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人。

　　多麽偉大而高尚的指責啊。

　　天生便站在人道的高點，如雷霆般質問而下。

　　莫振聲，既然你有能力，為何不救百姓?

　　那少年深深的看著蕭老，指了指滿天陰雲。

　　“蕭老覺得我能移山填海，驅雲趕霧?”

　　老人搖頭道:“縣魁自然沒有這般修為。”

　　“可能拘拿村鎮，帶走萬人?”

　　“這就是莫縣魁要說的?沒有這般修為，就不該救人嗎?”

　　“非也，救一人是救，救百人也是救，並無高下之分，只是該如何救?”

　　莫振聲看著天空，無論是從推演還是卜算來看，不終結這漫天烏雲，那救人完全就是無稽之談。

　　風雨之下，便是修士都要小心躲避天威，便是救得一時，又能救得一世嗎?

　　“大乾有城隍司，有神辰衛，有書院修士，恐怕還輪不到我一個後輩來操心！”

　　莫振聲說出了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道理。

　　“如果豐登縣真的需要我的力量，那麽我也不可能如此輕易走出縣城，蕭老身為二境修士，若有心情去救一兩條性命，不如想辦法找找這場雨的問題。”

　　說著，莫振聲抬起了手，對那老者道:

　　“你難道還沒有察覺，這場雨是召來的嗎?”

　　蕭老面色一變，不敢置信的抬頭看著天空。

　　“召來的......怎麽會，怎麽會，行雲布雨，逆轉天時，這該是怎樣的境界?”

　　雖然有著二境修為，但蕭老卻不懂陣法、符籙之道，更不擅長衍道。

　　莫振聲在這場雨的籠罩中已經超過大半個月，漸漸察覺其中種種不對，若這都還推算不出來，那簡直白瞎了這一身幾乎沒有短板的技藝。

　　莫振聲看著他，頗有深意的道:

　　“之前之所以想要救下蕭老，其實還有一件事情想要確認，為何你這位二境修士會在這裡，這裡又為什麽還會突然冒出一個二境的妖族?”

　　蕭老面色一變，很快意識到了什麽，喃喃道:

　　“我本來在幫附近的村鎮搬遷，卻突然從水流中察覺到了一股隱晦卻龐大的靈氣波動出現，若不是我常年熟悉水脈，可能都無法發現，好奇之下便順著波動追查，來到了這片大澤，但沒想到卻被那畜生偷襲.......”

　　蕭老猛地站了起來，激動道:“那靈氣波動，是陣法！！而且是一方極其龐大的陣法，難道！”

　　說話間，就看到莫振聲從手邊摘下一片葉子，隨手開始撕扯，看著最後一篇殘頁，笑答道:

　　“本來還不確定，但有了這麽多的信息作為參考之後，卜算出的結果已經八九不離十，蕭老，這澤中，必有一處大陣節點，那妖物也是被放在這裡護陣的！所以它才會知道你的名字，恐怕，常年在河道中穿梭的你早就是他們警惕的對象了。”

　　諸般線索，全部對上。

　　蕭老頓時激動起來。

　　“也就是說，破了此陣，就能影響這片天象?”

　　“也許吧。”

　　莫振聲隨手又撕了一片葉子道:

　　“蕭老，卦象中，顯示此處危機四伏，我勸你不要莽撞，還是回去報告城隍司的好，憑你我的力量，毀不掉陣法的！”

　　“可這裡到豐登縣最快也要幾個時辰，眼下每耽誤一刻就有不知道多少百姓受苦，那孽畜已經受到重創，難道老夫再加上莫縣魁的力量也不夠嗎?”

　　“........”

　　你是聽不懂人話嗎?還是我說的不夠清楚?

　　莫振聲見他是認真想要去破陣，

於是叫上雪球兒他們轉身就走。　　溜了溜了。

　　這老頭是個瘋子。

　　要出豐登縣大不了另找出路而已，沒必要跟他去送。

　　蕭老卻站了起來，怒視著莫振聲，強撐著受傷之軀，將靈氣鼓動起來，鎖定幾人。

　　“莫縣魁不能走，老夫不懂陣法，此陣非你不可破。”

　　我救了你的命，你卻還想我跟你去送死！

　　滿口仁義道德，就以為自己能夠力挽狂瀾嗎?

　　雪球兒被那股殺意刺激，幾乎炸毛起來，尖叫道:

　　“臭老頭，你這是要做什麽，我們可剛剛救了你的命！”

　　“事關黎民百姓，就恕老夫恩將仇報了，莫縣魁，老夫怎麽說也是個二境，哪怕阻止不了你，收拾你身邊這幾個孽畜還是可以的！”

　　莫振聲豁然回頭，他竟然在威脅自己?

　　見到莫振聲的反應，蕭老眼神出現了何等的惋惜和......憤怒！

　　為何，為何在意這幾個妖鬼的性命，就不願意救人呢?

　　莫振聲冷冷的道:“老家夥，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那大澤裡是龍潭虎穴，僅憑我們兩人是闖不過去的！”

　　“事在人為，總會有辦法的，老夫拚的一身性命不要，也一定要毀掉這處陣法，大丈夫何惜性命?！”

　　他怎麽不聽人說話啊！

　　“前輩，如果我說我不想去呢?”

　　蕭老憤怒的道:“莫振聲！你身上的氣運是我大乾的氣運，你為何要做一個懦夫！”

　　“我看你已經瘋了， 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死在了這裡，誰去給豐登縣報信?到時候耽誤的時間更多！”

　　“哼，不是還有這幾個孽畜嗎！只要種下命符，它們就不敢不回去報信。”

　　莫振聲靜默無言，看著那越加逼近，一臉頑固的老人，突的笑了。

　　離開縣城果然是對的，沒想到先後就見到了中古宗派的商隊，和這樣不講道理的人！

　　紅塵諸般，真是有趣啊。

　　懷犧牲救人之心，卻為了救人而用其他生靈的性命作為要挾，近乎失去理智。

　　這是哪門子的讀書人?

　　這就是你的慈悲嗎?

　　“那就動手吧！蕭老，試試你能不能殺了你口中的這些孽畜，再殺了我！說實話，你太看得起自己了，現在的你，我就算是不用陣法，也可以保證，你傷不到它們一根毫毛。”

　　蕭老看的目眥欲裂，猛地驅動靈氣，施展出幾道法決攻來。

　　可他實在是太虛弱了，尤其是之前傾盡全力用出一掌後，現在體內的靈氣都接近枯竭。

　　輕易被莫振聲隨意揮刀將那些法決驅散。

　　“看，蕭老，你現在的力量一觸就破，比我想的還要虛弱！為何你就看不清自己的斤兩呢?！以為能在我手下傷人，還以為自己能夠破陣！”

　　“要想救人，你只需要回豐登縣報信就是了，以四境靈器的速度不到半個時辰便可來此誅破陣法，你，逞什麽英雄！”

　　“你憑什麽逞英雄?！”

　　這世上最不缺也最討厭的，就是自作聰明的人，自以為是，還自以為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