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異而安靜的氣氛持續到服務員將盛滿了白酒的酒杯都端到桌上。
肖副領導的臉色僵硬而蒼白,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緊張。
坐在主衛上的莊自強只是淡然的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隻待宰的羔羊。
在座的人,在官場上的地位自不必說,能做到現在的位置上沒有一個是蠢人。
鴻門宴!
包括鄭領導在內,所有人的腦海中立刻飄過這個詞。
可他們不明白,周秉義今天唱的是哪出戲。
你出了洋相, 把我們找過來幹什麽?
專門為了見證你報復一個商人?
這麽乾也太沒品了點吧?
不待眾人心中想透徹今天宴會的目的,郭明灣此時站起了身。
他端起一杯白酒,臉上露出諂媚的笑容。
“周領導,前幾天我用投資來威脅您喝酒,導致您胃穿孔進了醫院,今天我是來跟您道歉的。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先乾為敬。”
說完不等周秉義說話,他一口就將杯中的杯酒乾掉。
在座眾人無不驚詫, 看向周秉義的眼神頓時多了兩分忌憚。
別管讓人當眾擺酒道歉這事符不符合一個官員的作風, 但至少在威風是有了。
郭明灣幹了一杯酒緩了半天。
一旁的肖副領導看得眼皮直跳,他如何能不明白郭明灣肯定是被人給拿捏住了,如此想來,自己和他私下裡的交易是不是也已經暴露?
郭明灣再次舉起酒杯,乾掉前還特意看了一眼莊自強的方向。
莊自強面無表情,古井無波。
眾人的目光隨著郭明灣的眼神移動,心中大致明白了,今天這場宴席的主導者到底是誰。
從進門開始,莊自強就沒有介紹過自己的身份,在場出了鄭領導之外,其他人並不認識他,但現在眾人都開始重視起了眼前這個男人。
在連續乾掉六杯白酒之後,郭明灣已經氣喘籲籲,高度的白酒在大量進入身體之後需要急速的代謝分解,否則就容易酒精中毒或者是胃穿孔。
在場人的臉色漸漸嚴肅生硬起來, 尤其是肖副領導,臉色已經發白,並伴隨著點點虛汗在額頭慢慢滲出。
乾到第九杯, 郭明灣終於堅持不住,捂著肚子倒了下去。
莊自強仍舊沒有反應,周秉義有些焦急,站起了身。
“二哥!”
眾人聽到這個稱呼,恍然大悟。
原來這個男人是周秉義的親人,敢情今天是他給周秉義來出氣的。
莊自強紋絲不動。
按道理說,今天他是以周秉義的名義請客吃飯,如果在宴會上如果有人出了事,對周秉義的聲譽是會有影響的。
即便是為了周秉義考慮,莊自強也不會允許有人在酒桌上出事。
但為了出氣出的爽利一點,莊自強特意讓小宋把鄭領導邀請來,就是給周秉義背鍋用的。
鄭領導是班長,今天的宴會上如果有人出事,他是第一責任人。
莊自強眼神玩味的看著鄭領導,一言不發。
在座眾人誰也沒有輕舉妄動,沒看班長還穩坐著呢麽?
莫非今天的宴會是班長默許的?
眾人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性。
要不然班長為什麽從進門就一言不發,這解釋不通。
如果以以往鄭領導的作風,早在郭明灣喝第一杯酒的時候他就會站出來, 擺出自己領導的架子, 他大概率會這樣說。
“秉義啊, 你跟郭總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今後我們的招商引資工作離不開郭總的幫助。郭總你也要體諒我們周領導的難處,別總搞拚酒那一套,酒喝多了傷身體。”
可惜從一進門,鄭領導便發現了氣氛的異樣,果斷的選擇了明哲保身。
他並不是怕周秉義,而是怕雙方撕破了臉會損傷自己這個一把手的權威。
畢竟今天在場都是班子裡的成員。
鄭領導心思細膩,自然也看出現在自己才是那個頂雷的人,一番思想鬥爭後,他緩緩開口道:“秉義啊,之前你和郭總有點誤會,今天郭總表達了自己的歉意,我們大家也看到了郭總的誠意,你看……”
別看鄭領導推責甩鍋的時候比誰都快,審時度勢的能力也同樣出挑。
按理說他比周秉義官高半級,說話根本用不著商量,可今天從一進門他便果斷裝起了啞巴,直到現在仍舊沒有表現出領導的姿態來。
這是為什麽?
說句通俗點的,鄭領導看出了人家今天是來報仇的,誰敢攔著,那誰就是周秉義的仇人。
人家紅了眼,可不會認什麽領導不領導的。
周秉義朝鄭領導露出了一個微笑,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走到莊自強面前。
“二哥,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咱們還是趕緊給郭明灣看看吧,那可是兩斤多的白酒……”
在座眾人的眼神在周秉義說話的時候全都聚焦在他口中的這個“二哥”身上,心中都在揣測這個“二哥”到底是什麽來歷。
莊自強此時終於站起身,用腳蹬了蹬郭明灣的身體,毫無反應。
眾人看著他有恃無恐的反應皆感到震驚不已,這其中也包括鄭領導,他驚疑的看著莊自強。
這好歹也是一條人命。
“不錯,郭總道歉道的很有誠意,我代表秉義接受了。”
說完,莊自強環顧四周一圈,目光在眾人的身上一一掃過。
每一個被他掃視的人都感覺到背後有些發涼。
不是這些人膽小,實在是莊自強今天表現出的氣場和手腕太過強勢。
郭明灣好歹是身家上億的房地產公司老總,甘願賠罪喝酒喝到不省人事,說不定都有生命危險,眾人即便是身上有個一官半職,也不敢輕易捋虎須。
誰知道真惹怒了人家,會受到什麽樣的待遇。
在明哲保身這塊, 沒有人比公仆更懂。
“不過……”
隨著莊自強再次開口,在場眾人連呼吸都停頓了一下。
“在座諸位裡,是不是還有人應該對我這個妹夫表達一下歉意?”
莊自強說完之後,包廂內陷入了沉寂。
眾人互相對視,大部分人的表現都比較正常,除了鄭領導和肖副領導。
鄭領導心想,莫非今天是想讓我給周秉義道歉?
他的腦海裡閃過過去自己讓周秉義身上推責甩鍋的種種作為,有點心虛。
同時心中也有些怒氣,這個周秉義,真以為拿捏住一個商人就可以跟自己叫板了?
鄭領導覺得他不應該坐視事態惡化了,自己應該站起來,拿出一個班長的權威。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