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麗商有些疑惑地問道:“你招黃圖過來幹嘛?他不是楚軍的一個將領嗎?難道你打算加入楚軍不成?”
麗食其點頭說道:“嗯,有此想法。”
這下,麗商更加疑惑了:“可是大哥,這前前後後,不少於十個割據一方的諸侯前來拉攏,讓你加入, 你都從未動心,此時怎麽會?”
麗食其一曬,不以為然地說道:“你所說的那些諸侯,都是些什麽玩意兒?個個都是自私自利、目光短淺、剛愎自用之輩,根本不值得投靠。”
麗商愣了下,然後說道:“可是,你不是也說過,那楚國楚懷王不過一豎子爾嗎?我們兄弟好不容易拉起了這點家底,現在要投靠你口中的豎子不成?!”
麗食其哈哈大笑:“楚懷王,的確乃一豎子爾,不過,我眼前要投靠的這位可並不是,這位名叫劉邦,單字季……”
麗商眉頭一皺:“劉邦劉季,這人我知道,不過是楚懷王部屬之一,其年紀頗大,頗有仁義之風不錯,但我還是不覺得他跟其他人有何不同,更想不明白,大哥你怎麽會突然起了奔投之心。”
麗食其背負雙手,雙眼望天,好似想起了什麽, 悠然說道:“知道大哥我畢生最難忘的一幕是什麽嗎?”
麗商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下邳中秋文會嗎?大哥不止一次跟我說過那文會的盛況, 我知道大哥你拿了文會亞魁,不過, 大哥,後面你不是還拿過文會文魁嗎?”
麗食其悠然說道:“那日文會,我看到了滾滾三萬裡才氣,化為才氣之龍,浩浩蕩蕩,從天而降;那日文會,我讀到了《愛蓮說》,讀到了《飄渺孤鴻影》,說實話,那才是讓我心服口服的,如今想來還心潮澎湃的一場對決,大哥我,雖敗猶榮。”
麗商摸摸腦袋,有些無語地說道:“好吧,大哥,我服了你了,每次說起下邳文會, 你總是一副熱血沸騰的樣子, 不過大哥,這文會跟那劉邦劉季有什麽關系嗎?你怎麽會生起了投奔他的心思, 我還真一下沒想明白。”
“劉邦劉季,乃張良張子房的好友”,麗食其坦然說道:“昔日,劉邦曾經化名季柳,遊學下邳,有幸認識了張良張子房。”
這下,麗商明白了:“下邳文魁張良張子房?就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位千古最強才子?竟然會是劉邦好友。”
麗食其點頭說道:“沒錯,正是如此。”
麗商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大哥,不是我多心,我說,就算劉邦是張良張子房的好友,那又能說明什麽?就因為這,你要加入劉邦軍?賭上我們兄弟的身家和前程?你這高陽狂徒之名,豈不是要毀於一旦?”
麗食其笑笑說道:“當然不止是朋友這麽簡單,這麽跟你說吧,劉邦能有現在的局面,都是張良張子房在背後布局,使勁的結果,還有就是,據我所知……”
頓了頓,麗食其這才神秘兮兮地說道:“那劉邦身邊,如今已經有不少人追隨,而他們之所以會追隨劉邦,是因為劉邦奇貨可居。”
奇貨可居這詞匯,可不是隨隨便便說的。
前一個奇貨可居的,乃是雜家呂不韋。
後來,呂不韋可是賺得不要不要的。
當然,到了最後,呂不韋賺得有點得意忘形,結果遇見了千古一帝秦始皇,所以就悲劇了。
麗商沒想到劉邦竟然也被奇貨可居,不由詫異無比地說道:“怎麽可能?普普通通一個起義軍小領袖,怎麽就成了奇貨可居了?”
麗食其笑笑說道:“很簡單一個推理,這位劉邦,
跟張良張子房乃是好友,得到張良的多次幫助,而張良張子房乃道門三公黃石公的弟子,傳說之中,圯橋三進履,黃石公就斷言,張子房乃日後天命大勢之人……”聽了麗食其的這一套邏輯推理,麗商隻覺得腦袋有點暈,好似太深奧了,沒大整明白。
不過,這並不妨礙麗商做決斷:“好吧,既然大哥你做了決斷,那就聽從大哥你的意見吧,我只有一個建議,那就是,大哥你是高陽狂徒,一般諸侯並不放在眼中,這性格可不能隨隨便便更改,要不然,我們兄弟的投靠也就不值錢了。”
麗食其笑著說道:“這個嘛,我自然知道,要不然,我早跑去直接投靠了,還要黃圖過來幹嘛?”
說話之間,外邊有下人稟報:“老爺,黃先生過來了。”
黃圖當年得過麗食其恩惠,在麗食其面前相當恭敬。
當然,這也是因為麗食其擁有不俗名望,為人所尊敬而至。
看到麗食其,當即站起行禮。
麗食其笑著回禮,寒暄幾句之後,也沒客氣,直接說明了自己的意思:“小圖,你我都是自家人,所以,我就有話直說了,我聽說沛公劉邦傲慢而看不起人,但他有許多遠大的謀略,這才是我真正想要追隨的人,只是苦於沒人替我介紹。你見到沛公,可以這樣對他說,'我的家鄉有位麗先生,年紀已有六十多歲,身高八尺,人們都稱他是狂生,但是他自己說並非狂生。'”
黃圖此時在劉邦旗下當差,劉邦也的確曾經多次向他問賢。
只是,他深知麗食其狂傲無比,所以,還真沒敢給劉邦推薦這位恩公。
沒想到麗食其竟然有投靠的心思,頓時心中大喜,滿口答應:“先生放心,這點小事,我馬上就能報告武安侯,不過……”
劉邦此時已經被楚國封為武安侯。
停頓片刻,黃圖小心翼翼地說道:“武安侯並不喜歡儒生,許多人頭戴儒生的帽子來見他,他就立刻把他們的帽子摘下來, 在裡邊撒尿。在和人談話的時候,動不動就破口大罵。所以您最好不要以儒生的身份去見他。”
麗食其微笑著說道:“沒事,你隻管像我教你的這樣說就行了。”
黃圖返回沛縣,把麗食其的話原原本本地帶到了。
決定西征,這一路上,隨著軍隊的擴充,劉邦深感身邊人才不夠,所以一直都在訪賢,所以,馬上,他就讓黃圖引薦麗食其過來,說是要見一見這位大才。
麗食其的大名,他倒是也早就聽說過。
不過,這位乃是一位狂徒,劉邦心中就在想了,自己是不是應該給他一個下馬威呢。
於是,等麗食其前來拜見之時,劉邦踞坐在床,令兩女子給其洗腳,一副沒把麗食其放在眼中的樣子。
麗食其大為不滿,長揖不拜,直接斥責道:“您是想幫助秦國攻打諸侯呢,還是想率領諸侯滅掉秦國?”
劉邦心中一驚,也是有些怒火,斥道:“你個混帳儒生!天下的人同受秦朝的苦已經很久了,所以諸侯們才陸續起兵反抗暴秦,你怎麽說幫助秦國攻打諸侯呢?”
麗食其:“如果您下決心聚合民眾,召集義兵來推翻暴虐無道的秦王朝,那就不應該用這種倨慢不禮的態度來接見長者。”
劉邦一看這位竟然比自己還要較真,心想,看來直接硬懟應該不行,馬上改變態度,起身道歉,整理好後以禮接待麗食其。
看到劉邦前倨後恭,判若兩人的態度,麗食其心中多少也明白過來,於是借坡下驢,然後,兩人在房中詳談天下大勢,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