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分封子房為好?
子房在大漢,應該在什麽位置?
這個問題,縈繞在劉邦心頭已久。
而且,就連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是,隨著天下歸漢,國基初定,對於張靚,他的心態已經有了微妙的變化。
如果說,遇見張靚之初,兩人是朋友的話,那麽,留縣再遇,起兵反秦之時,他當張靚乃是恩師。
而當他成為漢王之後,地位提升,身邊的能人越來越多的時候,張靚的身份,逐漸轉變為他最為倚重的謀臣。
等到天下初定,成為漢高祖之後,劉邦的心態又產生了微妙變化。
不得不說,張靚在大漢軍中的影響力實在是太大。
雖然張靚素來並無野心,也素來並不交好領軍之人,但是,無論如何,張良張子房那高居眾人之上的地位,始終擺在了那兒,擺在了讓劉邦都有點嫉妒,有點忌憚的高位。
當然,就連劉邦自己其實也沒能感知到自己的心態變化,無論如何,他都是相當感恩和相當敬重張靚的。
不過,張靚卻已經清晰地感知到了,在很多場合,有些時候,劉邦已經在無意識地捍衛自己的地位和權威,逐漸拉低張靚在漢軍中的影響力。
最為明顯的一次就是劉邦正式即帝位後所說的一句話。
漢高祖五月,劉邦在洛陽南宮舉行慶功大典,大宴群臣。席間,觥籌交錯,君臣共飲。
劉邦顯得特別高興,當論及楚所以失天下,漢所以得天下時,劉邦道出其中的關鍵在於並用三傑。
這也是劉邦第一次提出漢初三傑的概念。
漢初三傑之中,他首讚張良道:“夫運籌策於帷帳之中,決勝於千裡之外,吾不如子房……”
然後,他意猶未盡地說道:“鎮國家,撫百姓,給餽饟,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軍,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此三者,皆人傑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
用三傑,這就說明,劉邦認為自己比三傑更高一檔,這其中就包括張靚。
而原本,在劉邦的大漢群臣之中,無論是影響力,還是群臣的認可程度,毫無疑問,張靚其實都比韓信和蕭何略高一籌。
但此時,劉邦把漢初三傑並列,無形之中,也是降低了張靚的高度。
對此,陳平也是心知肚明,曾經有一次,陳平在張靚面前嘀咕了一句:“我們這位老朋友可是有點小心眼,子房你覺得呢?”
張靚笑笑,回了句:“我終歸只是入世者,眼前這些世俗之繁華,對我而言不過過眼雲煙,所以,那都不重要。”
陳平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希望那位能明白你的心思,不要整出一些笑話來。”
張靚又笑笑說道:“不會的,我不會給他機會。”
陳平愣了下,然後點頭:“嗯,以你的智慧,的確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只有那些不知死活的人,才會覺得漢初三傑是莫大榮耀,才會覺得自己應該封王拜侯……”
無論如何,大漢大封,就繞不開張靚。
所以,劉邦還是把張靚找了過來,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跟張靚說了下,征求一下張靚的意見:“運籌策帷帳中,決勝千裡外,子房之功也,大漢不準備封王了,所以,子房你只能封侯,所以,我打算封你為齊侯,自擇齊三萬戶為食邑,子房可覺還好?”
張靚心中早有準備,此時,也就誠懇無比地說道:“始臣起下邳,與上會留,此天以臣授陛下。陛下用臣計,幸而時中,臣原封留足矣,不敢當三萬戶。”
張靚這番文縐縐的話,讓劉邦愣了一下,看看張靚,又想起下邳和留縣跟張靚相互認識的過程,心中不由一暖,輕聲說道:“子房兄你是嫌棄我這封賞不夠意思嗎?”
張靚笑著說道:“高祖你誤會了,我入軍中以來,從未領軍打仗,也沒有為大軍後勤統籌糧草,最是清閑,如若我的封賞過高,恐讓人難以心服,另外,高祖你是知道的,若晴她們已經在大申等候我多時,此間事了,我自會去往大申,是故,高祖封我留候即可,那是我們相遇之地,日後也算是個紀念……”
劉邦起事,跟張靚相遇留縣,那才是他真正發家的開始。
如今張靚請封留候,頓時讓劉邦心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隻覺得自己真是想多了,真是小看了子房的胸襟,差點鬧出一些大笑話來。
看到高祖臉上有些激動的表情,張靚又輕聲說道:“我封留候,以不超過萬戶為宜,蕭何統禦後方,曹參領軍作戰,兩人頗有軍功,可適當高一點,其他人等,功勞再大,當也不宜超過吾之標準。”
“一留壓眾臣!”劉邦眼前一亮,輕聲說道:“子房的意思我明白了,既然子房你都隻封了留候,那麽,眾臣功勞再大,也大不過子房,這下,有了你這個標準在這兒,我看那些家夥誰還敢居功自傲……”
張靚自請留候的故事,也在大漢朝堂上下傳開。
那些自認為功勞了得的將士,包括灌嬰、樊噲這些刺頭,有了張靚這個表率,一下子都變得彬彬有禮起來,一副我很好商量,漢王你隨便封的態度。
漢六年正月,劉邦大封包括張良在內的20多位功臣。
蕭何、曹參俱都封賞。
這其中,果然如同張靚所說的那般,除了蕭何曹參封賞達到萬戶之外,其他群臣,俱都在萬戶以下。
萬戶侯萬戶侯, 由此也成為了大漢臣子的最高封賞。
朝堂之上,搞後勤的,從來沒打仗的蕭何,成為了諸臣之首。
世上的事,就是那麽奇特。
打仗的戰將們,誰都不服誰。
最終鬥來鬥去,發現,蕭丞相才是最大的贏家。
蕭何官拜丞相,更是名列群臣首位,那叫一個志得意滿。
只是此時,陳平在暗中不停搖頭,對張靚嘀咕道:“這蕭老頭不知道已經大禍臨頭了,再這麽下去,他遲早得吃一個大苦頭,撞個頭破血流不可……”
陳平這家夥,不聲不響也封侯了,但是,他在二十人中地位靠後,很不顯眼,也沒能達到萬戶,所以看起來很是低調。
當然,在萬戶侯之上,好似還有三位異姓王,也就是韓信、彭越和英布。
但這三位異姓王,其實都是在打天下的時候所封的。
而且,都是他們各自領兵,形成自身勢力的情況下所封,跟現在這種大封,完全是兩個不同概念。
陳平就跟張靚私下討論過,認為,大漢最重要的國策,或者說是下一步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剪除三位異姓王。
只有滅了這三位異姓王,大漢才能真正地穩固下來。
可惜的是,三位異姓王,楚王韓信、梁王彭越和淮南王英布都看不透這一點,或者是說,到了他們的位置,已經不容許他們後退,所以,他們遲早都會走到大漢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