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登縣,城隍司衙門。
某個穿著儒衫的老人,正在飲茶看書,本是深夜,卻有一俊朗青年來到屋外,敲響了門。
“大人,燕長卿前來拜見。”
“進來吧!”
來人不過十六七歲,風姿如玉,如此年輕身上竟然穿著大乾七品城隍衛的官服,群狼紋自腰間盤起,飛鷹圖於背後展翅。
身著這身被江湖中人戲稱為“鷹犬之皮”的兩獸服,看起來威武之外,更是有著鷹視狼顧般的威懾力!
老人起身拱手道:“卿公子,你來了也有十天了,可適應了我們象州的風土啊?”
“象州地大物博,此番讓晚生好好開了眼界,還請大人稱我長卿便好。”
“那老夫便不客氣了,長卿,還有兩天,就要送地牢中的那人上路了,按律法,今日便需要知會他一聲,你......可準備好了?”
提起正事,燕長卿臉色一肅,點了點頭。
“那好!我們這便出發。”
兩人正要離開,卻聽見院中靜置的兩個水盆中,靠右的一座卻突然傳來一陣清脆的撞擊聲。
尋魔儀響了!
老人和燕長卿快步來到了水盆前,只見盆低三枚紫金色布滿奇特花紋的小符劍中的一隻,此刻從水底飄起,正緩緩指向南方。
“是一頭列欲,看樣子剛剛出世,必須馬上帶人去清除,讓它殺多了人那就麻煩了,南方,應該是送往鎮、小安鎮等地。”
老人正要思考派誰去好,誰知道剛剛浮起來的符劍,一頓之後,竟然又緩緩沉了下去,安靜的待在了盆地,一動不動。
“咦?”
驚疑一聲,兩人謹慎的檢查了一下尋魔儀,發現並無損壞,那只能說明這剛剛出世的魔頭,已經被人給清除了。
可是眼下,城隍司無人在南方辦差,莫非是什麽路過的高人?
老人沒有再想,既然魔頭已經清除,那麽只需要派人去了解一下原委,勘探一下現場就好。
眼下,還是忙另外一件事的好。
這樣想著,他便燕長卿一路行至了豐登縣的城隍大牢中,最深處的某間牢房。
一渾身被刻滿符籙之精鋼鎖鏈捆綁,身穿囚衣,在這昏暗、潮濕、汙穢之地下,卻異常乾淨的中年男人,盤坐在地上,向兩人投來了目光。
“這麽年輕的白狼衛,可不多見,身上還帶著京城百花齋的香囊味道,原來是上方來人,失敬失敬。”
燕長卿的眼瞳一縮,在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也感覺到了大恐怖!
因為百花齋是京城近三十年才出現的香行,但是眼前這位中年人,卻已經羈押在豐登縣超過一甲子!
他怎麽會認得,怎麽能認得百花齋的香囊?
難道是有人曾經私下來見過他?
可就算是見過,難道還會談起京城的一個香行嗎?
燕長卿看向了自己身旁的登縣城隍使,發現對方此刻也臉色難看至極。
是了,就算是城隍,也無權利獨自來探監才對。
越是想不通,他們就越是害怕,尤其是當他們甚至不知道眼前這個犯人的名字,根腳,只知道他的“存在”時,就更是害怕。
但燕長卿對眼前之人的身份,卻一點好奇的心思都不敢起。
想想自己那位號稱吃人不吐骨頭的上官,把自己派到這數十萬裡之遙的豐登縣提人時笑眯眯的神情,他覺得自己還是少知道一些的好。
燕長卿從懷裡拿出一張漆黑的帖子,
其背面用赤紅的墨跡寫著城隍兩個大字,正面則是公文行書。 “重犯【三九】,受城隍司六判大人親命,於兩日後押你回京受審!”
那中年人,歎息一聲後,也不再說話,而是轉頭看向了暗無天日的牢房,自言自語的喃喃道:
“等了這麽多年,終於來了。”
.....
豐登縣中,風塵仆仆趕回家裡的薛掌櫃剛到門口,便見到自家的屋簷上,有一隻漆黑的烏鴉在飛。
俗話說,烏鴉繞梁,必有禍事。
所以門房早早的就在驅趕。
可誰知道是怎麽也趕不走。
忐忑的門房,見薛掌櫃注意到烏鴉後面色一變,連忙上前委屈解釋道:
“主家,這該死的老黑,今天......”
門房的話剛剛說出口,就見到薛掌櫃面色劇變,恐懼和憤怒幾乎同時出現在臉上,讓這個分外乾淨的男人變得異常猙獰。
“你給我閉嘴!”
啪!
只有五十二歲,卻已經服侍了薛家四十幾年老門房哎喲一聲,被薛掌櫃這一巴掌抽的在空中整個的翻了個身。
最後殘存的幾顆老牙全部折在了這一巴掌上不說,人也暈厥了過去,眼看著,像是就要不行了。
駕車的阿三頓時噤若寒蟬。
但比起老門房的突然遭難,他更驚訝自家那個隻愛美少年的老板,竟然會接觸這樣一個老家夥的臉!
可還沒等阿三細想, 就見到薛老板急匆匆的走進了家裡。
他疑惑的跟進去,發現老板說了一句誰也別來打擾後,就進了書房,在夜裡也沒有點燈,就這麽黑漆漆的待在其中。
“真是怪了......”
阿三心裡就跟貓抓一樣好奇,可是真要去偷看的話,他也是萬萬不敢的。
薛老板的手段,可和他的愛好一樣,是出了名的變態!
就這樣等了差不多半個時辰後,薛老板又從書房裡走了出來,並且臉上帶著明顯的喜色,和剛剛的猙獰、暴躁、急切樣子,形成了鮮明對比。
阿三下意識的看向屋內,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好像看到了一隻黑漆漆的東西,此刻突然回頭看了他一眼。
“草!”
嚇了一跳的阿三揉了揉眼睛,卻發現哪裡有什麽東西,難道......是自己的錯覺?
黑夜之中,一隻烏鴉無聲無息的飛出了薛家,飛上高空,穿過雲海,在月下拉出一個巨大的影子,投射在山林之間。
終於,隨著它撲閃翅膀,它俯衝向了某個山尖,緩緩的落在了一隻雪白如玉,修長到近乎完美的手上。
“呵。”
充滿男性魅力的雌性嗓音在月下響起,那穿著雪一般白衣的人,面容隱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那一頭漆黑的長發隨晚風飄動,整個身影都像是鑲嵌在月中一般,像是在隨月而飛。
“今夜的月色,真美啊......”
他手中的烏鴉突然被一團赤紅的火焰吞噬。
淒慘的鳴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