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邊!”
“蹲下!全部蹲下!雙手抱頭看地面!!”
“給我低下頭!!不許抬頭!!”
歹徒們很凶地呼喝他們。
李亦琪和郭留在他們趕羊一樣的驅趕下,只能在角落蹲下抱頭,低頭看著地面。
農植大廈一樓穹頂很高,四面都是落地窗,陽光大片灌入,室內空間明亮,光潔的白色大理石地面被照得反光晶亮。
這裡環境素雅,會客和展覽區被飾以珍稀綠植和花卉,室內還有噴泉和水池,空氣清新濕潤。
但此時這樣素雅的地方卻變成了噩夢發生之地。
二十來名歹徒封住大門,守在四周巡邏,眾多農植大廈的工作人員都蹲在地上抱頭,臉上充滿恐懼。
李亦琪心裡直打鼓。
據白鬼所說,支援的極客隻來了一個人。
就算知道歹徒們暗中布置了什麽,知道他們埋伏在哪裡,但一個人能對付二十來名暴徒嗎?
兩人雙手抱頭蹲在角落,蹲下後郭留發現,旁邊的人竟是他們的講解員老鄧。
“咦,您怎麽沒跟大家去輕軌那裡?”郭留小聲問他。
“我女兒在三樓工作,我來找我女兒,結果被逮住了。”老鄧苦笑著說。
“……那你女兒呢?”
“人太多了太亂了,沒找到。”
講解員老鄧臉色蒼白滿臉的絕望,他嘴唇蠕動,用極其細弱的聲音對他們兩人說:“我們這次死定了,他們安裝了炸彈……”
“什麽?!”
李亦琪和郭留心頭一驚,兩人仿佛當頭被人潑了盆冷水,全身涼透了。
白鬼並沒有聽到老鄧的話,書包裡發出他微弱的聲音:“說說一樓的情況。”
李亦琪回神。
他現在沒有戴那副智慧眼鏡,也沒有戴耳麥。
那些繁榮會的人一眼就能認出那是極客專用眼鏡,所以他把智慧眼鏡放在書包裡面,然後把書包背在前面了,沒打算再拿出來。
耳麥發出的聲音本來就輕,隔著一層書包就更輕了,其他人聽不到白鬼的聲音,就算他旁邊的講解員老鄧和郭留也聽不到,就只有擁有聽鳥儀級別聽力的李亦琪能聽得一清二楚。
李亦琪低著頭,嘴唇貼著書包說:“那些繁榮會的人把大門鎖住了,這裡的工作人員說……他們安裝了炸彈。”
最後一句話說的有點艱難。
對於李亦琪這樣一直生活在和平社會的青少年來說,槍械子彈就已經是極可怕的東西了,炸彈?那根本想都沒想過。
電動車爆炸,高壓鍋爆炸,煤氣罐爆炸那已經夠可怕了,那作為武器使用的炸彈爆炸會是怎麽樣?
“炸彈安裝在哪?”
白鬼卻沒有驚慌,他的聲音很沉穩,這給了李亦琪一些信心。
李亦琪扭頭問了老鄧這個問題。
老鄧不敢抬頭,他蹲在地上抱著頭,用輕如蚊蚋的聲音對他說:“他們把炸彈裝在好幾個地方,我也沒敢抬頭多看,就看了一眼。”
李亦琪也不敢抬頭。
那些繁榮會的歹徒時刻盯著他們,發現誰敢抬頭就用槍指著對方很凶的喝罵,或者直接一槍轟了對方,所有人都噤若寒蟬。
百般無奈之下他只能用耳朵聽。
幸運的是,他還真聽出了什麽東西,他注意到前台桌子底下有很微弱的電子聲。
他飛快抬頭看了一眼,這個位置抬頭正好能看到前台桌子底下貼著的炸彈,
在歹徒發作之前他趕緊低下頭。 李亦琪貼著書包小聲飛速的說:“找到了!前台桌子底下有顆炸彈,其他地方的炸彈我要再聽聽才能聽出在哪裡,他們似乎放置了很多顆這樣的炸彈,該怎麽辦?”
“你說它有聲音?你能描述一下這顆炸彈的樣子嗎?”
“閃著綠燈,大概有兩隻巴掌那麽大,倒貼在桌子底下,有點扁。”
“大概是吸盤魚MD93炸彈,一顆相當於十公斤TNT炸藥,幾顆一起爆炸的話一二樓會被徹底炸毀,整幢大廈都會坍塌,沒有人能活下來,我不是在危言聳聽。”
“他們…他們怎麽敢?”
李亦琪冷汗下來了。
這三個幣他恐怕有命賺沒命花了。
他低估了繁榮會的歹徒喪心病狂的程度。
白鬼冷哼一聲:“怎麽不敢?清醒一點,現在已經不是相對平和的舊世紀了,像這樣漠視人命的惡徒不要太多,所以我們極客協會才會應運而生,我們就是要以暴禁暴,去平衡那些失去約束的力量。”
高大的落地窗外,一座座巍峨的農植大廈被陽光照得反光,它們象征著更加文明的新世紀。陽光照在大廈玻璃上,又折射到李亦琪的身上。
李亦琪卻沒有感覺半絲溫暖,這一刻他感覺自己身處的不是文明社會,而是危險的原始叢林。
“這種炸彈可以用按鈕引爆,找找看,有沒有誰握著按鈕的?”
有按鈕!
李亦琪聽到這個消息稍微振作了精神。
拿到按鈕的話就能阻止爆炸,但是找按鈕就沒法用聽覺作弊了。
李亦琪咬咬牙,明白現在找不到的話自己的處境會很危險,於是冒著被歹徒槍斃的風險抬頭掃了一圈。
“我不知道有沒有歹徒躲在別的地方,但這裡的歹徒手裡都沒有按鈕!”
“拿按鈕的人可能混在人群裡,再找找看。”
怎麽找?
李亦琪頭皮快麻炸了。
……剛剛他抬頭的時候已經被一名光頭歹徒注意到了,現在那人還盯著他,看起來隨時會給他一槍子的樣子,這時候抬頭就等著腦袋立刻開花吧。
而且這裡人又多又分散,一時半會也找不到啊,靠聲音又沒法聽出誰拿了按鈕……怎麽辦?
怎麽辦怎麽辦。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李亦琪忽然靈光一閃,壓低聲音拜托老鄧跟旁邊的工作人員一個個傳話,尋找人群中那個可能拿著引爆按鈕的陌生人。
被歹徒控制的農植大廈工作人員就跟羊群一樣被聚集在一起。
那個歹徒很可能就在人群中。
農植大廈的員工也不是傻的,他們明白乾等著就是個死,於是一個又一個蹲在地上抱著頭的人嘴唇微動,用氣聲朝旁邊人傳話。
“有沒有人手裡拿著引爆按鈕?”
“我沒看見……”
“你旁邊有沒有人手裡拿著按鈕?可能是炸彈的按鈕?”
“我這邊沒有,都是我們財務部的同事。”
“有歹徒混在我們中間,可能手裡拿著按鈕……”
這一刻,不論男女老少全都拿出學生時代傳悄悄話的功力,壓著嗓子用最小的聲音跟旁邊人交流,誰都不敢掉鏈子,畢竟一掉鏈子小命就跟著掉了。
在歹徒們的眼皮子底下,這些同事開展了人生中最驚心動魄的一次合作。
李亦琪把他們傳話的聲音聽在耳朵裡,為所有人捏了把冷汗。
最終,他終於聽到了關鍵信息。
有名女性在用驚恐的氣聲說:“我那排最邊上的那個灰色衣服的男的有問題!我看到他脫了外套跟我們蹲在一起,他手心裡就捏著個好像按鈕的東西!”
找到了!
李亦琪狂喜,不用再等別人一個個把話傳回來,他立即跟白鬼描述。
“找到了!那個人穿灰色上衣,大致蹲在東南位置,就是噴水池水稻造型的大石像旁邊。”
李亦琪也不用再抬頭看,在出電梯時他已經大致掃了一遍這裡的情況,把四周的布置都記在心裡,再結合女生聲音的方位,他知道那名歹徒大致蹲在哪裡了。
“那按鈕應該就在他手心裡捏著!”
“好,你能確定就是他嗎?除了灰色衣服,還有沒有其他特征?”白鬼的聲音也很振奮。
李亦琪只能冒險抬頭往那看了一眼。
而這一眼闖了大禍。
那名本就盯著他的光頭殺手頓時對他下了殺心,毫不猶豫抬起了手槍。
千鈞一發之際,李亦琪舉起雙手高喊出早就準備的台詞:“——別殺我,我有極客的線索!”
這話一出,頓時一樓所有歹徒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你!出來!”
歹徒用槍指著他,喝令他走出來。
李亦琪飛快地低聲對著書包說了一句:“那人還戴著褐色鴨舌帽。”然後舉著雙手,一步步慢慢走出人群。
“你是什麽人?你知道些什麽?!”幾名歹徒圍了上來,凶神惡煞的全部拿槍指著他。
被多把手槍同時指著一定是項絕大多數人無法體驗到的人生體驗。
李亦琪苦中作樂的想。
他極力保持鎮定,瘋狂思考該說什麽拖延時間,卻沒想到有一名歹徒直接把他書包粗暴拽了下來。
“先搜他身!看看有沒有什麽危險物品!”
那歹徒拉開拉鏈,在裡面掏了幾下沒發現手雷之類的東西後,把書包口朝下,把裡面的東西劈裡啪啦往地上倒。
手機、礦泉水、裝金豆的紅布袋、口香糖等等東西砸了一地。
歹徒們立即注意到了一堆東西中的智慧眼鏡。
“是極客戴的眼鏡!”
“是目標人物嗎?”
“不管是不是先殺了他!”
“不,別急著殺了他先逼問!”
歹徒們七嘴八舌竟然起了內訌。
這二十來名歹徒不像達米恩瓦雷那樣是在繁榮會排的上號的人物,他們都是入會沒有多少年的小卒子,是作為一次性利用的死士炮灰被派過來的。
這些人因為知道自己今天要死在爆炸中,神經甚至比被控制的工作人員繃得還緊,所以非常凶,像一點就燃的火藥。
有個最暴躁的歹徒把槍口貼住李亦琪的太陽穴,暴喝道:“不管是不是!殺了再說!”
說罷大拇指撥開側邊保險。
李亦琪心臟漏跳一拍,就在對方食指扳機就要扣下,他以為自己要喪命的時候。
“嗶——!”
刺耳的哨子聲突然從不遠處響起。
只見一隻小猴子不知什麽時候出現在大堂,尾巴倒卷著吊在穹頂的水晶燈上,脖子上掛了個哨子,兩條細細的小胳膊正抱著哨子嗶嗶的吹,兩頰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