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兩妯娌餓得睡不太著,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翻身。
如今村子裡口糧緊張,村子已經讓她們勒緊褲腰帶,一天只能吃一頓了。
想起這個,兩妯娌就恨透了村長那個老東西。
這麽多年她們做了多少事?
如今竟然一點優待也沒有,真是氣死個人。
黑暗中,一個小鬼的魂魄之影,緩緩從穿透了隔簾,然後悄無聲息的潛入了她們的體內,進入了夢中。
當夜,兩妯娌頓時做了無數噩夢。
小黑只是稍加引導,便讓她們夢中,出現了那些被她們害了的人索命的場景。
第二天,看到從屋子裡拿著幾株草藥從走出來的莫振聲便心虛的低頭。
莫振聲沒有理會她們,而是走到屋前,將那幾株藥性和他的自補畫不合,用不到的草藥重新種入地裡。
雪球兒蹲在他腳邊道:
“這還栽的活嗎?”
莫振聲看了看滿天暴雨,輕輕幫助這些藥材鋪平根須。
“不要小看了生命的頑強啊,斷首之蛇,死而不僵,失心之牛,猶可厥蹄,更何況是草木。”
雪球兒看了一眼屋子旁的一些因為暴雨搶收回來,隻掛了薄種的青苗,快步叼來幾根。
“我也試試。”
於是一人一貓便在屋子前種下了十幾株清翠。
在莫振聲手中,生機緩緩乍現。
那少年突的抬起頭來,看向了山林之間。
一個光頭持著月牙鏟的僧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那裡,此刻單手行禮道:“阿彌陀佛,小僧明覺,這廂有禮了。”
莫振聲起身回禮:“無需客氣。”
明覺忌憚的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腳下的青苗,笑道:
“早晨路過就察覺到村子裡出現了一絲鬼氣、妖氣,沒想到是一位前輩,在下應該早些來拜見的。”
以他的修為和眼力來看,那些草藥也就算了了,但那些青苗離開大地太久,實則命理已斷,絕難接續。
可是這個少年卻只不過隨手梳理了幾下,它們就重新綻放生機。
更可怕的是,他在這個過程中卻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任何修為波動的出現,這說明了什麽?
明覺自問,別說自己了,就算是自己那位二境的師傅也不一定能做到。
恐怕眼前這個少年,只是一個頂著青春皮囊的老怪物,才有這般手段。
被稱作前輩的莫振聲搖了搖頭:
“皆是同道而已,我非前輩。”
昨夜用自補畫鎖了自己氣息,加上莫振聲極其虛弱,體內幾乎沒有意氣誕生,所以才看不出修為而已。
明覺不敢狂妄,只是靠近了些許後道:
“暴雨難行,左右無事,既然在這裡有緣見到前輩,小僧心癢難耐,還望準許一觀。”
“本就是種在天地之間,誰人不可看?大師請。”
莫振聲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地,明覺隨意的坐下,可是因為身材高大,依舊有半個身子落入雨中。
“人生如宅,誰人不沾風雨,能避半身已是幸事,前輩為何要救這些青苗呢?”
莫振聲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栽種。
近距離下明覺發現了更多之前沒有注意的細節,眼皮頓時一跳。
泥濘之中,莫振聲的手指卻不沾泥漿,每一滴汙穢都順著水流從他身上滑落,仿佛一塵不染。
也正因為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明覺更為確定,莫振聲一點修為都沒有動用,
看起來簡直就和凡人無異。 心下頓時更確定,這是一個老怪物。
屋簷之下,靜默無言,明覺和雪球兒都不覺沉浸在了莫振聲的栽種之中。
梳理根須,伸展紙條,挖土埋坑。
雨水由天而落,在少年和那些青苗身上滑落,在那些點點生機的映襯中,形成了難以形容的玄妙道境。
十株,二十株。
初時只有星火的生機,很快在泥濘中勾連成片,彼此連接、彼此支撐,營造出欣欣向榮之感。
“陣法......”
明覺低聲喃喃,似有所悟,很快自己也找來一株青苗,在觀察了許久後,才嘗試著栽入土中。
生機浮現,緩緩融入這一方陣法。
明覺嘴角也不自覺的帶上了一絲笑容。
那張滿是凶惡的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難以言喻的佛性。
“生死輪轉,但終究生生不息,善惡無常,但善惡終究有報,善哉,善哉!”
僧人說完之後,便盤膝坐地,開始為這些青苗誦經。
與此同時,一身功德也開始在他體內運轉,讓整個身軀,都散發微光。
門內偷看了許久的兩妯娌頓時發出一聲驚呼,連忙跑進雨中,去找村長去了。
雪球兒瞪大了眼睛,圍著明覺轉了個圈。
“乖乖,這家夥是在突破嗎?”
“契機到了而已,若不是心有所動,他也不會遊歷紅塵,正好來到這個村子。”
諸多修行法中,佛門修行最需要問心,常常便會有僧人入世苦行,在紅塵中聽萬物心聲。
更何況佛門所修的氣,乃是功德之氣,必然要陷於善惡之中。
莫振聲之前卜算後就知道,明覺之所以在這個村子中停留刁難,是一種修行。
是懲戒那些凡人也好,是滿足自己口腹之欲也好,都是修行的一部分。
只不過,莫振聲不是很認同這種方式就是了。
若循善惡行人道,有律法可依,以行懲戒。
若循自然行天道,村中種種也不過是人性、天性,死者冤屈也好,生者繼續害人也好,皆無可同情,因為這本就是自然的一部分。
佛門之功德,看似在天人之間,實際卻本該超脫於天人之外。
一切業果皆報之來世,一切心動皆為不動。
揚善譴惡卻不除惡、殺惡,以慈悲之心感召,才是正理。
明覺的做法,也不過是因為他的修行還不到家,估計之前是在村裡被下藥了,咽不下心中怒氣,所以才不斷刁難。
換做修行更好的佛修,恐怕心中根本不動,然後在村中傳播佛法,將這些人全部度化了。
這時候,村長等人卻跑了過來,遠遠看了一眼在發光的明覺後,再看了看莫振聲,當即就是面色一變。
不會又招惹了一個煞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