已到了關鍵時刻。
此丹至關重要,可以說關系到他未來成就合體之路,由不得不多加關心。
來到空桑神木前,此樹先前說要逼禍,執行得當真是無比徹底。目前好似一塊枯木一般,再無半點的氣息泄漏。
呂仲也是站在近處,才能感到其體內有隱晦的靈氣。
打出一道法訣,樹乾應聲裂開。
化身的身影出現眼前。
隻一眼,呂仲的眉頭就皺了起來,心中喃喃道:
“沒想到,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那道盤坐的身影,看似跟之前一般無二。然實際上,連空桑神木都未發現的是,蘊養此丹的化身在不知不覺中,已是受到了侵蝕。
此刻的他,不再是呂仲的化身,而是成了月珠的傀儡。
亦或者是它物。
“是因為月珠中的氣息嗎?”
呂仲目中光芒閃爍,決定用灰霧空間回溯一番。
很快,答案便水落石出。
正如他猜想,化身之所以受到侵蝕,原因出在妙化月珠上。
這種事情,讓呂仲感到疑惑不已。
按照太陰仙經所述,月華妙化生息丹的蘊養固然麻煩,卻不存在後遺症一說。所以此種被侵蝕的情況不該發生...可如今的情況卻是,化身的確在不知不覺間,就被那月珠侵蝕了身體,變成了他所不了解的東西。
“更像是什麽東西,引發...誘發了這一變化。”
呂仲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幕記憶,卻是想起了之前在古明火境時,遇上的那一道青月身影。本能告訴他,對方或許跟這脫離不了乾系。
“墮仙手段嗎?”
他望著樹內盤坐的化身,想到此軀已不為自己控制,說不定已為那一墮仙控制,心中很快有了決定。卻是寧願大大割肉舍棄一番,即將蘊養完成的月華妙化生息丹放棄,也要將身邊的危險因素徹底排除。
沒辦法,無論是空桑神木,還是方圓近三萬裡山河洞天,乃至煉丹工場。都是不可外泄的巨大秘密,一旦被外界知曉,定然會引來巨大麻煩。
若被墮仙盯上,甚至會有性命危險。
與之相較,一枚月華妙化生息丹,倒還真算不得什麽。
呂仲當即心念一動。
可幾乎同時,一道清冷聲音出現在他腦海,以極不自在的語氣道:
“道友請手下留情!”
這道聲音本以為,自己開口央求後,呂仲就會立刻停止動作,殊不料更堅定了他的決心,當即就引動後手,讓化身徹底消散。
“嗡嗡——”
一陣靈光閃爍,化身的身軀頓時開始崩解。
有圓珠從裡面滾落,正是被蘊養的妙化月珠。它此刻已形象大變,上面布滿玄奧紋路,同時泛起一層青色輝光,緩緩飄浮在半空中。
與此同時,無數根須扎來,三兩下將月珠捆成粽子。
卻是空桑神木察覺異樣出手。
月珠閃爍幾下,試圖震碎根須脫困,然空桑神木並不是吃素的,在被震碎幾道根須之後,便開始彌漫出灰光,根須因此一下變得堅固無比。
而後,更多根須湧來,令月珠再無半點機會。
“閣下到底是何人?”
呂仲望著月珠,臉色陰晴不定道。
“我?”
月珠傳出此聲音,緊接著就一陣光芒變幻,化作一呂仲熟悉的身影。此女出現後,先是望了眼周圍,然後才將目光移向呂仲,表情忽然冰雪消融。
“我是你師祖!”
聽聞此言,呂仲心中冷笑,不準備當真。
眼下有空桑神木在,他這邊佔據了上風,隨時有解決此墮仙的實力。因此心中並不大慌,更是想著問不出有用信息,就直接讓神木動手將之解決。
卻不料,對方這時神情變得嚴肅起來,一臉認真道:“太陰仙經,此道乃是由我所開創,亦是我外傳。”
她看著呂仲變化的表情,這時繼續說下去,發笑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只不過,你這是凡人之愚見,功法傳授並不一定需要口授,更不必須以紙張玉簡作載體,只需動用一些真仙手段,經由虛界將信息傳播擴散,便可以自然而然造成影響,由此達到擴散道統的目的。”
這番話聽著荒謬,然呂仲卻覺得是真的。
汙染的本質,是信息的傳播。
在刻意為之的前提下,若這種汙染達到某一極限,的確有可能使目標領悟傳播者的真意,進而悟出功法傳承來。
恐怕,月陰子所創的太陰仙經,便是由此而來。
“也難怪,一冊靈界功法,敢冠以仙經二字。”呂仲想到這裡,對面前這位“天降師祖”的話,已是十分信了三分。
“真有意思,師祖師徒竟會如相會!”
一直旁觀的空桑神木,這時候忽的發聲笑道。
“所以,能將我的禁錮解除了嗎?”
被困的太陰祖師,這時候心虛問道。
作為一道之主,被小小煉虛識破小動作也就罷了,現在還被禁錮困住,連半點反抗能力也無,實在是顏面大失。
“抱歉,在確認你的身份之前,還請閣下先受些委屈。”
為自身安全起見,呂仲自不會就這樣,讓空桑神木將她放出。
轉而,他想起某事,又問道:
“我很好奇,似閣下這般存在,為何會願意從仙界回來?吾輩修士一生修煉,為的不就是飛升成仙,哪有到了目的地卻折返的道理!”
“這話你是問對人了。”
太陰祖師見出不去,乾脆坐在了地上,悶悶答道:
“唯有到了仙界,才知道那裡究竟是什麽地方。礙於......一些特殊原因,祖師我就不向你透露,仙界到底是個什麽光景了......”
說到這裡,她似笑非笑的看著呂仲。
“當然,若是你這欺師滅祖的不孝徒孫願意,作為祖師爺的我也可以提前道出,將仙界的情況描述一番,讓你立刻榮升。”
“榮升?歸於樹根嗎?”呂仲道。
“看來,你還知道得不少。”太陰祖師意外看了呂仲一眼,“的確,榮升的歸宿就是歸於樹根。但請相信我,這絕不是你想要的。”
見她說得如此嚴肅,呂仲也不禁心中一凜。
方才,他的確有類似想法。
能一下直接飛升到仙界,真是有不小的誘惑。
哪怕因此遭遇不測。
“至於我從仙界回來的目的,這一問題換做其他人,定然是絕大部分回答不出來的。他們隻知曉自己被困漫長歲月,卻不知道被困的根源。”
“原因,倒也是簡單。”
太陰祖師說到這裡,刻意把話止住,微微一笑後才道:
“此事真相,涉及到成就真仙之秘,價值難以言喻。縱使你是我太陰一道的傳人,也不可能直接知曉,更何況...還是忤逆師祖的不孝徒孫。”
“可如果,你願意將我......”
可她不說,呂仲卻已經知道了答案。
“歸一世界線嗎?”
他猶還清楚記得,當初關道子說過真仙的未來路,早已因天道而發生變化,曾經的舊路已經走不通,必須要成就真我唯一之仙。
否則,縱使渡劫飛升到了仙界,也將因此而罹遇大難。
如今看來,關道子所言並無虛假。
眼下墮仙們的遭遇,無疑是對這一說法的證實。
想到這裡,呂仲將目光移向太陰祖師,平靜道:“所以,你們這次回來,是為了再次飛升,成就真仙。”
“我是我,不要將我跟那些垃圾,混為一談!”
太陰祖師不滿的說道。
緊接著,她面露譏笑,一臉不屑地說道:“呵,就憑他們那些廢物,也想要成就真仙?哪怕得到這次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在不知曉真正前路的情況下,任憑這群鹹魚再如何掙扎,也不過是重演舊路。”
“所以,他們煉製九轉金丹,也是徒勞?”
“你,你說九轉金丹?”
聽得呂仲這話,太陰祖師好似被掐住脖子,臉色一下漲紅。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幫鹹魚愚昧且無知,怎會知道具體煉製之法!不對...並非沒有可能,那些老不死也趁著這次機會,跟我一樣折返回靈界。若不有這群老東西在,本祖師又怎可能淪落......”
說到最後,她的聲音小了下去。
而後,太陰祖師換了副表情,冷冰冰道:“若真是要煉製九轉金丹。唉,如果我沒有猜錯未錯,外面應是大亂了起來?”
呂仲點頭,將外界情況道出。
“哼,沒想到,竟還真是要煉製此丹!”
太陰祖師面色一沉,不知想了些什麽,目光因此閃爍起來。過了好一陣,她瞥了眼身前站著的呂仲,一臉嚴肅說道:“事到如今,我也沒必要瞞著你。毫無疑問的是,九轉金丹的確是一條捷徑。”
“服之,能令人長生不死,即刻登仙。”
“但,這卻並非沒有代價。”
“願聞其詳!”呂仲聞言神色一凜,拱手道。
一旁的空桑神木,此刻雖並未發言,想來也是在側耳傾聽。
“九轉金丹,並非你所知的丹藥,但可以將它以丹藥概念視之,方便理解。”
“煉製所需非靈藥,也非金石,而是需要兩樣載體。若要煉成九轉金丹,一需要命元,此即為他們發動大戰的原因,聚沙成海,借此可聚攏海量命元,二為聚納命元之人柱,這一點我尚不清楚他們是否找到,或者是如何實現替代。”
“不過...既然已經開始動手,想來已是有了解決辦法。”
呂仲臉色變了變,關心問道:“此事,與我有何影響?”
“有也沒有。”太陰祖師隨口回道,“只要你運氣未壞至極點,不是煉丹所需的命元人柱,大可以找個地方閉關修煉,直接閉關個三五萬年時間。待到九轉金丹煉成,危機徹底解除之後,再出現即可。”
見呂仲想要開口,她補充了一句:
“放心,你運氣還不算壞,並不是什麽人柱。”
“事實上,想要成為承受命元的人柱,條件可以說是十分苛刻。首先的一點,就是要完成自身的淨化,也即是祛除天道影響......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排除世間極大部分生靈,有也只有少數幾種罕見靈體,才有成為人柱的可能。”
“但這也僅僅只是可能。”
此刻,太陰祖師見呂仲面色有異,不禁詫異道:“怎麽,你知道有這樣的人?”
呂仲聞言,面色一變,否認道:
“閣下多想了。”
“哦,那你可要提醒那人了。”太陰祖師微微一笑,自顧自的說道:“滿足條件的人柱,在那些老東西眼裡,無異於會走路的九轉金丹。雖說人柱胚子不一定能承受天量命元的灌注,直至最終結出可成仙長生的果實,還需要滿足其他的苛刻條件。”
“然盡管如此,此人的價值也是難以言喻。”
對她這話,呂仲並未回應。
而是暗暗在想。
既然成為人柱的要求,是淨化祛除所謂“天道的影響”,那麽接受淨化避免榮升的葉磐鹽,在接受了黃金樹賜福之後,是否還算得上是人柱?
若是,又會煉製出怎樣的九轉金丹。
如果服用這樣的九轉金丹,那成就的又到底是何種真仙?
呂仲未往深處去想。
理智看待此事,其實跟他沒有多少關系。在早已知曉真正的成仙路,並且已經有了實現的辦法的前提下,他已無需借助九轉金丹成仙。
是以呂仲對九轉金丹毫無興趣。
想來,太陰祖師也是如此。
她必有自己的道路可走。
若不然,那還能似現在這般鎮定,早該加入那夥墮仙共謀煉丹大業了。
一下知曉這麽多秘密,呂仲也是大感頭痛。
見月華妙化生息丹無了,他也不願繼續在此停留,就準備讓空桑神木將太陰祖師禁錮著,直到日後有了抵擋的底氣,才決定是否要將之放出。
說實話,對方那種汙染手段,的確是神乎其技。
真正的仙法,恐怕也不過如此。
這也是呂仲忌憚原因。
他害怕一時不慎,就著了這位“太陰祖師”的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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