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還有其他世界?我以為我一覺睡醒蹦到你們這兒來已經夠離譜了,難不成還有更離奇的事嗎?”
卡拉興致勃勃地追問著,法師則歎了口氣。
他就差把人麻了三個字寫臉上了。
“首先,我得確定一下幾件事。”他豎起一根手指。“你說蝙蝠俠為我建了座凋像?”
“是啊,他把那凋像放在正義聯盟大廳裡了。”
卡拉看上去高興極了,笑容燦爛:“哦!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你好,我叫卡拉,卡拉·肯特。啊,我終於看見個我認識的人了!你們這兒雖然也有超級英雄,但比我們的世界可和平多了!”
何慎言不動聲色地收回他豎起的手指,然後默默地後退了一步,和卡拉保持著一定程度上的禮貌距離。這位異界來客顯然高興地有些過分了,她就差把整個人掛在法師身上了。
“你幹嘛後退?”她不解地問。“我嚇著你了?”
“......是有點,卡拉女士。但更多是因為我現在大腦比較混亂,聽著,我想問你幾個問題,所以,你能安靜地回答我,而不要那麽——熱情嗎?”
“這不是禮貌嗎?”卡拉疑惑地問。“克拉克告訴我待人應有禮,雖然我睡了很長時間,但我同意他的話。禮貌的確是必需品,還是說你們這兒不太一樣?”
斯特蘭奇插了句嘴:“不,只是我這位師兄單純的有厭女症而已,他幾乎不和任何女性深入交流——啊!”
何慎言轉過頭用威脅的眼神看著他,同時收回了剛剛抽打他後腦杓的精神力觸須。
“是這樣嗎?那你小時候一定被哪個壞女人傷害過吧?”
卡拉幾乎是立刻便相信了斯特蘭奇的說辭,她飽含同情地看著法師:“天呐,我為我剛剛的行為向你道歉,不好意思,我會站在這兒和你交談的,如果你還覺得不適的話——”
“——不,不。沒有那個必要,卡拉女士。斯特蘭奇只是在開玩笑......他這方面很糟糕,所以我希望你不要相信他說出來的任何話。”
何慎言又回頭看了眼正在憋笑的王,這胖子忍的十分辛苦,甚至連臉都在抽搐。法師用自己的大拇指在脖子上橫繞了一圈,於是王立刻變了張臉,非常識趣地拉著斯特蘭奇離開了。
“他們怎麽走了?”
“噢,是這樣。”何慎言面不改色地說。“他們倆吃壞肚子了。”
“可是我沒看到他們吃東西啊?”
“不要在意這些細節......卡拉女士,咳,我還沒有自我介紹。我叫何慎言,是個法師。順帶一提,我對蝙蝠俠給我建的那個凋像非常感興趣。”
卡拉講述了一個不算長,但很精彩的故事。
那時,她是從沉睡中醒來的。而蝙蝠俠正跪坐在她身邊,頭盔被甩在一邊,表情焦急。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蝙蝠俠如此表情。他正持續不斷地摁著臂甲上的按鈕,似乎想要呼叫正義聯盟。單調的滴滴聲地從他的臂甲內不停傳出。
“蝙......”
她的嘴微微張開,吐出一個模湖不清的音節。
卡拉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她只知道自己當時非常困倦。所發出的聲音也小的可憐,好在蝙蝠俠立刻便注意到了。他盯著卡拉,有好一陣甚至不敢出聲。
“你還活著?”他顫抖著問。“你還活著嗎,卡拉?拜托,說句話。”
還不等卡拉回答,蝙蝠俠便又開始摁動臂甲。他喘著粗氣對臂甲說:“紐約地鐵第四站台,蝙蝠俠請求支援。最高危險等級,我這裡有一名傷員,重複,
我這裡有一名傷員。”卡拉想告訴他自己沒事,只是暫時無法活動而已。
但是,她實在是太累了,而且十分困倦。不知為何,她躺在地鐵站的冰冷而肮髒的過道上,卻感受到了如同家一般的溫暖。最為關鍵的是,她覺得,母親正在注視著她。
她很想就此睡去,因為她聽見了,母親正在哼唱一首搖籃曲。孩子聽見搖籃曲會感到困意,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事嗎?
更何況,那聲音是如此美好,如此溫和。
彷佛只要伴隨著這樣的聲音睡去,世界就不會再有任何痛苦。她不必在自己的身份與地球人的身份中糾結個不停,也不必在每個深夜想起毀滅的氪星和送她離開的父母。
——可是,蝙蝠俠的聲音讓她遠離了那搖籃曲。
他以飽含痛苦的聲音說:“醒一醒,卡拉。別聽那歌聲,不要聽!”
卡拉竭力睜開眼睛,發現蝙蝠俠正在流淚——不,是布魯斯·韋恩正在流淚。
他咬著牙,跪在地上,脊背卻挺得筆直。卡拉知道他也聽得見那搖籃曲,但布魯斯·韋恩的臉上滿是困意,可除了這些以外,還有深沉的憤怒。
“別讓她影響你。”
他沙啞著嗓子說:“在這裡的地下,有一個男人,一個你沒見過的男人。他正在浴血奮戰,為了我們世界的未來。他不屬於這裡,他本不必為了我們和她戰鬥。卡拉。如果你聽得見我說話,如果你還清醒......幫幫我。我需要你的幫忙。”
布魯斯·韋恩低下頭,這時,卡拉卻透過他的肩膀看見了兩個虛幻的身影。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站在布魯斯·韋恩的身後,滿懷愛意地看著他。
“不......”布魯斯低聲說道。“不,我不能睡。我必須幫助他。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孤軍奮戰,這不行。”
他似乎終於要支撐不住了,向後仰倒,就在即將摔倒的那一刻,他們卻拉住了他。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
一對父母。
他們拉住了自己的孩子——就像每個父母都會做的那樣,男人將他抱起,女人輕撫著他的臉頰。卡拉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知要作何反應。再然後,那女人開口說話了。
“你好,孩子。”她聲音溫柔,卻帶著一股無法掩飾的悲傷。“你看得見我們,對嗎?”
是的,我看的見——但我沒法回答你們。
卡拉隻得竭盡全力地眨了眨眼。
女人露出一個悲傷的微笑:“創世之母來了,孩子。她就在我們腳下,在城市的最深處,在遠離人類文明的蠻荒地下。在那裡,有一個異界來客正抵抗著她。”
“我的布魯斯沒法移動,創世之母給他下了一道命令。他沒法離開這裡,他本應陷入沉睡。但布魯斯......他拒絕了。”
“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們。”
男人開口了,嗓音沉穩,和蝙蝠俠有九分相似:“他陷入沉睡,在夢裡見到了我們,他以為那是幻境。就像是他過去被那些敵人用化學製品和毒素影響時見到的幻象一樣,但我們是真實的。我多希望他能在幻境裡和我們多待一會兒。”
“在那裡,他不是蝙蝠俠。他有著自己的人生,他可以選擇改變世界——也可以什麽都不做。但他拒絕了。或許我早該明白,自打我死後的那一刻就該明白,我的孩子注定成為蝙蝠俠。”
男人懷中抱著他的兒子,閉上了眼睛。
“創世之母給每個人都安排好了命運,我是如此,我的妻子是如此,我的孩子也是如此。他注定受盡磨難,注定親眼見證我們的死亡,變得破碎,然後成為一個偏執的精神病人。”
“事情本不該如此的。”
布魯斯·韋恩的父母注視著他,卡拉感受到一陣強烈的暖意從她躺著的地方升起。冥冥之中,她聽到了什麽東西破碎的聲音,像是鏡子,又像是......壁壘?
“世界壁壘碎了,孩子。”女人說。“它不願我們死去,它以自己的破碎作為代價喚來了一位女神。但她降臨還需要時間,孩子。我需要你幫我們一個忙......”
男人不舍地放下布魯斯·韋恩,和女人站在了一起。
死去多年的幽靈,亡魂,父母——他們的身軀開始逐漸消散,與此同時,始終困擾著卡拉的那股倦意開始逐漸消散。力量再次回來了,屬於氪星人的力量再次流淌於她的身體之中。
她站起身,驚慌失措地對著空氣問:“我要怎麽做?!”
“保護他。”他們合二為一的聲音輕柔地幾乎無法聽見。“拜托你,卡拉·左艾爾。”
聲音完全消散了。
再然後,她聽見了數以千計的咆孝聲——從地下傳來,從她腳下傳來。醜陋的,擁有細長四肢的黑色怪物帶著令人心季的惡意從泥土與磚石中掙脫而出。彷佛某種怨魂。
卡拉明白了。
她握緊雙拳,站在昏迷的蝙蝠俠面前。
“我和它們打了很久,那是我第一次發現我原來這麽強。”卡拉不好意思地微笑起來。“我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在自誇,但的確如此。我沒讓它們之中的任何一個傷到他。”
何慎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他靠在扶手椅的椅背上,卡拉則坐回了沙發之上。電視裡正播放著遊戲的待機界面,激昂的音樂從一旁的音響內傳來。
手指敲擊著扶手,何慎言正在思考。
一些東西正在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正義聯盟沒有回應蝙蝠俠的召喚,大概率是因為佩珀圖阿正在對全世界播放她的‘搖籃曲’,他們大概早就已經陷入了睡眠之中。這位創世之母為他們每個人都編織了美好的幻境,在那裡,他們可以渡過美好的一生。
——這,恐怕是這位創世女神對自己失敗造物們最後的溫柔。
他們會在睡夢中毫無痛苦與知覺地被她派出去的那些東西殺死。當他們再醒來時,世界估計早已被她重塑了。
只可惜,她沒想到這個世界的世界壁壘寧願破碎都不願讓她輕而易舉地成功。她失算了。
瑟雅尼最終還是阻止了她。
“之後呢,卡拉女士?之後發生了什麽?”
“我隻記得我和它們打了很久,然後,我看見一陣藍光,還有爆炸聲。像是從地底傳來的。”
卡拉努力地回想著:“還有......我還聽見一個女人在喊著一個名字,叫什麽來著?我記不起來了,但她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對上了。
何慎言啞然失笑,之後的事他不需要聽也能猜到。無非是瑟雅尼直接將珀佩圖阿拉出了那個世界,狠狠地揍了她一頓,順便還將這個世界拿走了。它會在湖中仙女的保護下安然無恙。
但不管怎麽說,蝙蝠俠給他立了個凋像這件事還是多少有些超出他的預料了。
“那麽,卡拉女士——”
“叫我卡拉就行啦,你可是拯救了我們所有人的英雄。蝙蝠俠說,如果不是你幫忙,恐怕我們所有人早就死了。他執意要火星獵人進入他的記憶提取出你的臉,還有整個事情的經過。在這件事上他非常執拗。”
“火星獵人私下裡跟我說, 蝙蝠俠對你的死感到很愧疚。”
“好吧,卡拉。”何慎言點點頭。“那麽,我的凋像長什麽樣?”
少女微笑起來,歪了歪頭:“嗯......那凋像跟你長得差不多,就是沒你這麽帥。披著長長的黑色鬥篷——哎,你披過鬥篷嗎?”
“沒有。”
“那他幹嘛給你加個鬥篷上去?”
“或許是因為那樣更有神秘氣息吧。”何慎言扯動嘴角,露出個奇怪的微笑。
他還是第一次被人塑像。
“那麽,卡拉。”何慎言做了個手勢。“你又是因為什麽來到這裡的?”
“啊。”
卡拉發出一聲沮喪的歎息:“我——好吧,我說出來你可不能嘲笑我。”
“我盡量。”
“你保證!”
“......我保證。”
少女深吸了一口氣:“我打遊戲睡得太晚睡過了頭,上課要遲到了,於是我就打算飛過去。但是我的飛行技術還不到家,飛過了頭......我好像撞碎了什麽東西,很疼,等我再醒來的時候,我就在這兒了。”
“如果不是王發現了我,恐怕我現在還在撒哈拉沙漠裡滿頭霧水呢。剛來你們這兒時我還失去了我的能力......噢,等等,這是不是叫水土不服?!”
剛才還有些失落的卡拉馬上又變得高興了起來:“嘿,我在課上學的詞原來還真有用!原來我這叫水土不服啊!”
水土不服?
何慎言注視著她,露出個微笑:“恐怕沒那麽簡單,卡拉......嗯,你餓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