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嘟嘟,啾嘟嘟。
灰背鷓鴣隱藏在樹冠深處啼叫著,聲音好似銀鈴般清脆。
清晨,青草上綴滿碩大的露珠,微微搖曳著低下了頭。
濃鬱的煙霧氤氳蒸騰,將二目山遮蔽在陽光下。
這座山峰處於洞庭湖北脈,和赤水河的位置相反,山上零星長著幾棵古樹,遍地都是金黃的麥穗。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二目山的主人叫江漢,本體是隻金錢龜。
在巫妖量劫中,江漢被巫族逼迫加入天庭,因精通智道推演之法,被指派到塗山老祖手下,協助諸位智道大聖共同推演周天星鬥大陣。
當然,江漢實力微弱,並沒有資格插足主陣的運轉,被塗山安排負責七周三環的燦星小陣,通過風道、水道兩種力量,點亮和風、滇藏兩顆星辰令其光芒閃耀萬丈,為周天星鬥正常運轉作輔助之功。
金錢龜血脈天生適合智道推演,來到周天星鬥大陣後更是如魚得水,塗山對江漢格外器重,親自布陣拆陣教導,不過百年左右,江漢便成為獨當一面的智道大能。
可惜,洪荒的所有智道生靈,都有個共同的敵人。
天道。
天道講究循規蹈矩,智道推演未來,避災禍,搶機緣,令天道運行的軌跡出現偏差。
周天星鬥大陣出現後,震驚洪荒的同時,還將智道這個流派推到巔峰。
白澤、伏羲、塗山……數位才華橫溢的智道大能,在帝俊的帶領下聯手開拓創新,以螻蟻之穴潰入天道,將其小勢全都扳倒在妖族這方。
短短千年,智道風光無限,將其余流派死死壓製在下方難以出頭。
但,世間萬物講究平衡,互相製約天地才能走的長遠。
為此,天道運轉,催生出新的流派來壓製智道。
運道。
運道氣勢恢宏,將虛無縹緲的氣運凝聚為根基,幻化成山川河流飛禽走獸等眾多瑞祥,任你千般算計我依舊屹立不倒。
福靈心智、順風順水、時來運轉、鳳鳴朝陽……氣運流派百家爭鳴,如磐石在智道的風浪中巋然不動。
曾有位大能,頂著洪福齊天的氣運,單槍匹馬衝進周天星鬥大陣,在萬億星辰下片葉不沾身,彈指間星辰碎裂妖族死傷無數。
江漢便是在那次浩劫裡身受重傷,修為倒退至地仙中期,躲在著二目山苟延殘喘。
“文殊前輩請隨我來,大老爺在裡面恭候多時了。”素明諂媚的在前方引路,他的僧袍支離破碎,露出傷痕累累的後背來。
冰雪的靈韻如跗骨之疽,散發著凜冽的寒氣阻攔肉身恢復,並朝著四肢百骸瘋狂的扭動著。
素明快步走在前方,呲牙咧嘴的吸著涼氣,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索性化作遊魚無水漂流。
穿過二目山的霧靄,庚金氣息驟然充斥在天地間。
點星竹林綻放著璀璨耀眼的金色光輝,滿是蕭殺之意。
地上,流水潺潺,石頭上長滿青苔,在光禿禿的地面上有些突兀。
嫩黃的竹筍破土而出,貪婪的吸收靈力。
遊魚帶著文殊來到山腰處,化作流光消失不見。
煙霧繚繞,蟾鳴聲起。
金錢龜化作獸身,趴在地上瑟瑟發抖,背上坐著個中年男子。
他一襲金色長衫,臉上盡是冷漠,居高臨夏的俯視眾生。
點星竹林的光輝映照在臉上,將面容襯托的冷豔無暇,微眯的雙眼裡,
流露出冷峻的殺機。 他就是大羅金仙,執法西方,殺伐果斷,準提聖人的親傳弟子,彌勒未來佛的師弟金蟬子!
他是洪荒異種六翅金蟬所化,天生暴虐殘忍,掌管西方罰惡之則,無數宵小之輩被他緝拿,無數邪門歪道被他斬首,用屍山血海白骨累累為根基,建造出西方的繁華盛世。
他雙手沾滿鮮血,在花團錦簇祥瑞漫天的須彌山,卻無人感觸及鋒芒。
“上來坐吧。”金蟬子坐在龜背上,對文殊招了招手。
他地位崇高,又是大羅金仙境界,卻沒有絲毫上位者的架子,反而有些客氣隨和。
文殊也不矯情,縱身跳上金錢龜,坐在了金蟬子的對面。
“前輩有何吩咐?”
“聖人說,在東方出現了大智慧果位,便想著過來拉攏。”金蟬子淡淡的說道,絲毫不避諱。
聽聞此言,文殊有些愣神,在前世,他和這位金蟬子沒有半分交集,尤其是對方化作旃檀功德佛之後,更是在涼山閉門不出。
這位生性孤傲冷漠的金蟬子,如今怎麽反倒主動拉攏起他來。
仿佛看出文殊的心中疑惑,金蟬子解釋道。
“西方教成立時,我被聖人封為毗盧伽尊者,突破大羅金仙後成為毗盧遮那佛,成就法身佛果位,但滄海桑田數萬載,我經常會思考,什麽才是佛?”
文殊手持寒瓶,苦笑著搖搖頭。
“前輩已是西方大能,心中的疑惑, 豈是我這種人仙能解答的。”
“是啊,你不知,我不知,聖人也不知。”金蟬子眯著雙眼,語氣悠悠。
佛門和道教不同。
道教有六聖珠玉在前,有鴻鈞教化洪荒,有盤古開天辟地,萬千流派源遠流長,每條大道都有先行者在開拓,如周天星鬥熠熠生輝。
佛門則恰恰相反,沒有領頭羊在前方開路,就連西方二聖也是由道入佛,芸芸眾生修佛證道,卻不知佛為何物。
正因如此,準提聖人用大智慧獻祭善屍,在接引夢境裡構造出虛幻的佛作為寄托。
佛雖虛幻,卻能在眾生願力加持下不斷拚湊完整,就像是破碎的鏡子逐漸複原。
等到西方收集齊所有的鏡子碎片,西方果位祥瑞紛紛落座,佛才會真的出現在人間。
不過,這畢竟是鏡花水月,到文殊臨死之前,也未曾見過真正的佛。
佛有三身,分別為毗盧遮那佛的法身佛,盧舍那佛的報身佛,釋迦摩尼佛的應身佛,三者意念融合化作佛的光輝灑向洪荒,超脫世間眾生,隨緣教化闡釋真理。
“前輩有話能否明說。”文殊手持寒瓶說道。
金蟬子目光閃了閃,思索片刻說道:“我隱約能感受到,除了法身佛之外,還有兩尊佛身果位,幫我找到他們殺掉,說不定就能知道什麽是佛了。”
聽聞此言,文殊不禁從龜背上站起來,擲地有聲的說道:“我可是良善之輩。”
鏗!
金光閃耀,鋒芒驟然刺在脖頸處。
“你沒得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