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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三日之後

　紀如約而至。

　養龍寺龍蛇殿中。

　蘇青丘的金身幻化而出，仍舊是那個樣子。

　只不過這一次，他的一身玄衣，幻化成了金燦燦的龍鱗，由一片片龍鱗打造而成。

　巨大的龍尾，隨意的擺動著， 看樣子他的心情似乎還不錯。

　紀仔細的打量著龍蛇殿，眼神露出一絲懷念，隨後摸了摸身邊懵懵懂懂的青衣小丫頭，道:“去吧，自己先去玩一會，我和龍神有些話要談， 記得不要走遠。”

　看出了紀的不放心，蘇青丘注視著小青衣， 意念一動，喚來了老道士和童童。

　這兩個小丫頭應該能玩到一起，有老道士陪伴，又在養龍寺地界，想來安全應該無憂。

　半響

　小青衣蹦蹦跳跳的和童童離開了。

　蘇青丘的聲音才豁然而起，隱隱蘊含著一絲鋒芒。

　“她是青神?”

　“三百年前，養龍寺的那位萬年靈主?”

　沒有絲毫顧忌，直截了當的問道。

　磨磨嘰嘰的，不符合他的風格。

　紀沉默了一會，最後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帶著一絲苦意，說道:“她是青神，卻又不完全是。現在她只是小青衣，已與三百年前， 那位縱橫天下的青神無關了。”

　“過去已逝，還請龍神大人不要讓她知曉青神之事。”

　蘇青丘點了點頭，明白紀是不想讓他人去打擾現在的小青衣。

　不過， 對於青神身上發生了什麽，他依舊無比好奇，忍不住再次問道:“三百年前，青神…亦或者說養龍寺，到底發生了什麽?”

　聞言，紀完全皺起了眉頭，思索了一會後，道:“其實這件事，也是在下一直調查的。只是這些年來，卻收獲甚微。”

　“大概在三百年前，小青找到我的時候，已經身受重傷。靈元依托著一片逆鱗而活。如果不是她的本命乙木神通，說不定就身死當場了。”

　說到這裡，紀眼神中帶著一絲痛苦。

　看起來，他與青神應該早就相識，否則三百年前，青神也不會拚著最後一絲力氣，去尋找他了。

　不過，看這一人一蛇，莫不是久遠的過去，還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感情?

　只是人蛇……

　太玄版的許仙和白娘子?

　蘇青丘臉色古怪，好半天才緩緩道:“當年她沒有告訴你發生了什麽嗎?”

　紀再次長歎一聲，繼續說道:“未曾。在她找到我後，便徹底地陷入了沉睡。”

　“這些年來，在下使用了種種神通，耗費了無數的天材地寶，依靠小青的天賦神通，也只能讓她恢復到這種程度，至於回憶起三百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卻是不能。”

　“一開始，在下以為是小青強行化龍失敗，導致肉身崩潰，靈元只能寄宿在那枚逆鱗之中。但後來發現，她其實已經化龍成功，只是肉身卻消失了。”

　“無數年來，在下一直暗中探查，卻一無所獲。只知道此事可能與三百年前養龍寺喋血事件有關。但奈何當時一心為小青複蘇而努力，等她穩定了情況後，再想調查，卻為時已晚。”

　說到這裡，紀長長的歎了口氣，繼續道:“而且關於當年那件事的一些蛛絲馬跡，都已經被抹除了。”

　“抹除了?”

　蘇青丘皺了皺眉頭。

　“是啊，被抹除了。”紀點了點頭，繼續道:“就好像是一隻無形的手，把三百年前那件事的大部分痕跡，全部抹除了。”

　“還不止如此，龍神大人應該知曉其余十國十二脈，在三百年前的那個時間點中，都接連發生了詭異事件吧?”

　“閼逢的上古碩鼠遺骸失蹤，子神教損失慘重。旃蒙國發生了大規模的造畜之術，十二脈中的醜神一派，大部分淪為牛羊，差點被宰殺牲畜的凡人屠戮一空。”

　“此外，還有柔兆、強圉、著雍、屠維、上章、重光、玄黓……每一國每一脈，都或多或少在同一時間，遭受了重創。”

　“而昭陽這邊，便是大荒落的養龍寺，作為曾經巳蛇一脈的霸主，在喋血事件之後，地位更是一落三丈，差點因此一蹶不振。”

　蘇青丘聽的心驚。

　這還是他第一次具體聽聞其余十國十二脈在三百年前發生了什麽。

　看起來似乎比養龍寺的遭遇有過之無不及。

　“人族高層，或者是十國十二脈就沒有查查到底是為何造成的嗎?”蘇青丘問道。

　紀苦笑了一聲，道:“查了，又怎麽可能沒有查。當年各脈遭受重創，但還是有部分殘留了下來，而且一品仙神並無事。對於十二脈的遭遇，自然要找個水落石出。”

　“查出了什麽?”

　紀皺皺起了眉頭，繼續道:“什麽也沒有查出來。或者說可能查出了什麽，但卻被某種力量壓了下來。”

　“最終結果，便是人族高層，決意驅逐所有萬年靈主於天外，這行動一直持續了近百年，直至五十年前，才堪堪停止。”

　“而且，隨著驅逐行動，當年那些事情的一些蛛絲馬跡，也都被迅速的破壞，進而抹除掉了。”

　竟又與人族驅逐萬年靈主有了牽連。

　當年的事件，似乎越來越複雜了。

　蘇青丘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心中思緒連連。

　想了想，他把薛爾思關於菩薩瘋了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看看紀是不是有什麽發現。

　而紀聽聞這件事，瞬間臉色凝重起來。

　“此事卻未曾聽說，或許真與小青有關。龍神陛下稍等，待在下算算。”

　紀直接閉眼測算起來，片刻後睜開眼，神色越發的凝重。

　“算出了什麽?”蘇青丘心中好奇。莫不是紀的卜卦之術比自己的六爻之卦還要厲害?

　自己都算不出三百年前的事情，這家夥能算出?

　真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不成?

　紀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緩緩道:“什麽也沒有算出。”

　蘇青丘:“……”

　草！

　算不出你特麽裝什麽大尾巴狼。

　在這搞笑呢！

　似乎看出了蘇青丘眼中的不滿，紀解釋道:“正因為算不出，所以才會不安。龍神大人可能不知，小青曾為那位菩薩的靈主，二者本就相連。我依靠小青的靈光，順此算下去，本應該可以算出些關於那位菩薩的事情，但現在卻一片空白。”

　“哪怕是其是死是活，都算不出。”

　“龍神大人，您能明白這是為何嗎?”還沒等蘇青丘回答，便聽紀直接道:“這天地中，有什麽東西，在阻止在下卜卦！”

　“就跟當年的事件一樣。”

　此話落下，蘇青丘與紀同時沉默下來。

　好半天，蘇青丘才問道:“阻礙者會是什麽?”

　紀深吸了口氣，道:“可以阻礙在下卜卦的，這人族天地之中，真龍大人算一個，除此以外，少之又少，或許也只有人族高層了。”

　“你不就是人族高層嗎?”

　蘇青丘皺了皺眉頭，反問道。

　確實如紀所說，天地間，有此能力者，也唯有人族中的那些老不死了。只是，紀不就是人族的高層嗎?對人族內部的事情，還不了解?

　在這賊喊捉賊呢?

　紀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繼續道:“在下雖然也是人族高層之一，但卻一直遊離在外，與那些家夥不是一路子的人。”

　“或者說，人族高層，十國十二脈中，也分為了很多的派系，有主張與天外徹底斷絕的縮頭烏龜派，有主張崩毀天心人道，讓人族融入外界天地的激進派。還有類似於在下這般的遊離派。”

　“其中還有不少是去過天外的存在。”

　“這些年來，在下也曾懷疑是人族高層出現了亂子。當年之事，很可能與激進派有關。畢竟他們一直在想辦法崩毀天心人道。只可惜，激進派背後似乎還有其他力量存在，這些年來一直調查的不太順利。”

　“說起來，玄千秋就是激進派的一員。龍神大人多次挫敗他的謀劃，著實讓不少人歡欣鼓舞呢。”

　聽到玄千秋這三個字，蘇青丘微微的眯起了眼睛，緩緩道:“昭陽的這位開國皇帝，看來還真的活著?”

　紀點了點頭，道:“基本上可以確認還活著，雖然在下也沒有見過，但這些年來，昭陽國中的不少手筆，都是源自於他。”

　“比如天地蛛神事件，比如閼逢國事件。還有就是屠殺一切化龍的靈族等等。”

　“後面這一點，或許與當年養龍寺有關。甚至三百年前，上古子鼠骸骨失蹤，現在想來就是子神偷盜的，而子神與玄千秋的關系可不淺。或許這裡面也有玄千秋的暗中參與。”

　蘇青丘點了點頭。

　心中逐漸有了脈絡。

　通過子神事件，現在基本上可以把三百年前，各國同一時間發生詭異事件的原因，與人族某些高層聯系在了一起。

　極有可能就是那些激進派乾的。

　只是，到底是什麽原因促使這些人族高層如此做，暫時還不清楚。不可能只是崩毀天心人道這麽簡單的。

　比如玄千秋，無論是紀，還是蘇青丘，二者暫時都不清楚這家夥謀劃了數千年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紀自然也懂這個道理，所以並沒有提子虛烏有的天心人道，畢竟這玩意到底存不存在，能不能毀滅還兩說呢。

　這麽多年來，也沒見其毀滅過。

　“說起來，玄千秋的狀態卻也很古怪。據說一直把自己困在昭陽京都中不曾出世，並且昭陽皇族內的真龍詛咒，極有可能也是源自於他的手筆，至於為何會這般，仍舊是個謎。”

　“在下曾經也與他共事過一段時間，但玄千秋這個人，一直不曾看透。”

　蘇青丘點了點頭。

　你直接說你就是夫子得了。

　誰看不出來啊，還死不承認。

　沉思了一會，蘇青丘突然道:“說說吧，為何要投奔於吾?”

　“不要拿青神之事當借口。”

　紀一愣，神色收斂，緩緩地起身，沉思了一會後，看向了蛇窟深淵方向，緩緩道:“龍神大人，可知這蛇窟深淵之中，其實還有一頭怪物！”

　怪物?

　蘇青丘眼神一閃。

　難不成說的是巳蛇意志?或者說是汙染菩薩的那頭?

　“是啊，一頭怪物。”

　“千年前，人族高層親手放入蛇窟深淵的怪物。說起來，當年那位菩薩，或許就是被這頭怪物汙染的。”

　“其實在下這次來，一是為了確定這頭怪物的狀態。二是為了……”

　紀的話語還未落下。

　突然

　轟隆！

　一聲巨大的空氣爆裂聲傳來。整個養龍寺的大地都是一顫，空氣中蔓延出了無法想象的恐怖壓力。

　就好像有無上的神明，陡然間降臨在了養龍寺上空。

　一瞬間，幾乎就要把空氣禁製起來一般。

　空間都在凝固

　時間停滯

　一切有形生靈，靈魂撕裂，如墜深淵。

　至尊

　至貴

　宛如天地致理！

　下一秒

　“紀，交出青神！”

　“紀，交出青神！”

　“紀，交出青神！”

　浩浩蕩蕩的聲音，自虛空中響起，在所有人的心中炸響。

　養龍寺中，一些實力不濟的修士，在這聲音之下，竟直接七竅流血，直接暈倒在了地上。

　而方圓百裡之內，無數的凡人更是痛苦的抱著頭，跪在地上哭哭哀嚎。

　蘇青丘臉色猛然一沉，豁然看向紀。

　“另一個目的，便是為了躲一躲他們。”

　“沒想到，哪怕是躲到了真龍大人這裡，他們還是找來了。”

　“給真龍大人添麻煩了。”

　紀苦笑了解釋道。

　蘇青丘眼中怒氣一閃而逝，神色冰冷的看著紀，道:“你認為，吾會幫你?”

　真當老子是慈悲為懷的菩薩?

　燭蛇血脈凶起來，連我自己都怕！

　“若得真龍大人相助，此後百年，供大人驅使。”

　蘇青丘不語，眼中的凶光越發明顯。

　區區百年，一晃而過，這算什麽承諾?

　此刻，外界降臨之人所帶來的壓力越來越強，甚至其神識也肆無忌憚的向著養龍寺，浩浩蕩蕩掃視而來。

　紀見狀，知道不可再拖延下去，繼續道:

　“人族高層已經達成協議，要徹底驅逐真龍大人，據傳指揮者便是玄千秋。而小青之事，也是玄千秋捅出的。不只是真龍大人會被驅逐，小青也無法幸免於難。在下與真龍大人是天生的盟友。”

　“不夠！”

　盟友都是用來坑的！

　見蘇青丘毫不遲疑的態度，紀深吸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了一枚卷軸，遞給了蘇青丘，道:“此為一品之上，一種超脫之道，是在下從天外僥幸所得。”

　“並且，如若有朝一日，真龍大人離開人族十國，前往天外，在下也將誓死追隨。”

　“此後余生，皆為真龍仆從。違背此誓，道心崩潰，神魂消散，不墜輪回。”

　蘇青丘深深的看了一眼紀，冷冷道:“記住你說過的話！”

　旋即，靈元衝天而起。

　下一秒

　比凝聚在天地間的氣勢還要龐大的龍威，頃刻間蔓延開來。

　遮天蔽日

　橫掃虛空。

　吟！

　三川十六域，萬裡人族之地，龍吟之音驟然響徹天地。

　轟！

　無盡的雷霆蔓延而來，伴隨著狂風與暴雨，頃刻間地動天搖。

　原本晴空萬裡的白日，瞬時化為了烏雲蔽日的夜晚。

　於黑暗中，一道赤火龍劍橫貫虛空。

　伴隨著一聲悶哼之音，先前那股壓抑的人族氣息一觸即潰，直接消失開來，四周虛空只剩下了漫漫無邊的龍威。

　在看龍蛇殿這邊

　砰！

　蘇青丘豁然回到了座位上，龐大的靈元也逐漸收斂成了人形。

　隨手一扔

　一位披頭散發的女子，便被她扔在了大殿之中。

　距離他離開，還不足三秒鍾。

　“真的是好強啊！”

　紀深深的吸了口氣。

　哪怕他已經觸摸到了一品之上的境界，但面對大荒龍神這般不講理的存在，即使只是側面感受其鋒芒，卻仍舊是心有余悸，膽戰心驚。

　從大荒龍神飛出大殿，再到捉回了這女子，三息而已。

　快的令人心驚。

　這大荒龍神，到底是有多強?

　不可思議。

　莫不是，真的已經徹底踏入了一品之上的那個境界?

　……

　在紀心驚的時候。

　滾落在大殿之中的女子，痛苦的咳嗽起來，隨後緩緩地從地上爬起。

　這時候，她才勉強看清了襲擊自己的是什麽東西。

　那似乎是一個人形物體，頭頂雙角，背後巨大的龍尾隨意舞動，周身赤金色的龍鱗衣，眼眸中，陰陽開合。

　只是隨意的坐在那裡，卻如同世界的中心一般，就見四周的清靈之氣，都在圍繞著其轉動。

　天地中心

　至尊至貴

　這天地間，有這般奇特樣貌，這般氣質的，也是有……

　“大荒龍神！”

　女子心中浮現出這四個字，頓時破口而出。

　聲音中幾乎是充滿了驚駭與不安。

　蘇青丘緩緩的抬頭，目光冰冷，掃視著女子，哼了一聲，並未說話。

　倒是紀，歎了口氣， 道:“真龍大人，此人是玄黓大淵獻亥神一脈，寶珠公主朱九寧，一百二十年前，晉升的一品境修士。”

　亥神一脈?

　“不愧是是屬豬的！”

　“腦子都被豬糞塞滿了。”

　“大荒落中，竟敢如此放肆，倒想知道，是誰給你的膽子！”

　蘇青丘的龍眸漠然，聲音冰冷無情。

　朱九寧聞言，驚慌失措的表情都為之一滯，心中怒氣上湧。

　紀也哭笑不得。

　把亥神一脈稱之為豬的，這天地間，也就只有大荒龍神一人敢如此了。

　爆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