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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方怪談》第17章 信仰
  “嘶,頭好暈。”

  王天霸摸著自己的光頭從地上爬了起來,一邊大著舌頭說道。臉上的表情可以用哲學三問來概括,那就是——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什麽?

  “下巴也好痛,老子怎麽感覺被人打了一頓。喂,你們幾個幹嘛這樣看著我。”

  他發現周圍站著的人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

  謝巧巧忍不住開口道:

  “你剛才好像是中邪了,多虧了安東尼神父他……他幫你驅魔。”

  “中邪,驅魔?你們該不會想要耍我吧?”

  王天霸使勁地晃了晃他那張猙獰的醜臉,語氣中帶著不解和疑惑,脖子一粗似乎想要反駁這個無稽之談,但回憶起從電梯出來後這一路上的詭異情況,拉高的語調又降了下去。

  或許沐浴在聖光之中的某神父確實賣相很好,增添了一部分的說服力。

  “嘶……剛才的確好像在做噩夢來著。”一拍腦門,朝著安東尼拱了拱手,“雖然老子現在有點搞不清楚情況,有些不太記得了,但還是謝謝你啊,那安什麽神父。”

  什麽安神父?

  金發帥哥腦門上隱隱有青筋暴起,但臉上卻依然掛著和煦的微笑,“不用感謝我,這一切皆是我主庇佑的……”

  王天霸恍然大悟狀,連聲說道:

  “那什麽,多謝洋菩薩保佑,多謝多謝。”

  安東尼藏在黑色外袍下的拳頭緊了緊,有些猶豫是不是要給眼前的這二貨再來一發物理驅魔。

  “哎,你們快看!這霧,是不是越來越濃了。”一旁戴著金絲框眼鏡的男人有些慌張地指著聖潔光圈外湧動的黑色霧氣。

  安東尼聞言神色一震,細細感受一下後說道:

  “這邪惡的氣息……各位,恐怕情況不太對,請隨我來,我之前與你們分散的時候發現這霧氣隻覆蓋了這間圖書館的范圍,我還是帶你們先去安全一點的位置。”

  隨後四人便跟著神父沿著邊緣來到了大門的位置,似乎遠離了那黑霧的籠罩中央,原本濃稠的霧氣變得稀薄了些,同時那種縈繞在眾人心頭的不安感也逐漸散去。

  褐紅色的木質大門旁。

  安東尼微笑一下安慰道:

  “你們在這裡等一會,我再進去找找看……這邊應該沒什麽危險了,不過如果那黑霧繼續擴散的話,你們就先走。”

  謝巧巧有些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用擔心,我主注視著每一個虔誠的信徒。哦對了,這個留給你們。”安東尼單手在胸前一按,隨後走到她的面前把一個東西塞到手中。

  這是?

  謝巧巧把那東西攤開一看,原來是安東尼之前一直手持著的銀質十字架,入手還能感受到一股溫和安定的氣息。

  安東尼解釋道:

  “這個十字架聖物能使用兩次,心中默念我主之名便能激發其中的蘊涵的神聖力量……應該能幫你們暫時擊退邪惡吧。好了,我先去找他們了。”

  說罷高大的黑袍神父就又一次走進了那滾滾黑霧之中,瞬間便消失不見了。

  留下四人面面相覷。

  “那啥,那信洋菩薩的和尚應該沒事吧。”王天霸撓著自己光潔的大腦闊說道,“哎,老子真的佛了!這破地方。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這種事兒都能叫你霸哥碰上。”

  保安韓軍小聲抱怨道:

  “俺早說了嘛,鬧鬼鬧鬼,你們偏不信……”

  金絲框眼鏡男推了推鏡框說道:

  “好了好了,

現在也不是抱怨的時候,大家都盯緊點這黑霧,要是有什麽異動的話,咱們還是快點跑才是。不過……”  他話鋒一轉,又繼續說:

  “你們覺不覺得哪裡有點兒奇怪?”

  王天霸眼珠一瞪,沒好氣的說道:

  “奇怪?老子覺得這兒哪哪都奇怪,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你應該說這裡到底有什麽正常的地方才是。”

  眼鏡男無奈地搖了搖頭:

  “不是,我的意思是……嗯,先拋開這種解釋不了的異常現象。有兩件很奇怪的事兒。”

  王天霸鼻孔氣一噴,仰頭望天一臉不屑的樣子。

  不過謝巧巧卻有些好奇地問道:

  “哪兩件?”

  只見他又推了推眼鏡,看了一眼手表:

  “第一件是,你們難道沒發現嗎?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快九點半了,圖書館是應該關門沒人了,不過咱們路上還經過一些這個點應該還在營業的店鋪的房間?”

  “啊?!對哦。”謝巧巧突然明白過來,驚呼了一聲。

  那些房間都是空無一人。

  韓軍和王天霸也被他提出的問題吸引了注意力,表情有些凝重的看著他。

  “是吧。之前發生的事兒都很突然,而且很恐怖,所以你們沒注意到也正常……不過我推測有兩種可能造成這種情況。”

  話音稍稍頓了頓。

  “往好的方面想,是我們的手機手表上的時間和真實時間有衝突。這些地方在如果是在凌晨兩三點的話,自然是不可能有人的。”

  “可是……我們從電梯下來的時候是才六點啊,所以不可能是時間問題吧……”謝巧巧語氣有些不確定地說道。

  眼睛男搖了搖頭:

  “不,雖然我的記憶的確是連貫的,這種可能從科學的角度的確不太可能,但是你們現在感受一下,有沒有覺得口渴,或者饑餓,至少我是有點餓了。如果時間沒有發生變化,距離晚餐才三個多小時。不應該會出現這種感覺。”

  隨後他目光灼灼地看向三人。

  謝巧巧沒聽他說這件事的時候還不覺得,提起了反而感到一陣饑餓感湧上心頭,摸了摸已經有些乾裂的嘴唇。

  “好像,真的有點口渴……”

  咕嚕嚕,某種不爭氣的聲音從光頭壯漢的腹部傳了出來。

  王天霸不好意思的摸著後腦杓:

  “哈,你不說老子還沒覺得,好像真有點餓了。”

  “這樣看來的確有你說的這種可能……對了,你說這是往好的方面想,那壞的呢?”謝巧巧突然一拍手,急忙問道。

  眼鏡男苦笑一下:

  “往壞了想,你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像迷宮一樣的整幢樓,都是鬼怪營造的幻境,這樣也能解釋為何這個時間卻看不到任何其他人。而我們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逃脫這裡。像恐怖片裡一樣,只能一個接一個的被它殺死。”

  陰惻惻的聲音配上周圍恐怖黑暗的環境,讓聽著的三人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王天霸的大嗓門都有些顫抖了起來:

  “喂,你別在這危言聳聽啊,老子都被你嚇得一嘚瑟!不過這樣說起來,還是第一種可能性比較大吧,畢竟我們都有饑餓感不是。”

  “對了,這位小哥哥你叫什麽啊?”謝巧巧小聲問道。

  “葉霆。”

  只是簡單的報了一下名字,有些冷漠的感覺。

  又推了推鏡框,鏡片在晦暗的手機燈光照射下有些奇異,卻是一言不發,好像在思考著什麽,其實他還有一個最壞的情況沒說,就是這兩種可能——其實並不衝突。

  “所以我們這些普通人得跟緊安東尼神父他們這些,嗯……有特異功能的人吧?”謝巧巧眼神也有些閃爍,像是被眼鏡男的說辭嚇到了,“哎!所以我們就不應該和葛道長他們分開,如果和他們在一起說不定還安全些。”

  只聽葉霆“呵”了一聲:

  “這就是我要第二個奇怪的地方了。”

  “啊?”

  “你們難道不覺得有點太巧了嗎,這些原本隻存在於傳說之中的角色,道士、神職人員或者機關術士,他們齊刷刷的出現在同一個電梯裡。”

  “這不應該是最大的疑點嗎?”

  聽著他提出的疑問,其余的人也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對啊,是不是太巧了一點?

  “而且,他們有幾個雖然嘴上說著也是被卷入其中的,但這也可能只是他們編造的說法也不一定,還有那個小少爺模樣的,說起來對這兒有些了解,是來修理這個他口中所謂的陣法。其實也應該有很多秘密瞞著我們吧。”

  王天霸插嘴道:

  “那你的意思是?”

  “嘿,我的意思還不明白嗎?這幾個人根本就不可信。”葉霆向後一倒,斜靠在木質的門框上望著漆黑一片的天花板說道。

  謝巧巧表情有些猶豫地說道:

  “我覺得,就算你說那幾個人有點可疑,至少安東尼神父還是可以信任的吧。畢竟他剛剛才救過我們,現在他又孤身去找其他的……”

  葉霆冷哼一聲,打斷了她的話語:

  “我和你的看法恰好相反,這個神父反而是最讓我害怕的。”

  有些冰涼的小手在金屬十字架上摩挲了兩下,感受到其上傳來的溫暖氣息,謝巧巧鼓起勇氣反駁道:

  “我相信神父!不要這麽說他。”

  “切,你被他外表迷住了吧。你們回憶一下,三年前那個女明星是怎麽死的,呵,想起來吧,涉及邪教祭祀。雖然最後為了社會上的影響被定性為自殺,不過你們應該都見過那張照片吧——凶案的現場?你們說這是自殺?好了我不多說了,你們自己判斷吧。”

  謝巧巧氣鼓鼓地準備再辯駁兩句的時候,卻看見韓軍一臉驚恐的指向她身後的方向。

  “霧,霧動了!”

  原本只是那如同實質的黑霧只是緩緩蠕動,而現在卻如同風暴中的海浪一般波濤洶湧了起來,而且隨著它的翻騰,被霧氣籠罩的范圍也越來越靠近他們所站的位置。

  “發生了什麽?”

  眾人連忙朝門的另一邊退去。

  不過好在這霧氣似乎只是壓到了門口,哪怕它現在依然翻騰著,卻並沒有衝出來的意思。大家有些驚魂未定地看著它。

  然而在此時,從黑霧中突然衝出一道人影。

  “救,救命啊,快跑,快跑!”一個慌亂的聲音從他口中傳來,來者正是那個禿頭中年男人塗茂才。

  只見他一衝出來就狠狠地把那兩扇厚重的木門關上了。

  發出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隨後又火急火燎地把門從外面擰動把手反鎖上了,一副嚇破膽的模樣。做完這一切後,背靠著大門,臉色慘白地喘著粗氣。

  “喂!你幹嘛把門鎖了。安東尼神父呢,他不是去找你了嗎?裡面發生了什麽?你沒碰上他嗎?”謝巧巧急忙上前向他詢問道。

  塗茂才滿頭大汗,眼神卻有些閃躲:

  “什麽安東尼神父……我沒看見,不過裡面有怪物,好多好多!那家夥要是還在裡面的話,八成是活不成了吧!”

  怪物?

  此時眾人才注意到,這矮胖的中年男人渾身上下都有一道道像是某種利器劃傷的血痕,但不是很深,只是模樣淒慘了一些。

  不過還沒來得及對他發出置疑,那木門後的黑霧似乎又發生了某種變化,從木質的大門的縫隙間,呲呲地往外冒,像是一條條扭動地黑色觸手一般。

  原本還靠在門上的塗茂才立馬跳了起來。

  “快,快跑!要出來了。”

  滲出的黑氣越來越多,隨後在空中,一具具披頭散發血肉模糊的可怖人形凝聚而成,身形詭異扭曲的女鬼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眼前可怕的景象瞬間擊碎了他們的理智,隻來得及發出一聲怪叫,幾人便慌張向通道的另外一側跑去。

  由於身體素質的關系,謝巧巧落在了後面,不過她並不是最後一個,反倒是最先衝出去的塗茂才還在她的身後。

  跑!快跑!

  求生的意志推動著她向前衝著。

  不過。

  一隻肥膩的手臂抓住了她的衣角,便覺一股巨力從身後傳來,一個重心不穩摔倒在了地上。

  “啊!”

  塗茂才那張油亮的臉上寫滿了猙獰二字,還帶著一種如釋重負的笑容,這笑容落在謝巧巧的眼中卻是如此的醜惡。

  “救——命——!”

  轉瞬間,身後那如同潮水般湧來的鬼群便吞沒了她瘦弱的身軀,無數隻手將她拉入了黑暗之中。

  前面跑著的三人聽到她的悲呼後也是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而這慘劇的始作俑者——塗茂才一臉獰笑,頭也不回的越過三人,繼續朝前方奔跑而去。

  被冰冷鬼手拖入深淵地謝巧巧,隻覺渾身冰寒刺骨,連思維都仿若被凍結了一般。

  自己是要死了嗎?

  謝巧巧想著,但一股溫暖感覺從胸口傳來,正是之前安東尼交於她的十字架,讓她精神又為之一振。

  默念主之名——伽列斯。

  瞬間柔和的白光從十字架中噴湧而出,周圍陰冷黑暗的氣息如冰雪般消融。

  從外面來看,那湧動而來的肢體潮水中迸射出一道道白光,頓時將四周照耀得如同白晝,刺目的光芒讓三人不由得閉上了雙眼。

  等這股光芒散去,只見謝巧巧跪坐在地上,懷中還抱著那銀白的十字架,而那恐怖鬼群卻是已經暫時消散了。

  為什麽說是暫時呢……因為在她身後的不遠處,那股黑霧依然在鼓動著,看樣子沒多久又會有新的怪物凝聚成型。

  “走!”

  三人連忙扶起地上的謝巧巧,慌亂地朝另一邊跑去。

  謝巧巧一邊跑一邊還不忘回頭看了一眼:安東尼神父,你又救了我一次,我才不相信你是壞人呢!

  ……

  於此同時。

  巨大的圖書館內,可怕黑霧的中央。

  身著黑袍的高大男子神情肅穆的站著。

  “主說,凡聖徒所立之處,皆是祂的神國。”他那溫和有磁性的嗓音緩緩念道,“雖然不知道你是何種邪惡存在,不過在主面前依然如同孩童般弱小啊。”

  光芒籠罩之下的神父宛若一尊行走於世間的神明。

  無論周圍的黑霧如何衝擊,都無法靠近他的身邊。

  還有那無數扭曲可怕的女鬼在黑暗中徘徊,用她們那猩紅的雙眸惡狠狠地盯著他,偶有飛撲而起的身影卻如同以卵擊石一般撞碎在潔白的光幕之上。

  “好像並沒有意識啊。”

  安東尼搖了搖頭,從袍中取出一本黑色封面的書籍,將其攤開單手持於胸前。

  “主說……”

  當他準備再次開口禱念經文時,腳下卻傳來了一陣詭異卻又熟悉的震動。

  嗯?

  伴隨著震動,黑霧竟從他身前慢慢打開了一道口子。一座巨大的漆黑門戶在他的面前凝聚成型。

  安東尼皺了皺眉頭,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變化。

  突然神色一凜,感受到了某種不一樣的氣息。

  正主來了?

  門戶緩緩敞開,一個看不清身形的影子從中走了出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衝刷在安東尼的身上。

  他此刻的表情卻沒有了剛才的從容,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凝重。

  “有趣……弱小偽神的信徒?”那看不清面目的影子輕笑一聲,“見到本尊為何不拜?”

  隨著話音落下,那股壓迫感瞬間如同一座巨山般砸向安東尼,只見他悶哼一聲,身子一沉單膝跪在了地上。

  安東尼滿臉的不可思議,這究竟是什麽鬼東西?!

  “主說,要有……”

  潔白的光芒升騰而起。

  “呵,你所謂的主,根本救不了你。”

  安東尼心湖間一道如裂帛般的聲音響起,巨大的痛楚襲來,如同靈魂被撕裂的感覺。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心中大吼著,但他的信念卻像是坍塌的高塔一樣碎裂開了,因為一直與他靈魂相連的無上存在此刻卻再也感受不到了。

  影子抬起一隻手按在了神父寬闊的肩上。

  “不如,來當我的信徒吧?”

  神父安東尼低下了他的頭顱,任憑周圍無盡的黑霧湧入自己的身體。

  這是什麽?

  一尊行走於世間的真神?

  最後一個威嚴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

  “記住,吾之名諱。”

  “太上無魘執夢仙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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