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基利曼閉上眼,暫時放空了思緒。這短暫的休憩只是一種手段,對他而言,就算一個月不睡眠都算不得什麽。他此時的放空,是為了更好的思考。
我必須結束這場戰爭,惡魔們不會為我們人民的死亡而悲傷。到不說它們對此求之不得,每一個死去的人類靈魂都會令它們那汙穢的欲望得到增長。
但要怎麽結束呢?
他睜開眼,看著自己眼前的模擬沙盤。他已經調動了一切能夠調動的軍隊。星界軍,戰鬥修女,他甚至給法務部的人發了調令,刺客庭的刺客們也紛紛出動了。然而,惡魔們依舊源源不斷地發起著進攻。
它們的數量仿佛從來不曾減少似的令人心寒,整個泰拉到處都是這些褻瀆生物的影子。恐虐的放血魔在這神聖的大地上肆虐著,這些低級的惡魔步兵對凡人們來說仍然是難以對付的對手,它們也是恐虐魔軍中的主要成員。
或許,他應該這麽說。
目前的恐虐魔軍。
那些有名有姓的大魔,那些肆虐天空的嗜血狂魔和能夠與泰坦相匹敵的惡魔引擎......而且,這只是恐虐的惡魔而已。其他三個呢?
基利曼中斷了自己變得繁雜的思緒。
人類是需要休息的——他或許可以堅持很長時間,但那些凡人士兵呢?他們才是防線的主體,阿斯塔特們的數量放在整個泰拉上實在太少了。少的甚至無法左右這場戰役的局面。距離那個名為何慎言的法師承諾的支援還有五天時間。
他要怎麽讓泰拉人民撐過這五天?撐過這120個小時?
羅伯特·基利曼若有所思地睜開眼睛,他是靠在椅子上的,因此,睜開眼睛後,他直接看到了帝皇的畫像。畫像上的男人表情肅穆,帶著一絲沉思。他手握一把燃燒著烈焰的神聖巨劍,金色的盔甲熠熠生輝,頭頂同樣聖潔的光環。
人們圍繞著他,在他腳下卑躬屈膝。
他痛恨這個詞,卑躬屈膝——在這該死的宗教膿毒尚未流行於帝國之時,人們也會跪拜他,卻不是因為盲目的狂信,而是因為他們尊敬這個人。
“你想讓我怎麽做,父親?”基利曼喃喃問道。“你給我送來了那麽多的幫手,那麽多的助力。可我卻依然看不清未來的模樣,我甚至找不到一個能讓泰拉人民撐過一百二十小時的辦法......”
或許,福格瑞姆說得是對的。
基利曼突然苦笑起來,他已經從那罕見的情緒化中恢復了過來,並為這片刻的軟弱而感到羞恥不已。一個伺服顱骨衝進他的書房,身上嘎吱作響,它的那些爪子帶著一塊個人處理終端。馬裡烏斯·卡爾加的名字正在那塊個人終端上閃爍個不停。
基利曼接起通訊,他的戰團長平靜的聲音從中傳了出來:“原體,我們已和托爾·加拉頓連長取得了聯系。巢都中層的亞空間傳送門已經得到了基本控制。”
“史蒂夫呢?”
“他......”馬裡烏斯沉默了一陣子。“那位大人在半小時前與加拉頓連長有過一次簡短的談話,並幫助他躲避了一發來自磨魂者的炮彈襲擊後,就徑直前往了發電廠。”
“他沒有帶任何兄弟一同前往,原體。”馬裡烏斯小心地說。
“我知道。”
基利曼平靜的聲音讓馬裡烏斯意識到,他顯然早就知道了此事。基利曼接著說道:“不必在乎他的行動,史蒂夫·羅傑斯有自己的考量。他有他自己的仗要打,馬裡烏斯,你也應當專注於你的。”
“我明白了,原體。”
史蒂夫用帶著新奇的眼神看著四周的場景。
昏暗而慘白色的長條燈管在那些黑乎乎的牆壁上每個幾百米就會掛上一個,他踩著的地面是由一種相當廉價的金屬構成的。踩上去甚至會晃蕩,這讓他有些不滿。“基建比我老家還糟糕......”他低聲自語。
坦白來說,這地方讓他想起皇后區——一個放大了百倍,也黑暗了百倍的未來版皇后區。他的腳步聲單調地在這走廊內回蕩。距離那個因為無人管理維護有爆炸風險的發電廠還有約莫三公裡的路程。
對於史蒂夫來說,這甚至算不上熱身。他如今經受過二次改造的身體,配合上這身動力甲,可能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極限在那裡。當然,還有對他而言十分新奇的靈能。
在他的視網膜上方,一份簡陋的地圖正隨著他的移動而變化著。他前進了1.5公裡,離開了那長長的、彎彎繞繞的走廊。來到了一個開闊的地方。相對於那走廊來說,這裡的確十分開闊,只是不太乾淨。
人類的鮮血與屍體鋪滿了整個廣場,這景象讓史蒂夫的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他抬起右手,握緊成拳。一把由純粹的金色烈焰所構築而成的長劍便出現在了他的手中。借助烈焰的光線,他得以窺見這廣場的全貌。
這裡看上去應該是用來堆積發電廠原材料的地方——和他印象中的發電方式不同,神聖泰拉的人們會把各種沒用的東西扔進發電廠的轉化爐裡。所以這裡的原料,基本可以等同於垃圾。其中,建築垃圾是出現的最多的。
畢竟,巢都下層天天都有崩塌事件。
在這些建築垃圾中,橫七豎八的人類屍體散落的到處都是。鋼纜上有著許多隻手臂,那邊的工字型橫梁上卻被擺滿了殘缺的大腿。史蒂夫眯起眼,憤怒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冰冷,隔絕了他的內心。
“邪魔......”
他低吟出聲,金色的光輝從他身上暴戾的散發而出。黑暗被徹底驅除出了這片廣場,一個本不可視的東西發出慘痛的尖叫。那聲音像是一千萬個死人在不同時刻用不同的聲音在對你低語似的,讓史蒂夫感到十成十的厭惡。
他冷哼一聲,烈焰劍被他擲出,穿透了那惡魔的胸膛,將它牢牢地釘死了在了地面之上。
這個...東西,有著史蒂夫所能想象到的,最醜陋的外形。
它很美——我指的是,它的每一個部分單獨拆開來都很美。手指,皮膚,乃至那蜿蜒而過赤裸身體的頭髮,每一個細節都美的不可方物。但這個將最美的細節組合起來的尤物卻又醜陋的令人吃驚。
從它那碧藍色的眼眸中,你看不到一點理性或美好的存在。只有最深沉的墮落與欲望,它被釘死在了烈焰劍上。磅礴的靈能火焰灼燒著它的身體,讓那如同白玉一般溫潤的皮膚發出嘶嘶的滾燙聲響。惡魔的臉上卻泛起了一抹潮紅,它開始微笑。
露出小巧的虎牙——微笑著,期待地看著史蒂夫,甚至對他勾了勾手指。
史蒂夫不怒反笑,他來到那東西面前,反手握住烈焰劍。轉動劍身,撕心裂肺的痛苦讓它再度尖叫出聲,其中蘊含著的疼痛分毫不減。卻在短短數秒後就轉變成了一種愉悅。
這個生物喘息著,發出一陣靡靡之音。跪坐著的地面下流出一灘液體,散發著濃重到令人不適的麝香味。
“祂的戰士啊......”它扭動著自己赤裸的身體,居然在自己渴求著更多痛苦。“你還有更多招數嗎?我還想嘗一嘗呢。”
史蒂夫只是冷冷地看著它,不發一言。龐大的壓力從他身後席卷而來,在頃刻間充斥了整個廣場。那些被分離的肢體飛了起來,在空氣中無聲地組合成一個滿是手腳的巨大怪物。紫色的光芒覆蓋了金色的光輝。
它咯咯地笑著:“如果你不出招的話,那就到我咯!我們會玩得很愉快的......嘻嘻,那個無趣的男人不在這兒,老鹹肉坐在他的椅子上。還有誰能幫你呢?”
“幫我?”
史蒂夫冷笑著拔出烈焰劍:“你搞錯了一件事,怪物,我才是來幫忙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