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帶家夥，過黃河的時候就把他扔到河裡去。”蜂子黑著臉說。

　　“嘿，敢！”王友亮大聲問道。

　　“如果淹不死，就餓他三天。”蜂子像是沒有聽見王友亮不滿的‘嘿’聲，一樣不鹹不淡地說道。說完，起身而去，遠遠地聽以化三對王友亮說:“王所長，你是不知道，這貨狠著呢，我和劉武可是都挨過餓。真是慘得狠。”

　　劉武也說:“我們都叫他中參謀，他說的從來不錯。”

　　王友亮:“怪，餓上三天，人還受得了，死我倒是不怕，就怕餓，算了，遇到日本兵，我們還是上牙吧，這倒是解氣。”他依然有些氣呼呼地說著。

　　他們是半晚到了黃河邊，沒有走固定的渡口，而來來一個臨河的村子裡，在村口，蜂子讓大夥停下來，他帶著劉武來到村西一個破敗的院子，蜂子進去不久就出來了，與眾人會合後，往黃河邊走，來到河邊天已經大黑。一行人坐在黃河邊的硬土坎上，啃著發硬的登封芝麻蓋燒餅，就著芥菜絲和香椿醬。王友亮說:“這過了河，就再也吃上這登封芝麻蓋燒餅夾芥菜絲了，我以前在西北軍裡乾過，他們那些西北兵都啃硬饃，西北兵們都牙硬，見著日本兵不用槍，用牙咬，估計比我們河南兵更專業。”

　　蜂子瞅了一眼王友亮，聽他嘴裡不停地說著話，放屁帶著沙子，透過薄薄的衣服下擺，知道他帶了一把短槍，心裡想著，等過了河，再想法收拾他一回，斥候隊不能沒有紀律，這裡一定要令行禁止。蜂子讓方明在王友亮放松的時候不經意問他一下，會不會游泳。

　　晚上9點一過，從正南方向匆匆走來一人，蜂子知道那是過河的艄公。蜂子離老遠就迎上去，兩人還悄悄地說著話。

　　船老大40多歲，強壯幹練，先帶著大夥朝近處的一片小灌木叢走去，走近，大夥才看見，這片稀疏的灌木叢中人為地挖了一個大水坑，坑邊打了地樁，一艘能坐十來個人的小木船，他先上船，上船前還瞅了王友亮一眼，讓人解開上了固船索，先把毛驢沿著一塊斜板拉上船，固定好，等大夥一上齊，便往河北岸劃去。

　　上了船，那船老大說對王友亮說，你個大，坐在船尾，一般不用扶舵，等到有了急流，你聽我的，這舵隻分左右，我讓你往左手推你就往左手推，讓你往往右，你就往右手推，水流急的時候，只有你這壯士才有資格來掌舵。一句話說得王友亮心花怒放。

　　“你們幾個還老是笑我能吃，過這大河知道能吃有多好了吧，告訴你們，今天要是我不來，遇到急流，你們就都去見水閻王去嘍……”王友亮話音落，只聽‘咣當’地聲響，船老大把撐船用的長長的篙杆扔到了船上。滿臉怒氣地對王友亮說:“這位怎麽這麽不懂規矩，從小沒坐過船嗎?能在過河的時候說這種不吉利的話嗎?你是大人還個小孩子，嘴上沒有把門的是吧！”

　　王友亮一見這船老大發了怒，竟也怒目圓睜，看來一場大架是少得要爆發了，大夥都盯著王友亮，他們知道，這個派出所所長出身又當過軍官的王友亮絕不會吃個虧，但現場的人誰也不敢勸，他在怒的時候，搞不好，一腳就能打人踢下黃河，他的功夫眾人都是知道的。

　　大家大氣都不敢出，都盯著王友亮看。王友亮的臉被漲紅，眼瞇了一起來，先是緊握一下拳頭，又把右手往腰裡摸，眼睛往蜂子這裡瞟。

　　蜂子沒有直看他，而是把雙手也往腰裡摸，左手的食指和中指之間捏著一個大夥都看得到的大石丸。

方明、化三和劉武都看到了，他們知道蜂子為什麽這麽做。王友亮也有點納悶，這麽薄的衣服，蜂子的衣服下沒有槍呀，再說，平時也沒見他打過槍呀。　　王友亮與船老大對視著。

　　大夥都神經極為緊張。

　　一場不可避免的大戰將起，在黃河的河中央，在這湍急的河面上。

　　大夥盯著王友亮的臉。

　　那張臉，突然由陰變晴，先是嘴角動了動了，那張大嘴咧開，越咧越大，露出了牙齒。

　　劉武小，沒見過這陣仗，心裡突然想，這王所長老說不帶槍去打日本兵要用牙咬，敢不成，他用牙咬人比他的槍法和武功更厲害。

　　劉武緊盯著王友亮的臉，他發現，王友亮得嘴不像是張開要咬人，而是在笑。果然，一瞬間，王友亮就笑了，連眼睛都帶著笑。大聲說:“我錯了，錯了，我是山裡人，從小在山裡長大，沒見過河水，我錯了，雙倍工錢，我出。老大，我錯了。饒我一次。”大夥哄堂大笑。王友亮臉都紅到了脖子中間。

　　這個時候蜂子不急不慢地說了句話:“和我們自己的同胞有多大的氣生呀，留著這口氣，等過了河，有出力的地方，把力氣出到那邊吧，那是英雄，在這裡鬥個什麽氣，是大英雄，就要個大舞台。”

　　蜂子這話一說，王友亮的紅脖子才下去了顏色。蹲在船尾不再出聲。

　　這時，船開始猛地晃動起來。那船老大急促地大聲說:“不好，有急流，船尾的大哥，你站起來看一下，你右前邊，船下是不是有旋渦。”

　　王友亮一手抓著船槳，小心地慢慢往起站，等他重心超過船沿時，船晃得更猛了，突然，船老大一個踉蹌，倒向船尾，步子一劃，用肩膀猛地一下把一米八多的大漢王友亮撞得飛了起來，‘噗通’王友亮栽到了滔滔蒸黃河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