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淙淙，一瀉千裡，青波蕩漾，奔流不息。

宋川放眼向河邊望去，只見暗礁險灘處，還有一個個修士，在向河水中傾倒著什麽。

他凝神細看，竟全是廢石。

給宋川帶路的侍從，見他對這些河水中的石頭有趣，便隨口介紹道。

“此河喚做‘巨靈河’，連綿有八千裡之遙，此河又連通各處山脈地穴，是以被收集起來的無用廢石，就會倒進河中。”

“再由河水帶往各處地穴，重新孕育，因這些廢石太多，有的堆積起來成礁成灘，所以我們也將其喚做亂石灘。”

能送來到亂石灘的奇石，基本都是無用的廢石，所以也造成了此地少有人關注的原因。

宋川能來到這裡當差做事，在這侍從眼中，自然也就成了那種混吃等死的一類人物。

不過宋川畢竟有玉境初期實力，故而他一路上和宋川相談時，還是帶著幾分恭敬之意。

宋川點了點頭，沒想到這‘亂石灘’的名字，竟是這樣得來的。

“前輩，這是你的信物，請收好。”

這時，那侍從帶著宋川來到河邊的一座矮塔前，抬手在裡面摸索了一陣。

最後將一塊腰牌和一個儲物袋，遞到了宋川手中，含笑說道。

“多謝了。”

宋川點頭，同時打量著手中腰牌，這腰牌有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其還雕刻著‘第七十二灘管事’字樣。

這就是代表自己身份的信物了，有了它，在亂石灘，就可以暢行無阻，自由出入了。

亂石灘雖在巨靈山少有人問津，可地域奇廣，因此也將其分作了無數灣灘。

宋川被分到的，便是第七十二個河灘。

而拿到信物後，宋川又故作大方的拋給了那帶路的侍從一瓶丹藥。

對方雖只有石境後期修為，但在見到宋川那遞出丹藥時，心疼的模樣，還是偷笑著收下後就退了出去。

在他看來，這宋川果然是在宗門混不下去了，才來到這裡。

否則一瓶小小的丹藥，何止於讓對方如此不舍。

不過，待他離去後，宋川手握腰牌，身上那副吝嗇不舍的姿態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整個人都顯得精明成熟，嘴角邊還流露出了一絲譏嘲的笑容。

僅僅是付出了幾塊靈石的代價，就達到了自己的目標，讓以後的廢石也有了保障。

而且還打消了對方的懷疑，給自己免去很多麻煩，此舉可說是完美。

但，默然了一會兒之後，宋川就從儲物袋中摸出了一塊玉簡。

他將神識注入進去，靜心細看起來。

這裡面裝的並不是功法，而是亂石灘的地圖，以及一些注意事項，什麽地方可以走，什麽地方嚴禁進入。

而在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後，宋川忽然將玉簡收起，就朝某個地方，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這亂石灘看來確實不受重視，僅有幾個禁製在護持，且其中實力最高的管事，也不過是三名玉境後期修士…”

宋川一邊行走，一邊在心中自語，不過越是這樣，對自己越有利。

亂石灘不受重視，更方便自己行事。

……

宋川沿著河岸行走，大約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後，他終於來到了一座石塔前。

此塔高有七層，由一塊塊大小不一的灰石壘砌，比較簡陋。

且呈圓環狀，中空外實，倒像是一座石堡。

不過待他走進去後，發現這石堡中的面積還算寬敞，若是七層住滿，容納千人還是沒有問題。

宋川打量了一下，滿意的點了點頭，然後就直接抬腳走入了石堡中。

石堡一層，此刻正有二三十個石境修士，躺在空地石椅上，懶洋洋的曬著太陽。

或許是這裡已許久沒有外人到來，所以他們在第一眼看見宋川時，還是大吃了一驚。

不過，在感應到宋川境界，又手持管事腰牌後，他們還是立刻露出了恭敬的表情，並跑過來，一一施禮。

其中，一個看起來年歲較大者，還恭敬的開口問道。

“敢問前輩，可是咱們七十二灘，新來的管事大人?”

“你叫什麽名字?”

宋川見這人機靈，瞬間就猜出了自己身份，有些意外。

“小的叫布鶚。”

對於宋川答非所問，那石境修士沒有絲毫不滿，反而畢恭畢敬的回道。

同時，他們說話間，還有更多修士，從石堡的房間中走出，然後誠惶誠恐的跪倒在地。

亂石灘不受重視，故而在此地做事的這些修士，就更加沒有地位了。

“我觀其它地方都有修士在向河中傾倒廢石，為什麽你們無動於衷?”

宋川點了點頭，忽的沉聲問道。

“大人明鑒，我們七十二灘已許久沒有管事降臨了，沒有大人的腰牌，我們也領取不到廢石。”

“而若是沒有事做，我們所有人都沒有月俸…所以大人，並非是我等懈怠。”

布鶚仿佛看出了宋川的疑惑，連忙苦笑著回道。

“原來如此…以後我就是七十二灘的管事，若是沒有廢石了，來找我即可。”

宋川神色略緩，揮揮手，讓眾人起來。

“多謝大人。”

布鶚見宋川沒有追究的意思，連忙領著其他人又感激道。

“嗯，布鶚留下，其他人自去忙吧。”

宋川再次揮手，遣散了其他人後，唯獨留下布鶚，讓對方帶著他四處瞧瞧。

以後這裡就是自己的地盤了，他當然要先將情況弄清楚。

而布鶚見宋川如此重視自己，連忙點了點頭，恭敬的在前面帶路。

“大人，我們七十二灘，現共有弟子八百六十二人，皆分住在這七層石堡內，不過我們隻居住在下五層。”

“上面兩層是大人休息見客，和閉關的地方，處理的廢石，則需要用大人的腰牌才能領取。”

“而這些廢石，有的是修士用‘煉石術’開石失敗，有的是二次檢查時，挑選出來的…總之原因很多。”

“所以這處理廢石的事情，看似簡單，其實也要頗費些精力…”

行走間，布鶚偷眼看了一下宋川的臉色，一邊小心斟酌著用詞，向宋川介紹道。

“嗯。”

過了好半晌，宋川才輕輕點了點頭，似乎是接受了布鶚的解釋。

這也讓布鶚大大松了口氣，但他哪裡知道，宋川的表情雖然平靜，心中卻是狂喜。

原本，成為此地管事，僅僅是他計劃的第一步。

第二步，則是熟悉情況，看怎樣利用漏洞，挪用廢石，瞞天過海而不引起注意。

可沒想到事情，比他想象的更加簡單。

按照布鶚的說法，廢石的管理是十分混亂的，甚至連每次數量帳目也沒有。

換句話說，這裡有多少廢石沒有人清楚。

那麽自己根本就不用花費心思挪用了，放心大膽的拿就是，絕對不會有人發現。

想到這裡，宋川眼底閃過一抹喜色，但隨即就見他說道。

“布鶚，以後就由你來擔任七十二灘的代理管事，我需要閉關，但每次領取的廢石，都要由我先過目。”

宋川平靜的話語落到布鶚耳中，卻像是一個驚雷。

但他在瞧向宋川，見對方神色不似作假時，當即就跪倒在地，拜謝起來。

“多謝大人，布鶚必不辱大人威名。”

布鶚狂喜，代理管事在亂石灘已不是第一次出現。

管事需要外出或者閉關，在離開前，都會指定一人，來臨時管理眾弟子。

但布鶚看中的不是這個，做了代理管事，屆時，七十二灘的廢石分配，就由他來做主。

也就是說這石堡中的八百六十二人，以後都將要由他來管理。

這對一個石境修士來說，如何不心中興奮狂喜。

“不用謝我，做好了我還有賞賜，但若是出了差錯，定不饒你。”

“只是，沒想到管理廢石的事情，如此輕松，看來接下來我可以好好逍遙了。”

宋川搖了搖頭，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甚至連布鶚還要繼續介紹時，他都懶得再聽。

“大人放心，若是出了差錯，我布鶚就跳到這河中，隨廢石一起沉到地穴中去。”

布鶚討好的說道，同時他心頭一松。

瞧宋川開始的氣勢，以為是個暗自沉澱的梟雄，到頭來，沒曾想也是個好玩的主。

不過，從此以後，宋川可是他的頂頭上司，當然要好好巴結。

宋川不置可否，又讓對方帶路參觀了一下其它的地方。

最後，就在石堡第七層，挑中了一間比較僻靜的房子做為自己的居室。

做完這些後，宋川又隨著布鶚來到石堡一層，他讓對方召集齊了所有弟子，向他們宣布了一些規矩。

對這一點，眾弟子自然沒有絲毫異議。

他們雖是外門弟子，但對於修仙界的一些規矩還是懂的，且每一個修士都有自己的秘密。

所以，對於宋川提出的規矩要求，他們覺得十分正常，一點懷疑都沒有。

而待眾弟子散去後，宋川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中。

今日的一切，他大多都是裝出來的，畢竟初來乍到，他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特別。

而讓布鶚代做管事，這也是思慮過後的結果。

他以後煉化廢石中的生機，自然就沒有太多心思來管理這些弟子做什麽。

且布鶚在此地多年，對這些修士異常熟悉，以此人的機靈，應該不會出什麽亂子。

只要不出事，他在這裡就不會引起注意，自然樂見其成。

……

在沉吟中，這時，外面又傳來了布鶚的聲音。

“大人，按照您的吩咐，廢石已經取來，還請過目。”

宋川離開時，就將腰牌交給了此人，讓他去管理廢石的地方，取一批廢石。

沒想到如此之快，看來他果然找對人了。

宋川打開房間，布鶚正恭敬的立在外面，手中還捧著一個儲物袋。

宋川打量了此人一眼，隨即就毫不在意的將儲物袋取了過來。

但他打開時，心頭卻閃過了一絲異色。

只見儲物袋中，裝著眾多石頭。

這些石頭形態各異，甚至還有骨頭、朽木、和腐爛的動物身軀…

這些東西交織在一起，甚而還傳出了一股異味，讓人聞之作嘔。

難怪，需要有專門的修士，來處理這些廢石。

宋川神情古怪，在先前的交談中，他通過布鶚的解釋，也大概知道了他們所做的事情。

隨著礦脈一年年枯竭，在某一日，巨靈山的一位長老，就提出了將廢石重新埋進地穴的方法。

而此舉，自然也是想讓這些已經腐朽的廢石，在地穴中重新複蘇，煥發生機。

雖然不知這個過程有多久，但總算給後世的巨靈山弟子，留下了一絲念想。

但在地穴中尋找礦脈和奇石的弟子，見到廢石後，自然是隨手扔掉。

這種無用的東西，誰還浪費時間帶出來?

故而，宗門為了激勵這些弟子帶回廢石，就給出了獎勵。

通過帶出來的廢石數量，可以換取一定的丹藥和靈石等物。

只是，這個想法是好的，但隨著時日久遠，也慢慢變了味道。

這些弟子為了賺取獎勵，只要是地穴中和廢石有關的東西，通通都帶了出來，充作數量。

也就出現了現在的一幕，一袋子的廢石裡面，什麽都有，就像臭水溝一樣，讓人作嘔。

而此舉，也頓時就讓宗門的諸位長老頭疼起來。

巨靈山的弟子數量太過龐大，即使每人帶十塊東西出來，也是一筆天大的數字。

且別人帶出來的東西，也確實和廢石，沾染了一點關系，又不能不收取。

所以，最後只能讓亂石灘的弟子來篩選，而這，也成了他們賺取靈石的渠道之一。

宋川現在看著儲物袋的東西，也是哭笑不得。

他終於明白了那些長老頭疼的原因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都不能算是石頭。

只是，上面帶著一絲絲廢石的氣息，故而才讓人真假難辨。

但宋川很快便明白過來，這些朽木和腐爛動物等東西，只怕都是被埋葬在了廢石旁邊。

久而久之下，才沾染上了一絲絲氣息。

不過，這些都和宋川無關，他要的只是廢石。

宋川不著痕跡的選出一批石頭，大約有百塊左右。

這和儲物袋中的龐大數量相比，不過九牛一毛，想必布鶚等人也發現不了。

果然，待宋川將儲物袋還回去的時候，布鶚並未發現異常，反而試探著問道。

“那大人，我先將這些廢石中的無用之物篩選出來，然後在分給眾人傾倒進河中?”

“嗯，你安排就是。”

宋川點了點頭，隨即就大搖大擺的走進了房間中， 將門房緊閉。

而一直到宋川的身影都消失後，布鶚才恭敬的退了出去。

這批廢石中的雜物雖多，可篩選出來，也能換取不少靈石。

他作為代理管事，這中間難免要佔些好處，而這，也是他對宋川恭敬的原因。

……

宋川自然不知道布鶚心中所想，他回到房間後，就將魔龍和朱雀喚出，讓它們緊守房門。

雖然石堡中的修士不會擅闖他的房間，但留下後手，總沒有壞處。

宋川拿到廢石，主要有兩個用處，其一自然是煉化其中的生機，用來提升實力。

這其二嘛，是想要瞧瞧是否有漏網之魚，看看有沒有未用‘煉石術’點化過的石頭。

他有右手的‘敕封’在，現在對煉石一道，可是頗有心得。

而百塊石頭，在宋川的神識掃視下，瞬間便無所遁形。

“可惜，都被‘煉石術’點化過了…”

宋川心中輕歎，不過也在意料之中，他並未著急。

這才剛到亂石灘，成為管事，以後借著職務之便，自己有的是機會。

所以沉吟少許後，宋川便催動‘太虛生死法’，開始修煉起來。

而很快，就是兩日過去。

這兩日裡，宋川已煉化了十余塊廢石，這些廢石中的生機很是濃鬱，甚至都有些讓他驚訝。

“這裡的生氣，比雪神洞府內的都還要濃鬱…”

宋川目光輕閃，只是數量太少了些，需要一塊塊煉化，不像雪神洞府內，都是繚繞在天地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