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炳坤聽出來了,這話裡有話,明面上是表揚,實則是暗貶,那意思是作戰就要像作戰的樣子,在平原地帶把交通壕搞那麽寬有必要嗎,是為作戰需要,還是為了長官的面子的重要。
這場酒喝了近三個小時,通過席間的交流,林炳坤聽到很多新奇的事,比如,這位師長當年在西北軍有個外號叫“頭裡跑”,那意思是每到有仗打的時候,他都是部隊的先鋒,而且槍法極準,彈無虛發。人品好,深受部隊擁戴。他的私人箱子裡永遠放有幾十枚錢,叫做“分手費”只要認為自己的上級不是乾活的人,或心術不正,就拿錢走人,另謀出生,從不當無脊之狗。還愛兵如子。
說到愛兵如子的時候,徐大佑已經喝得九分醉意,突然,站了起來,對林柄坤說:“你對我說,師座的記性特別好,當場測試一下,如果你說的對,我自此服你,你說幹啥就乾行。”
“哦,怎麽還牽扯到我呀?”說著,看著林炳坤。
林炳坤說道:“你只聽他今天早上向你報告的一句話,就記得住徐大佑的名字,我就說你能記得下全師班長以上的人名。他不信!”
哈哈哈……師長大笑,這有何難,當場驗證。叫道:“通信員!”
通信員聞聲立至。
“你把全師的花名錄取來,交給林參謀。”
“這是全師的人員名錄,你隨便抽取,讓抽取的部隊緊急集合來這裡。抽吧,我這裡經常拉練部隊。這也是訓練。”
徐大佑踉蹌著身子過來,取過名錄冊說:“我來抽,就抽九十七團,二營三連吧。”說罷,把三連的花名冊夾在腋下,也不再說喝,也不讓師長出去,其間師長內急,他就跟隨著來到茅房。目的就是不讓他作弊。
一會兒,部隊帶到,幾人都要出院,師長拉下眾人說:“大敵當前,讓兵士人知道我們這些當官的喝酒,不利軍規。你們都站在院子裡聽,徐參謀可以在門縫裡往外看,給這是手電筒,讓你看到花名冊上的名字。
說罷師長大步出院。只聽門外軍官的報告聲:“九十七團二營三連集合完畢,應到99人,實到96,一人工傷,二個冒肚。請師長訓示。連長吳進彪。”
“解散,全體注意,面向我站三排,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1234567……32,共隊補0,共96名。
“稍息!今天,我就要點一個你們三連,大敵當前,兄弟們要奮勇殺敵,為三秦百姓爭光。現在我要點名,點到名子的我左側,自成一排。一排長王有富,二排長錢能,三排長陳東升,一排一班長張久鳴……三排三班長李大純”
“有,有,有,有,有……”
師長點名的時候,故意側身對著大門口,好讓徐大佑看個清楚。
點名完畢,師長說:“兄弟們,打老日,咱也是大姑娘上橋頭一回呀,這心裡沒底,叫兄弟們來看看,你們心裡有底沒有呀!……很好,你們打日本人,心裡有底,我就能睡個好覺了。從明天開始,午飯有肉,吃好了多打老日。但是,你們連的飲食衛生不行,還沒開戰呢,就有兩個娃冒肚,這不行,副連長崔振若,餐飲衛生你給我抓好了,再有非戰鬥減員,我拿你是問。今天緊急集合,就是要看看你們三連的戰鬥作風如何,非戰鬥減員情況如何,這一,一查就出問題,回去後,好好整改。查查那個冒肚娃的具體情況,報到師部來,我要親自過問此事。我看你們的精神很好,
我就放心了,回去好好休息。向右轉,右後轉彎,開步走!” 一直等到隊伍走遠,師長才回來。一進院子,徐大佑激動得像個孩子一樣,嘴裡不停地說:“師座好樣的,國軍有這樣的將軍,我們一定打敗狗日的日本人。”
回屋坐定,林炳坤說:“師座,我想請您恩準一件事。我想隨軍參戰。”
“不行,不行,你是我們軍委會大才子,報務專家,你的命可是賠不起的。”
“我隨侍師座,隻想長點見識。抗日絕非一年之功,不學得實活,空有一腔熱血,不頂用。”
“好。你有這樣的見識,很是難得,也好,我這裡最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我一貫反對打死仗,陣地戰,消耗戰,我更喜歡打反擊,反衝鋒,大迂回側擊敵人。更需要敵人的電台和指揮中樞。你平日專注你的業務, 這個我幫不上忙,我這裡連報務員都奇缺,好自為之嘍。但,我師的所有作戰會議都會請你列席。”
林炳坤與師長相視一笑。
戰爭的味道越來越濃了。
平日來調來跑去的部隊,像是下了命令一樣,都不見了蹤跡。黃澄澄的大地上,一片死寂。除了急於在入冬前獵食的鳥兒,在平原上歡叫,飛翔。寧靜得有點嚇人。
在這一片靜寂的田野上,時不時會有一支一支的小分隊,或一、二十人,或二、三十人一股,身著百姓的服裝,拿著簡陋的單兵武器,背著鼓脹的糧帶子,往敵後方疾行。直到有時會看到一小股一小股身著灰色的、藍色的、還有綠色的軍裝向敵後運動。
林炳坤沒有幾天就明白了其中緣故。這些向敵後穿插的軍隊都是共產黨的第八路軍,盡管第八路軍的番號隻用了不到20天時間,就改為第18集團軍,因中共宣傳力量強大,跟老百姓軍民情深,無論是當地百姓還是友軍仍然習慣稱之為“八路”。大夥都明白,“八路”是真正抗日的武裝。盡管他們身穿著並不統一的軍服,但心是紅的。
八路軍真是苦,八路軍總部、3個主力師部隊的軍服都不統一不了,顏色有灰、綠、黃、藍等多種。就這樣的裝備,為什麽有這麽高的精神境界呢?
空中一日半天會有日本的飛機盤旋著飛遠,遠處開始時不時傳來些零星的炮聲,才提醒那些或躺或臥在塹壕裡的士兵,仗馬上就要打起來了。
林炳坤把電台設在師指揮所附近,開始投入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