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慈善的婦女怔了足足三秒鍾,林格也在認真觀察著這位已經將近五十歲的女子。
白色的皮膚已經出血了老態,額前的皮膚松垮的皮膚昭示著歲月不饒人,鬢角的黃發裡已經夾雜著幾根白死,頗為明顯。
但從她溫柔尖瘦的臉頰,直挺的下巴可以看出,曾經她也清純淑雅。
“小格林?”
女人壓低著聲音,用唇語問道。
她沒有等林格確認,朝著身後看了一眼突然關上了窗簾縮了回去。
林格默默站在原地,回憶著那短暫的溫柔。
在穿越過來的第一天裡,經歷了這麽多驚心動魄和危機,他的心是勞累、疲倦的。
此刻,卻有一絲久違的暖意,灌輸在這疲憊的身軀內。
這一刻,林格突然有些嫉妒了,嫉妒那個短命鬼。
小區的樓道內,女人跌跌撞撞的提著油燈走下了樓,壓低著聲音:“小格林?小格林快過來。”
然後朝著小區側面的一道廢棄小屋走去。
他說話的聲調,像極了林格記憶中影視劇中的地下黨人員。
女人強調了一遍:“這裡安全點。”
林格朝漆黑的月色陰暗中走去,燈火下,女人的影子來回晃蕩,顯得更加瘦削。
跟在後面的林格,不小心的一腳一腳踩在女人的陰影裡。
等位置足夠孤僻後,女人的聲音才正常一點,提著油燈朝林格的臉頰照去。
油燈靠近,嗆鼻的油煙味道讓他有些反胃,臉頰抽動,讓臉部猙獰的傷口更顯狂亂,血紅色的挫傷來回跳動,讓油燈的光芒都顯得稍微黯淡了。
特別是……林格還杵著一根木杖,活生生的殘疾人模樣。
拉爾雯尼婭左手輕輕觸碰著林格的傷口邊緣,又害怕弄疼了他飛快離去。
“我可憐的孩子,你這是遭了多大的罪啊?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女人的語氣充斥著自責,她響起自己在姐姐墓前的保證,聲音都帶了一些哽咽。
“是我沒照顧好你,小格林。”
痛心的拉爾雯尼婭很自然的就要擁抱住林格,撫慰孩子經歷過的傷痛。卻不料被林格躲開了。
拉爾雯尼婭一愣,她以為是自己的小格林埋怨自己對他成長的放任不理,可很快她就否定了。
小格林一直是最懂事的孩子。
女人顫巍巍一笑,“哈,是小格林長大了啊。”
林格不自然的點點頭:“姑媽……”
他能理解拉爾雯尼婭的感受,可畢竟他不是格林,也沒辦法代替格林在她身前盡孝。
拉爾雯尼婭微微搖頭,溫柔的嘴角掛著一絲喜悅。“沒事,我的小格林長大了,是好事。如果姐姐能看到就好了……”
喜悅來得快,去的更快。
想到小格林現在的處境,她就覺得揪心。
“姑媽,我是來給您告別的。”林格沒忘記自己的正事,“我打算離開洛克丹姆,留在這裡我會有危險,希望您能理解……”
拉爾雯尼婭聞言,身體有震動了一下。
良久歎了一口氣。
“離開……離開了也好。”
“小格林,你以後一定要好好過自己的生活。娶個賢惠點的女人。姑媽……姑媽就沒辦法參加你的婚禮了。”
“只要你安全就好。”
“對了,你這次出的是遠門,這個你拿著……”
說著,拉爾雯尼婭開始翻東西。
而說到送東西,
林格也連忙將自己捏了好久的金鎊從衣袖裡掏出。 姑媽一家養活了林格十幾年,從尿床的年紀起小格林心裡就有了報答姑媽一家的念頭。
可惜,賺錢太難了。
捏著這一枚金鎊,林格都有些送不出手。可這也是他能拿出來的最高資產了。
也算是彌補那小格林的一絲遺憾吧。
林格歎了一口氣,將手裡捏的發熱的金鎊遞了過去。
同時拉爾雯尼婭也將一個藍色的小手絹遞出。
冷風吹過,藍色的小布包的衣角被吹開,露出了裡面的四個金鎊。
五個金鎊上雕刻的蘇格裡一世的威嚴頭像,在油燈下熠熠生輝。
拉爾雯尼婭瞪了林格一眼,從林格的手指中將金鎊扣出,放入藍色小手絹內,語氣嚴厲。
“你怎麽還給我錢呢?你這一趟也不知道有多危險,都是花錢的地方。這錢就當姑媽給侄媳婦兒了……”
林格恍惚間明白了為什麽之前林格寫的六十多篇日記裡,拉爾雯尼婭、姑媽的字出現了四十多次。
收下錢袋,林格和拉爾雯尼婭擁抱了一下。輕輕在她耳邊說道:“再見……”
同時,右手將包裹著金鎊的手絹塞入了女人的上衣右口袋。
……
不知不覺,又走到了漢默史密斯的大都會鐵路。
摸了摸身上僅剩下的二先令十便士。
在這裡上車,可以直接坐上蒸汽列車或者燃油火車離開洛克丹姆, 先令可以支付他前往最近城鎮的車票。
隱姓埋名,繼續生活。嘰嘰嘰……手掌木杖與鐵軌的摩擦聲多像一隻流竄的老鼠。有了這頓,沒這頓。
靜立於月華下的男人,昂著頭深吸了一口周遭的冷口氣,讓這股氣息侵入肺腑,在內髒之中流竄!
這種感覺,比吸煙還爽。
也讓明白,他現在是十分清醒與理智的。
手指比成手槍,對著月亮。
林格口型微動:“啪!”
他猛地將木杖甩出,砸在對面的堅實的地面上摔的粉碎,砸出一道淺坑。
完成這一切,他同時將雙手插進褲兜,吹著口哨,拽拽的朝著房東家走去!
右腿的肌肉,在林格一腳淺一腳深的步伐裡,開始縫合!
魔藥在他一口冷氣一口冷笑之中,再度消化了。
霍羅偉七姐妹路上,幽蘭光芒在血月下來回閃爍,陣陣毛骨悚然的笑聲,時隱時現,聽到的人家將房門、窗戶個個鎖死。
當林格走回房東黑爾家的時候,已經是凌晨。
他背靠著房東房門,抬起手背骨節在木門上磕了磕。
等傳來一聲誰呀的問候,他笑意吟吟的說道:
“黑爾先生在家嗎?我是史密斯,有事想和您談談……”
“當然,如果您已經休息的話我會明早再來。”
十分鍾後,穿著正裝的黑爾先生打著煤油燈從屋內走了出來,他看著沒有手杖行動自如的林格愣了愣。
默默取出了單片眼鏡,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