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店家往往有著較為隱秘的客源,他們不需要像賣肉腸的商鋪賣力吆喝,就會不斷有新食客慕名而來,而我們要找尋的亨利,應當就是這樣一家私人肉品商鋪的經營者。他的手藝很好,且進來的“貨物”大多新鮮保質,因此引來了許多食客的青睞,每逢開店,必然火爆非常。
這一定程度上也為我們的搜索減輕了難度,在我與蘭頓探長分開後,沒轉過兩個街道,我便發現了那隻叫做亨利的私營肉鋪店長。
他的身體大概有五個蘭頓探長寬,光著膀子站在自己火光繚繞的店面裡,像是憑空添出的一座肉山。左邊的耳朵從白色廚師帽中露出,另一邊則是被已經泛黃發黑的繃帶緊緊扎著。他只有一隻耳朵。
他的眼睛很小,縮在高高突出的鼻梁後方,但卻顯得他整個人更加霸道凶狠。
亨利的店面不算大,但在店前卻擺著數十桌木桌,上面早已坐滿了前來嘗鮮的食客。
除了有時像是個屠夫一樣拿著大刀不斷劈砍桌上的紅肉,他不時地還翻炒幾下鍋中的食物,隨著每一次動作,他身上下墜的肥肉都不斷地灑出汗液。
每一次他翻炒鍋物,總能帶起坐於店前的食客們的一次叫好歡呼,不知情的人,或許會以為他們正在看著怎樣一場精彩的廚藝表演。
那些看不出來路的鮮肉,就在他的一次次翻炒下變色,出味,泛出油亮的光彩。
除此以外,他的身體也在高溫的環境下滋滋作響,一股令我險些嘔出來的肉味兒開始逸散在空氣中,這氣味並不好聞,卻使得周圍的食客們更加興奮。那些隱藏在面具之後的家夥,眼睛都已經紅成了一片,野性的本能正在他們體內狂野地嘶吼,他們要吃肉。
於他們而言,家豬種亨利在火光燎烤下的體味,是今夜開餐前最棒的香辛料。
隨著更多的食客聚集過來,把這處店麵包圍起來,水泄不通。
人群簇擁下,我一時間無法離開,隻得尷尬地選了個小桌入座,而在我入座之後沒過多久,一場騷亂發生了。
一個食客沒有耐得住性子等候,像是瘋了一般,紅著雙眼撲向了亨利,他的牙口大開,口水四濺。顯然是想要把這散發著肉香的家豬店長和鍋物中的美食一並吃下。
哢。我隻來得及聽見一聲菜刀砍入身體,骨頭被劈開的脆響,隨後一切就都結束了。食客飛撲上去的腦袋被劈得血液四濺,面具脫落,分成左右兩半,露出了他的樣貌,那是一隻豺狼種,他此刻已經閉上雙眼,不知是死是活了。
鮮紅色的血液濺在亨利赤裸的身上,他卻不管不顧,右手染血的菜刀繼續剁砍著案板上的肉塊,左手繼續翻炒起鐵鍋中的嫩肉,仿佛剛剛發生的騷亂與他無乾。
騷亂發生後,人群迅速寂靜下來。他沉沉地說了一句:“開飯之前,誰再敢上來一步,下場就和他一樣。”
一場暴力案件,就在我的眼皮底下發生了。
看到這樣的場面,我幾乎條件反射地想要拔槍起身,渾身劇烈地顫抖了起來。但我也清楚,如果此時我蹦出來暴露身份,那我們針對黑市的探索就無法再順利進行下去,或許我們也將錯過這一次肉宴,錯過與那個凶手正面對壘的難得的機會。
因此我咬著一口犬牙,緊緊按住了放在腰側,欲要拔槍的右手。周遭寂靜的人群又一次恢復了某種程度的喧鬧,再也沒有人關心那隻仍然躺在地上的豺狼種了。
來到這裡的多是對肉類有著原始渴求的家夥,
他們似乎早已對黑市中發生的這類暴力事件司空見慣了,甚至那逸散在空氣中的血液的腥味,讓他們變得更加狂熱興奮了起來。 有的人開始吆喝,有的人則開始對撕扯起自己的外衣。寒冷的冬夜,他們的血卻開始隨著暴力事件的發生而沸騰。
過了一會兒,亨利邁著大步走出了店面,手中提著一口巨大的鍋。他每經過一桌,便根據桌上食客舉起手指的個數將鍋中的肉連帶著肉湯分出幾塊。隨著幾桌過去,他的大鍋也很快見底,隨後他便回到店鋪中,再取出一鍋,接著分發。
很快的,在我極度不情願的情況下,如同小山一般的亨利來到了我的桌前,他的身體幾乎擋住了我前方的全部視線。 我咽了口唾沫,看著亨利將自己的大鍋向我傾斜過來,他握著巨大的杓柄,鍋中漂浮在肉湯中的帶骨肉塊幾乎擁在了我的臉前。這畫面讓我想到了小時候追著我喂我吃蔬果黎簇的奶奶。
見我遲疑的模樣,亨利撅起的豬鼻子抽動了一下,隨後轉身到別桌去了。
呼。我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氣,感覺自己終於度過了一劫。我的狗爪已經有些冒汗,如果可以,我希望此刻就能夠立刻離開,但為了充分扮演好一個正經食客的角色,我必須繼續端坐著。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亨利在分發完最後一桌肉塊後,又一次舉著大鍋來到了我的桌前。這一次,他轟隆隆的沉悶嗓音響了起來:“你想好要幾塊兒了嗎?”
周邊喧鬧的食客頓時安靜了下來,他們紛紛扭頭看向了我,仿佛都在等待我的回應。
“我…”我有些不知該如何回答,對方顯然已經對我的表現起了疑心,如果這個時候我說我不要之類,就實在太奇怪了。可我的內心卻對那鍋裡泛著油光的肉塊感到抵觸。
隨著我猶豫的時間拖長,周圍投來的目光越來越不友善,家豬種亨利本就小如豌豆的雙眼更是微微眯起,就像是閉上了一樣,我知道,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給我們來三塊精肉吧,他是我帶來的朋友,第一次來,不要見怪。”正在我不知所措時,一旁響起了蘭頓探長的聲音。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我的身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示意我不要多話。隨後對著臉生橫肉的亨利說:“頭一次嘗鮮,他有些緊張,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