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人與海1920 ()”

金黑色的樹乾，遮天蔽日的紅色枝葉。這顆大樹出現在了客廳之中，格溫沒感覺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理所當然的事情，只因為這一幕已經出現了十數次——就跟大廳另外一側的紅犬用源力控小鋼珠鍛煉能力一樣，第一次總是引人注目，多了就…

“心中風景。”他單手放在脖頸上，那裡突然出現了一個本不屬於他的火焰頸圈。

用力拽掉。

金黑色的大樹的虛影越發真實，樹葉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躁動。

格溫用拽下頸圈的手操控源力，感覺到一些竊竊私語，以及一點目光。

源力反饋到身體上面。

錯了——他不知道自己什麽地方錯了，但腦海出現了這個念頭。

念頭出現了，源力開始崩塌了，金黑色的樹乾就開始龜裂，火紅的樹葉開始染火。

虛影回歸虛影。

“比之前有進步。”

身穿月白色襯衫與黑色西褲的咒刃坐在沙發中，對他鼓勵一笑，“將心中風景顯現，創造出個人的源力世界。即使將古往今來的源力使者加在一起，能做到這種地步的人也極少。只有驚才豔豔的角色才能夠做到…”

“那我能休息麽?”

“當然不行。”這瘋女人變了個臉，朗聲說道，“像你這樣年輕且天賦異稟的人，你舍得睡覺麽?”

我舍得。

“正到了奮鬥的年紀，不要讓今日的懶惰成為明天的遺憾！”

我不會遺憾。

“……”

“好啦，你難道不想像是龍炎那樣，什麽好東西都能夠帶到心中風景之中麽?將其作為儲物櫃來使用，避免自己的珍寶丟失，同時也避免自己死去之後珍寶被別的人拿到……”

這確實挺有誘惑力，但讓我為之行動的並不是這……格溫與心靈風景中的貓燈們開誠布公的談了一遍，對於心靈風景的改造他很不滿意，進度太慢。

……

……

一天前，從幽靈廢棄列車回來。

格溫得到好消息:葉卡拿到了足夠的材料可以開始動手了。

以及一個壞消息:貓燈們建造第四台魅力施法位機器失敗了。

……

“喵嗷，貓們盡力了！”那狡詐的胖乎乎的生物眨眨眼睛，甩動尾巴。

“盡力了是什麽意思?”格溫當時抿著唇冷聲詢問。

貓燈們攝於他的威勢，老實相告——有可能是因為他的力量逐漸成熟，可以拒絕貓燈進出作為懲罰。

“心靈風景在您的理解中是什麽呢?喵。”她舔舔爪子，狡黠的暗紅光芒隨著心情或呼吸，在那圓滾滾的毛絨肚皮上面不斷顯現。

“是我內心的風景的寫照，是我與其余人意志的融合的體現。”他有點厭煩這個話題。

這驚人美麗的心中風景永遠是氣溫宜人，湖面美麗，參天大樹永不凋零。

但不知從何開始，他開始懷疑。

這是否是他的心中風景，這是不是他的本心?身體是竊取的，心臟是奪來的，身份是冒認的。

我是誰?

是奪心魔?是格溫?是安娜麗，卡爾，龍格溫?

究竟是我吞噬了他們，還是他們將我囫圇吞棗的咽下去了?

他討厭這個話題。

面上的表情即使是貓燈也看得出來。

“喵嗷，您說的大體沒錯，但是您有沒有想過，即使貓們是神奇的貓燈，天底下最神秘最寶貴最聰慧的生物，想要物理性的改變一個人的內心那都是不太可能的事?貓們做出的改變，正是您期許的，願意讓我們改變添加物件的改變。”

拋開自吹自擂，

貓燈確實是提出了一個疑點。格溫注意到其余的自己已經躲進了油畫之中。

“我的…期許?”

“沒錯，喵嗷，您的力量期待改變，期待改良自己的內心，渴望著某些東西才會順應改變。貓燈做的，只是利用神奇的物理特性，創造一個臨時工具，再讓這個工具成為您心中感情的顯現化從而固定下來。就好像，喵嗷，從真的貨幣廠拿走了一張紙幣，這張紙幣毋庸置疑是真實的，但沒有蓋章，沒有公文，所以是‘是真幣的假幣’。”

“而你們就將這是真幣的假幣混入市場，混入銀行，從而使得它流通起來，成為了‘真幣’?”

“不愧是數以千年難遇的源力使，輕而易舉的和貓們的思維同步！”貓燈誇起人來的時候，最高評價就是‘跟貓一樣’。不知道她們對魔女會不會也‘跟貓一樣’呢?

千年一遇?貓燈的吹捧讓格溫都有點面紅，眾所周知，即使是遠古魔女也在日記裡面記載過一條至關重要的訊息:【貓燈是一種極其擅長吹噓的生物，這導致從她們處得來的情報，不到萬不得已或祈求偉大之貓賜福之前——慎信、慎用。】

慎信慎用……

格溫重複了一遍。

“但這與我的期許又有什麽關系呢?你們的勞作。”

“喵嗷，關系可大了！”貓燈大聲嚷嚷起來，長大的貓嘴巴讓人看見裡面靈活的小舌頭。

“請說。”

“您長大了。”

得到一個意想不到答案的格溫哭笑不得，指了指自己:“我長大了?如果你是指我這把年紀還像是年輕人一般，我承認…”

“不是這個，貓只能告訴您，大部分長生種即使幾百歲了也會保持青春的心態，時間可以改變一個人，但改變不了本質。貓們見過本性冰冷的人因為時間而變得慈祥與溫善，但與人爭強鬥勝的時候，她就會變回原本的她，冷酷無情而下手專門挑罩門動手，喵哈哈哈哈！”

聽上去很有道理。

“所以不是這個，您長大了的意思是您終於從一個虛弱的人變得健康，源力正在蓬勃發展，正在強化這裡。”她用尾巴狠狠的戳地面，不過由於體型，更像是‘嘟’。

“這個心靈風景發生了不少變化，是因為您在成長，在長大;心靈風景是人類心中的構想，是執念，是一切貓們不太在意玩意兒的結晶。所以一開始，您認為這個空間不一定屬於您，這個思維就是又對又錯。對呢，是指這裡確實不屬於您，不是您的心靈促成的。錯呢，則是因為……您是這裡的繼承人。”

這隻貓燈說話有條有理，同時帶上了爪子與尾巴解釋。

格溫雖然有一點點被繞暈，但大概懂了:

“意思是，這裡就像是一個王國而……”

“您就是繼承人，幼年少主。喵哈哈哈，所以貓們這些佞臣貓貓才可以協助您修改心靈風景，現在您的力量已經成熟，甚至可以驅逐一些貓…貓不建議您這樣做，但總之，您現在是這片風景當之無愧的主人，不必擔心您在這個世界上只是幻影。”

貓燈的解釋，讓格溫可算是放下心來。

隨著這種放心。

溫熱的天候忽然有點變化。

格溫與貓燈抬頭，瞧見了萬年不變的心靈風景的天空，竟然慢慢進入黑夜。微涼的氣候更加讓人適宜，或者說讓貓適宜。貓燈雖然不喜歡寒冷，但也不喜歡熱，最後是微微有點涼快，好讓她們那驕傲的皮毛派上用場。

“改變了?”

“您長大了。”貓燈又說了一遍，這隻貓的智慧絕對不亞於一個優秀的源力使。

轟隆。

轟隆——

天空響起了驚雷。

貓燈們不害怕雷霆，這與普通的動物不一般。

也許貓燈中就有能夠控制雷霆的品種?畢竟連啤酒貓燈都有——一種有著金麥子顏色的貓燈，胡須長長，貓尾巴下有著六個骨節，讓她的尾巴看上去很大。性格很活潑，熱愛釀酒，甚至可以召喚出來啤酒元素戰鬥。

“有人來了。”貓燈說。

人?

格溫瞪大眼睛，不知該如何做出反應。他此時心中又是疑惑又是惱怒但又有點高興。

貓燈說話就跟謎語貓一樣，這不怪她們，百分之八十的貓燈表達能力都有問題，所以疑惑是當然的，惱怒也是當然的。

但自然也會高興這些貓終於算是跟自己‘有聯系’了，不枉自己與勞拉請教了如何討好貓燈的秘方。

“是誰?我的心靈風景中也允許他人進入?”

“類似於貓們的生物都可以進入人們的心中風景，心靈之貓，有些人這樣稱呼貓們。”貓燈舔了舔爪子，“但如同您這樣強大的源力使者不行，普通人就像是沒有上鎖，或無人看守的城堡。您們呢，則像是全副武裝戰士待著的堡壘。”

轟隆——

雷聲越發響亮。

“是個星界商人。”貓燈卻不知道從哪裡得知，貓耳朵抖動了一下，就接收到了格溫無法感知到的訊息，“您的源力強化到在這片平行世界中有了一席之地——喵嗷，源力使這個職業真令貓羨慕，到達這種水平就會自動擁有一小片領地……”

“您要讓她進來嗎?”

“……”

格溫點點頭。

“該怎麽做?”

“將這裡看做是一個被您源力包裹的巨大領地，將源力的觸覺感知在外界…您試試?”

格溫一次就成功了。

他感知到了一個朦朧的坐標。這就是他的心靈坐標，同時，他感受到了一條巨大的河，他的心靈風景就在這條河之中，隨波逐流。

然後，他觸碰到了。

一團恐怖的雷暴，一團猶如毀天滅地的烏雲，一種可以輕而易舉摧毀世間美好的力量，這股力量讓格溫產生了恐懼——以及渴望。

如果這股力量的主人能夠與我決鬥…

這個念頭讓他控制不住自我的想要顫栗起來，興奮讓他在心靈世界中的意識體的面部都有點發燙。

如果能夠和她一戰…

不行。

我目前還不能死。

格溫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密偵們那淡漠與平靜的表情。但那些表情都是偽裝，都是這群以著‘熟悉的陌生人’為借口彼此靠近，彼此取暖的人的偽裝。

他與他們，親如兄弟姐妹。

留下的羈絆越多。

越難以因為無聊而再去做那些荒唐事情，比如說，徒步橫穿世界最致命的沙漠?帶著毛毯與幾個豬膀胱泡與乾糧就敢挑戰雪山?

在那個世界，死亡不會有人會為我哭泣。雖然那裡是我的家，但卻不會有人為我而哭。

至少在這裡，至少我死了，還能聽見有人悲鳴與敲著喪鍾呢。

他嘲弄的想著，思鄉之情卻越發強烈。

揮了揮手。

源力打開了通道。

外來者進來了。

……

……

外來者走了進來，披著一件仿佛日光組成的明亮秘銀織物鬥篷，內裡是璀璨的雪白貼身全身甲，腰間挎著一把被純淨白寶石保護的長劍，劍柄末端有著一個類似於星體球的水晶配飾。

身高約一米九二，作為一個女性，她長得很高，不比榮恩矮。

同時，她的頭上還有著一對狼耳。

——還真是個榮恩…大概?

“感謝你的盛情，源力的寵兒。”她的聲音猶如暴雨的雨點， 縱使好聽，卻有一種瞬間爆發出來的感覺，帶著某種力量。

“源力寵兒?”格溫琢磨著這個單詞。

貓燈用尾巴嘟了一下他的軟靴:“別的世界的人對你們這個世界的超能力者的稱呼，有源力的世界叫源力寵兒，有地脈的世界叫地脈寵兒，有魔法的地方叫超凡脫俗者，喵嗷！”

通用稱呼。

格溫點點頭:“我也歡迎伱的到來，你是否熟悉貓燈?”

狼耳女騎士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同時聳聳肩，“整個多面宇宙沒有人不熟悉貓燈的，這些小家夥們是我們的見證者，也是我們的信用榜單。在她們那大的驚人的情報網中，哪怕你某一次說好了請她們吃頓好的然後忘了，你那失信者的名號就會傳遍整個宇宙。”

她憋著笑:“某種程度來說，她們就和所有的超凡之力是同級別的，有貓燈的地方才會誕生多面宇宙接納的世界。因此，有的地方的超凡者也可以叫做貓燈寵兒。”

這是格溫第一次見到有人居然膽敢拿貓貓們開刷，貓燈可不算是好脾氣的生物，雖然她們生氣來也就是用尾巴嘟嘟，但一直被尾巴戳，還有偶爾被貓燈飛彈撞擊腹部，還是有點頂不住的。

這是個可以交流的對象。

格溫了解了源力大概是宇宙中相當通用的超凡力量後，好奇的問道:

“那麽，擁有著魔力的世界會叫什麽呢?”

貓燈的表情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而客人。

披著白銀鬥篷穿著雪白全身甲的狼耳女騎士露出一個笑容，回答道:

“叫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