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在……南海……”
和那雙過去一直溫柔注視自己的眸子對視,依森嘉德一時間無法理解對方話語的意思,只能喃喃重複:“最後的……機會?”
但他畢竟不是真的傻,僅僅是瞬息,少年就明白過來:“叔叔你的意思……是讓我假死?!”
“對。”
而帕特裡克雙手插在自己上衣的口袋中,似乎真的沒有戰鬥的打算:“假如是在外界,你必須死……至少也得失去進階的潛力。”
“但是在這裡——依森,你可以死,但卻不必真的死。”
“反而,卻可以因死而獲得自由。”
——果然。
此刻,伊恩已經有些搞明白了帕特裡克,亦或是說,埃倫家族的想法。
帕特裡克這樣的行動,顯然不可能是真的完全只是自己的想法……侯爵夫人可能不知道,但埃倫侯爵本人,絕對是知曉的!
帕特裡克不過是侯爵手中的一柄刀,一柄可以輕松摘出自己的刀——所以對方才會如此矛盾,看上去既不想殺依森,卻又全力下死手,不留任何余地!
帕特裡克,肯定有無法拒絕的把柄掌握在埃倫侯爵手中!
“叔叔,你的意思是說,有人想要對我不利嗎?”
倘若是過去的依森嘉德,此刻聽見帕特裡克的話,指不定會大大的松一口氣,為自己的叔叔並非是真心想要殺自己而感到欣喜——他就是有如此天真。
但是,經歷了不少事後,他卻是逐漸有些明白了這些所謂的‘人情世故’。
依森嘉德並不是真的愚蠢,只是過去他的確無需去思考這些於他而言毫無意義的細枝末節。
所以,同樣猜到了什麽的金發少年,反倒是後退一步。
他有些苦澀地說道:“而那個人的身份,是我們埃倫家族……是,是爸爸也沒有辦法抵抗的?”
“能讓爸爸也無法抵抗,只能用這種辦法處理……難道說,是外公……”
說到這裡時,他的聲音甚至乾澀到難以繼續說出接下來的話語。
“哈哈。”
帕特裡克沒有直接承認,他只是輕笑一聲,然後與伊恩對視:“依森你或許沒有聽見,但我相信,伊恩你,肯定聽見了我之前的喃喃自語吧。”
“的確。”
他乾脆地承認道:“就是你的外公。依森,就是帝國皇帝,我們的守土者阿克塞爾陛下。”
“但是為什麽?!”
依森嘉德突然提高音量,他的聲音在顫抖,但已敢於發聲:“不管什麽理由,我一直都在帝都——無論外公想要對我做什麽,他不是早就可以做了嗎?!”
“假如外公真的想要對我不利,我豈能離開帝都,來到南海……”
話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反而變小。
因為依森嘉德已經找到了原因。
“他需要我變強。”依森低聲自語,他抬起手,凝視著自己被各種煉金材質染上了幾種顏色的手指:“他需要我成長……真正意義上的成長,經歷許多事情……變得更強,符合他的要求……”
只是靠堆資源,第三能級或許就是極限,想要進階至第四能級,需要的乃是心光體的一次蛻變,自身心魂的一次凝結。
在有著歌塞老師和帕特裡克叔叔的照顧下,自己來南海捕獲一條結晶龍,理論上來說,的確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最少也能抱住自己的命。
更不用說,失敗也是一種成長……
“外公究竟想要對我做什麽?”
抬起頭,
金發少年湖綠色的雙目閃爍著明暗不定的焰光,他咬緊牙關,就連左眼下方的暗色金屬銘文都開始變亮。 帕特裡克什麽話也沒說。
他耐心地等待著依森嘉德自己去思考,自己去找到答案。
男人只是一如既往地溫和注視著自己的侄子。
甚至,懷有一點期待。
而就在依森嘉德咬牙卻緩緩冷靜下來的時候。
伊恩與轉過頭的帕特裡克遙遙對視。
伊恩作出口型。
【回聲】。
帕特裡克瞳孔微微放大,他沒有想到伊恩居然能知道這個詞匯。
“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甚至激動地向前踏出一步,令還在皺眉思索的依森都抬起頭,戒備地看向自己的叔叔。
這只是瞬間的失態。下一瞬,他便意識到這是詐自己的伎倆。
冷靜幾個呼吸,帕特裡克很快就想到可能性。
“白之民,對,是的,你是那一支白之民……”
他有些愕然,然後毫無笑意地笑了起來:“哈哈,是了,原來如此,黑王當年處理切哈洛爾沃家族是因為這個——因為回聲!”
“是你們這些混帳把回聲從遠古的遺跡中帶出……讓我猜猜,你們家族會不會以為那是通向永生的道路?!”
凝視著伊恩漠然的表情,帕特裡克卻對少年的敵意不以為意。
他抬起頭,凝視著祭祀地頂端瑩瑩的光輝感慨道:“被世人唾棄為暴君的黑王,明明一生做了這麽多善事,即便是發掘出‘回聲’的切哈洛爾沃家族,居然還留下你們一脈在哈裡森港……”
“他殺人都不會殺,和阿克塞爾這個狗雜種當真是父子嗎?!”
“叔叔!”
依森嘉德忍不住開口道:“你說的究竟是什麽?你難道就不能直接告訴我答案嗎?!”
“假如你真的想要我活下去,為何不告訴我具體的經過?倘若你真的想殺我,那為什麽現在不出手?”
“很簡單。”
對於依森嘉德的質問,伊恩的回應是向前走一步,將金發少年攔在身後。
他舉起手中的重淵鐵劍,平靜地與帕特裡克對峙:“他還在猶豫究竟要不要殺你——剛才說的話,的確是真的,至少十秒前他不想殺你。”
“但現在,他就非常掙扎。”
“歸根及底,帕特裡克。”伊恩收在身後的一隻手,對還在猶豫的依森嘉德比了一個‘逃’的手勢。
眉頭緊皺,但金發少年還是毫不猶豫地回頭,朝著通道處急速奔跑離開。
他答應過伊恩,無論如何都會服從他的指令。
更何況,現在這樣的對峙,反而危險,他要立刻去找援軍。
至於伊恩自己一個人能否擋住帕特裡克……
他也只能去相信。
帕特裡克注意力剛才全部都集中在伊恩身上,第一時間根本沒有反應過來之前還在和他交流的侄子居然直接轉身逃跑,果決地不可思議。
他甚至身軀微動,產生了想要去追的衝動。
但是伊恩也向前踏出一步,無刃的劍光閃動,一股強烈的危險感令帕特裡克止步。
“歸根結底。”白發的少年淡淡道:“你也就是個半吊子而已。”
“無論是朋友,學生與上司;叔叔,貴族與臣子——你全部都是半吊子,而且都在猶豫不決,無法做出最終的決定。”
“現在,依森嘉德已經不在此地,你可以毫無顧忌地和我說清楚。”
側過頭,伊恩的眼角的余光掃向地面上的學習機器。
他肅穆地說道:“你所說的‘回聲’……和這台前紀元文明珍貴無比的‘學習機器’,究竟有什麽聯系?”
寂靜在祭祀地持續了一段時間。
金發貴族深深呼吸了好幾次,才按捺下不知道是憤怒還是慶幸的情緒,冷靜了下來。
“……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他冷笑道,帶著一種莫名的憐憫:“學習機器?真的是好名字,或許在前紀元文明,它真的就只是一種用來學習知識的器械吧。”
“雖然它並非是回聲的真正形態,但以你的聰明才智,伊恩,你難道就無法理解這種可以灌輸‘某人記憶’給‘其他人’的邪惡設施,究竟可以用來做什麽東西嗎?”
伊恩眯起眼睛,握緊手中的劍。
——的確,他早就猜到,但是因為地球的記憶,他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何會有人會這麽做……亦或是居然可以這麽去‘想’。
去將用來傳承知識的神聖之物,用來去做……那等無聊又無趣的褻瀆之事。
“我的確是半吊子,你又何嘗不是?明明聰慧至這般地步,卻不願思考人性醜惡。”
話帶諷刺,帕特裡克的聲音變得沉重而肅穆,他將手從上衣中抽出,電流竄動,將地面上學習機器宛如鏡面一般的外殼撿起。
男人將這外殼當成鏡子,映照自己的臉,然後又將其對準伊恩,令白發少年也能從這金屬鏡面上,看清自己略有些變形的容。
他哈哈笑道:“看啊,這是‘鏡面’。”
“雖然有些扭曲變形,但這僅僅是‘鏡子’的材質不夠好。如果有一面完美的鏡子,那鏡內鏡外豈不是一模一樣?”
“而‘回聲’,某種意義上來說,不就是聲音的鏡子嗎?”
如此說著,他一把將手中的金屬鏡片捏碎,發出了刺耳的鳴嘯,而這聲音層層疊疊地在大殿中回蕩。
金發貴族凝視著眼前的少年:“自然……”
“也就是記憶的鏡子。”
注意著伊恩的表情逐漸變得凝重,帕特裡克的語氣也變得愈發狂放:“是的,‘回聲’與‘鏡面’,就是兩種源自於前紀元文明的禁忌技術——一種複刻所有,將一個人所有的一切,連同思維與記憶於另一處回蕩的……”
“永生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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