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飄飄,北風蕭蕭。
打開窗戶的那一刻,如刀的冷風裹挾雪花吹入室內,油燈瞬滅。鹿鳴被這股寒風吹的縮成一團,身後的三人更是直接縮回被窩,也不管滿身的裝備會不會給被子開幾個洞。
“動身?”
鹿鳴的艱難的回頭髮問,結果只看到三雙露在被子外的堅定眼眸。
“動身!”
三人異口同聲,回答的非常堅定,卻沒有走出被窩的打算。
“動身就出來啊!”
鹿鳴有點惱怒。這股冷風不僅刺骨,而且見縫就鑽,讓他大動作都不敢有。若能馬上動起來還好說,熱了自然就不冷了。這群人卻把他耗在窗邊吹風,這是找事?
見鹿鳴生氣,被窩三人組極不情願的裹著被子站起來,氣得鹿鳴差點拔槍。
“全體都有!丟下被子!”
鹿鳴猛的站直,極其威嚴的發號施令。三人組被鹿鳴身上從未見過的官威嚇了一跳,下意識的丟下被子,露出與鹿鳴一模一樣的黑色夜戰服。
“列隊!這是命令!”
鹿鳴猛的一跺腳,三人這才猛地記起鹿鳴是自己的伍長。正當他們轉變思想,打算配合的時候,鹿鳴突然一臉討好的諂笑道“各位老兵給個面子哈!給個面子!我可是第一次對你們用命令呢!給個面子!!”
鹿鳴從威嚴到諂媚,再到威嚴,三人組知道鹿鳴的耐心已經用完了。他們迅速在鹿鳴身前列隊,免得撕破臉皮,讓鹿鳴稍感滿意。
這裡是同慶府,位於西北邊陲的甘州,離邊關要塞劍門關不過五百裡。
六年前,莫名血毒在登州爆發,眨眼便蔓延至兗州與幽州,西北大亂。世外仙人不忍蒼生受此疾苦,下山護民,卻沒想到引火上身,不僅多個仙門被血人圍困,雨花派更是有覆滅之危。
朝廷為此數次派兵征討,未果,先帝氣急去世。為了早日鎮壓血毒之災,新帝登位之年便上天壇封神拜將,白虎星君統帥六師出征。
就在秦國上下認為此事到此為止,可以準備善後之時。寧州又莫名出現一隻荒獸,直攻天璿聖地,正道巨擘受創,魔道乘機起事,影響了白虎星君在鄰州的征伐。
此後荒獸,血毒,加上仙魔大戰,三亂持續三年,數百萬百姓流離失所,化為難民。這幅景象在某些人的刻意宣傳下變成了國之將亡的末世,又引出了共和軍的起義。
至此,秦國西北徹底失去了控制。破軍星君無奈北上,鎮守玉門關。秦帝又新封朱雀星君,命其帶兵入西北,協助白虎星君鎮壓四亂。而甘州作為西北唯一未受災亂的州,雖然孤懸於外,但也很自然的成為了朝廷在敵後的基地。
鹿鳴他們就是朝廷在甘州的情報人員,隸屬於軍部,被稱為‘夜不收’,負責軍事情報的搜集,偶爾也乾點刺殺的事。但因實力不夠,經常在翻車後被專乾刺殺的‘棄身’成員嘲笑。
但即便如此,他們也得乾,誰叫軍令如山呢?
想到這裡,鹿鳴摸了摸鼻子,不禁發出了一聲歎息,歎息如今官場上的腐敗與墮落。
秦國的情報機構,對外有夜不收,內有錦衣衛,還有專乾刺殺的棄身。在入訓練營培養期間,他清楚的了解了三個機構的職責,權力,還有運行。
從血毒爆發到四亂禍西北,雖然到現在來看都挺大的,但任何一件大事都有還是苗頭的時候,按理來說,這些事在還是苗頭的時候,就應該被察覺並扼殺,
哪怕情報失職,地方官員與軍隊通力協作,再不濟也能控制局勢。 但現在呢?現在西北糜爛!從情報人員到地方官員,再到守土軍隊。事情發展至此,有多少人是失職甚至是通敵的呢?
再看自己手裡這伍夜不收!鹿鳴突感絕望。
他很年輕,才十六歲。因為是孤兒,所以當初是為了一口飯而進的軍隊,考核後進了情報部,因為成績優異被培養,所以出來就是個伍長。
在情報部的訓練營裡訓練時,他本以為夜不收的成員,特別是老兵,都是一群本領高強但不苟言笑的精乾特工,充滿軍中風格,要麽就是一群看似平民,老實憨厚,但胸有成竹的資深臥底。
但結果呢?結果呢?
一群二貨!
頭痛的是這群二貨資歷又遠超於他,哪怕他是這支小隊明面上的長官,他們也能以經驗與資歷為名各行其是,很少聽話,氣得他牙癢。
所以他從來不說命令,畢竟他只是這個小隊的‘命令接收員’與‘對上發言人’,強說命令只能丟臉,雖然有監戰的權力,但也只能緊急時刻使用,比如現在。
鹿鳴說“我重複下這次的任務,各位聽好了。張家張力源,張家家主,與共和軍有聯系往來,證據確鑿。根據老李傳回的情報,今晚亥時,張力源會與共和軍人員在秋月樓會面。為防止打草驚蛇與軍中內鬼,軍方只會出小部人馬在外堵截,抓捕行動由我們夜不收進行。而總旗給我們的任務,是保證老李的安全,避免共和軍的人發現異樣後對老李下手。所以我們需要提前潛入會面地點,明白了沒?”
“明白!”
三人拍胸脯作保,端得是豪氣乾雲,不愧軍中作風,隨後趕緊縮成一團,如田埂上的揣手老農,說不出的猥瑣,看的鹿鳴直搖頭。
“哥哥們!老李好歹與我們是同一伍的!這是上面要讓我們保護他安全的原因。我跟他雖然才相處半年,但你們都相處了兩年以上了,能不能認真點?感情呢?”
鹿鳴有時是真不想跟這群人說話相處,偏偏他們這種人又是夜不收裡活的最久的。你看他們衣領上的八瓣玫瑰暗紋,這表示他們都是八年以上的老兵。而在這種情報機構,能活八年還不轉職的, 其實都是人才。哪怕不是人才,也是經驗豐富的人精。
李軍說“鹿頭兒放心啦!都是灑灑水,不要激動。”
王朗說“就是,指不定對面早就發現老李了,只是想拿他做文章,引我們入局啥的,要不我們先商議下撤退計劃?”
鹿鳴被這群人氣的臉色發白,說“你能不能說點好?”
“就是就是!”林奇說“雖然有先例,但明顯不符合這個場景,因為共和軍目前的實力無法布局。我看啊,最有可能應該是共和軍在故意排雷。此事過後,哪怕上面不要求我們換地換名,我們也應該建議上面換一下,避免被排雷。”
李軍說“還沒到情報戰的時候吧?共和軍跟我們之間隔了二十萬血人呢......也對啊,隔了二十萬血人就動用城內線人,怕不是真在排雷啊!”
三人組目光驚恐的看向鹿鳴,看得鹿鳴嘴角抽搐,差點一個鉤繩甩他們頭上。
“真有疑問為什麽不早點上報?七天前就打了招呼,你們卻等到只差一個時辰就行動才說,臨陣避戰的借口?”
老兵是夠老,經驗也夠豐富,但油起來也真他媽的油!
鹿鳴板起臉說“此事無法更改,我不管你們在口嗨打趣還是墨跡找借口,既然軍令下達了,就都給我執行!”
三人面色戚戚,但還是跟在鹿鳴身後,借著夜色的掩護用鉤繩下樓,在小巷中小心前進。
四人行至途中,林奇突然說“鹿頭兒,乾情報工作,最好上級的話都隻信一半,要時刻給自己準備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