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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子》第1章 第10節 鐵路巡道工
  站在前面的體態稍胖,頭戴禮帽,身著黑色呢子大衣,大衣裡面套了件灰色西裝,白色襯衣,領口系了根粗大紅色的領帶。

  站在他身後的是個子稍高,穿件藍布大衣,頭戴棉帽,40來歲的日本人。

  炳坤見二伯下車後,與兩個日本人握手寒暄,並用日語交流,顯得親切又友好,十幾米處還站著兩個端著刺刀槍的日本兵,眼睛凶巴巴地盯著車門。

  炳坤嚇了一跳,剛回過神,腦海中又浮現出二伯怎麽會講日語?還沒想明白,二伯就拉著他向兩個日本人,哇啦哇啦的用日語介紹他。

  然後,又用中國話說,這位就是站長大人橫山路先生,這是你的師傅野口武俊先生,快鞠躬。

  鞠完躬,橫山路拉著炳坤的手,用生硬的中國話誇道:“小夥很好,精神,乾淨。”然後開懷大笑。

  那日本師傅,只是略微衝炳坤點了一頭。

  柄坤忙深鞠一躬,按二伯教過的方法,深鞠一躬大聲說:“請多關照。”

  那日本師傅,用中國話,流利地回答:“辛苦了。”然後略微鞠了一躬。

  站長和二伯在前邊走,炳坤跟著野口武俊並排跟在後面,那日本師傅也不和炳坤說話,只是跟前者保持距離,默默跟著。

  二伯家住在離車站很近的一排日式小洋樓,最東頭的一個樓裡的一層。

  這排日式二層樓住的都是日本人,二伯倒是個例外。

  當天晚上,炳坤住在二伯家。

  二伯對他說:“剛來這裡的時候,是一個人住在醫務所,後來和站長的關系越來越好,給站長的好幾個朋友治好了病,就讓我住在這裡。一樓我住,二樓是一個日本人住。他是個電氣工程師。這裡雖然有空房間,但你不能住在這裡,因為你是巡道工,有固定住所,你明天就住到那裡,條件雖然苦些,但也總比在老家要好。對於年輕人來說,吃苦就是為了以後享福。”

  炳坤點頭,一一應諾。

  炳坤問二伯道:“二伯,你為啥不把我嬸娘幾個接來一起住?”二伯說了句不著邊際的話“他們還都小。”就拿上飯盒去食堂打飯。

  吃罷晚飯,二伯帶他在車站附近到處轉轉,講些注意事項,風土人情。

  第二天,早出門前,把炳坤叫到跟前,拿出一隻手表,先是教會他怎樣認時間,然後,遞給炳坤,並給他戴好。

  囑咐道:“這隻表送你,全世界很多工種的人都有遲到的毛病,但鐵路員工都有一個職業病,那就是守時,因為,火車不等人,日本人在對時間的要求上更是嚴苛,這是塊日本朋友送我的瑞士手表,希望你從此養成守時的好習慣,在鐵路工作,養成守時的好習慣,能給你帶來很多的好處。”

  二伯先帶炳坤在車站人事科報道,然後帶他去鐵路巡道科,見到野口武俊,二伯對炳坤講:“以後要多跟野口武俊先生學習,他不僅是一名優秀鐵路工程師,巡道專家,更是一名蜜蜂養蜂專家,你要處處留心多多求教。”

  炳坤一一答應二伯。

  野口武俊領著炳坤先到住處,車站西側有一排工棚,5間房子,外牆都刷著白灰,炳坤住最左側的一間。房間不大,兩張高低木床,東側二層的鋪空著,野口武俊指著那個空鋪對炳坤說:“這就是你的床,這個櫃子裡的被褥是你的,你抓緊時間收拾一下。”

  然後,指著一個小木櫃說:“這是你的櫃子,把行李放好後來辦公室找我。

”  說完話,從兜裡掏出一把鎖,鎖上還帶著一枚鑰匙,遞給林炳坤,讓他鎖好再來找他。

  野口出門前回轉身體,對著兩個三、四十多歲,早已已經站得極恭敬的中國人,很不友好地說:“幫助他,不準欺負他。”

  林炳坤放好行李來到巡道班,見野口武俊正襟危坐,林炳坤趕緊側立一旁邊。

  這是間大約50多平方米的辦公室,擺著五張桌子,野口坐在最裡面的一張,四周牆壁上貼著通化地圖,朝鮮地圖,鐵路車站圖,還有一張圖因為多是日本字,看不準確,但模模糊糊地能感到是歷年來發生的鐵路巡道事故,幾乎每年都有死傷,多是被火車撞死,還有一個是被雷電給劈死的。

  唬得蜂子心裡嘀咕:“這麽危險的工作,二伯為啥還是介紹給自己。”

  正在疑惑間,野口武俊說:“鐵路巡道工是列車正常運行的關鍵工種,需要心細如發,不得偷奸耍滑,發現問題要立即上報,候天,我們就開始從這裡沿鐵路線向東檢修,你備好行裝,注意保暖,隨我同往。”

  說著從桌子上拿起薄薄的一本書說:“這是我翻譯的支那文《鐵路巡道工手冊》,你隨身攜帶,常記常看,待熟爛於心以後再告訴我。”炳坤點頭應諾。

  野口見蜂子點頭,突然問道:“你知道什麽是支那文嗎?”

  蜂子:“知道,來東北的路上,我二伯對我介紹過。”

  野口武俊慢慢地點了點頭,說道:“你回住處翻看手冊吧,你先熟悉一下車站。三天以後的上午9點鍾,你帶上行李到巡道班,我們一起出發。”

  蜂子向野口行禮後轉身正要離開,聽見野口又說道:“一會兒你去會計室領這個月的夥食票,車站食堂就在你住處的東側,早飯開飯時間7:30~7:40分。”

  蜂子轉身,應諾,再次行禮後,回到住處。

  到了晚上,才知道這個房間還有另外三個人,一個是廚房的幫工,一個是鍋爐房的燒火工兼澡堂的搓背工,一人是車站的保潔,衛生打雜等工作。

  上午在見到的是廚房的幫工和燒火工。幫工叫張保嶺,燒火工叫王春海,打雜的叫劉大成。這幾個人劉大成最年輕,王春海最年長,張保嶺居中。

  他們對對炳坤都很客氣,炳坤對大夥說:“你們都年長,我小,以後有事,多使喚我。”

  王春海說:“你可比我們的地位高呀,我在這裡已經六年了,換了幾十個巡道工,野口先生親自送來的,也只有你一個人,你有事,還是使喚我們吧!”

  張保嶺對王春海說:“他還小,聽不懂這些話。野口先生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你不知道大劉是怎死的了。別再說扯犢子的話。”說話間,對蜂子點頭憨笑。

  在車站食堂吃的早餐是林炳坤有生以來,吃到的最好早餐,他進入食堂後,也學著別人的樣子,交了餐券,拿一個大盤子自己排隊打菜。

  當林炳坤發現飯菜隨便打,沒人管時,簡直就嚇住了,因為來的時候,村裡一個走南闖北的老木匠,算起輩分還是爺爺輩的,平日對他很好,專門很認真地把炳坤領到家裡,教了一些在外邊闖蕩的硬本事。

  他說的第一招,就是教他在外吃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要是一群人在一起吃飯,最主要的有以下三點:

  一是拿的碗不能太大了,不能一下盛得太滿,飯菜太熱無法很快吃完,等飯菜溫度降到能吃的時候,即使你用很快的速度吃進肚子,再去打第二碗的時候,別人早就搶光了。

  所以,最好的策略是:用一個不太大的碗盛菜,先盛一大半,邊晃邊吃,吃完再去打上一大碗,就可以不急不慢,慢慢地去品味飯菜了。

  二是如果飯菜只是湯類,喝起來就更有技巧。不能用筷子翻動,這樣涼得太慢,要用筷子把最表層的拔到嘴邊,隻喝最上面薄薄的一層,別管整碗湯有多熱,這一層因為在最外層,一準是涼的。等喝下去小半碗了,下變得很熱,你就可以晃著喝,這樣就能有機會再回第二碗。

  早餐的場面完全出乎林炳坤意料,他拿著飯盤,跟在別人後面,模仿著別人的樣子來打菜盛飯,別人怎麽打菜、成湯,他也比或者學。

  打菜排隊的間隙,小心地四周觀望,找合適的空位。

  他發現,來這裡吃飯的都是日本人,三三兩兩坐在一起。

  他很快發現,在前邊過道最深處有個桌子還空著,這個桌子應該是最偏遠的。

  打好飯菜,就端著盤子走過去,快吃完了,同屋的小劉師傅也端著飯菜往這桌子走來。

  坐下後,小劉師傅小聲說:“你行啊,第一次來這裡吃飯就能找到中國人吃飯的專桌,你比我強多了,我第一次來這裡吃早飯,我就坐在了日本人的旁邊,還沒吃呢,就挨了一耳光,我傻在那兒也不知道錯在了哪,打了我三個耳光還沒明白,最後還是站長過來,領我來到了這張桌前,哎,你挨打沒有?”

  林炳坤晃晃頭,繼續吃飯,余光瞥見他的盤子裡盛的大米飯都冒尖了,菜也打得滿滿的,林炳坤立刻有些後悔,但是不好意思再去打。

  吃完飯,刷完碗,把碗筷放在碗架子最下層的一角。

  兩天后,一早就收拾好行李。坐在屋裡等。9點鍾,準時來到巡道班。

  野口武俊遞給炳坤一個帆布挎包和一根寬大的牛皮腰帶,牛皮腰帶上還掛著一個小包,裡面是些鐵器工具樣的東西,野口武俊教他系在腰間,帶著他巡道去了。

  野口武俊帶著林炳坤,沿著鐵路線向東走去,沿途不停地停得用錘子敲擊鋼軌,做些觀察、養護、清理工作。

  林炳坤緊跟其後,認真觀察,每當野口武俊用錘子敲擊鐵軌的時候,便會給他講,為什麽這樣做。

  比如鐵軌上的‘白光’是怎麽形成的,‘白光’中的‘暗線’如何判斷是否有內傷。

  除此之外,對鋼軌、夾板、道岔和路基的檢查要點,也是一點而過,除此之外也便不再多說。

  約莫快到中午,林炳坤才發現身後好像有個人跟了自己一路,回頭一看,是一個30歲上下的中國人,身上背的大包小包,背在身上,天雖然很冷,但是這個人的頭上已是滿頭大汗。

  再看他的穿著,渾身穿得清一色的黑色棉襖棉褲,帶了一頂破舊的狗皮帽子,身上的棉襖有幾個破洞,裡面有棉絮露出來,風一刮,露出衣服外面的花絮還隨風飄動。

  已經連續走了將近三個小時,臨近中午。

  野口武俊在一個橋頭停了下來,認真地對林炳坤講橋和鐵路的重要關系及如何檢查橋梁地段的檢查工作。

  說完找了一個空地,從包裡拿出一個硬本本放在地上,然後坐在了地上,從右側身後,拿起水壺,咕咚咕咚地喝了兩口。

  林炳坤這時才發現,野口武俊居然沒有背包,也沒有帶更多的東西,那他介紹說要十多天才能回來,看來所有的寄養裝備,都在那個背行李人的身上了。

  野口喝完水,叫那人過來,對他說:“生火,做飯吧。”

  那人“嗨”了一聲,解下身上背的掛著五六個包裹,有序地放在平整之處,拿出一把小巧的鐵鍬,費了很大功夫在已冰封的地面挖坑。

  蜂子趕忙過去幫倒忙,野口叫住他,說道:“那是他的事,你只要乾好你的事,為必幫他。”

  那人挖好坑,又撿了幾塊石頭,圍在坑的4周,再從包內取出一口鍋,放在幾塊石頭中間,用鏟子鏟些雪放進鍋裡,雪壘得滿滿的,冒出渦沿,鍋下放上乾柴,點火。

  火很快就起來了,待火起來之後,那人比較一下水位,把水往外倒掉一些,把淘過一遍地大米倒進鍋裡,蓋上蓋兒悶起來,不到10分鍾,聞到米香。

  那人不時增減鍋下的柴火,待米煮熟之後,盛了三碗米,在其中兩碗米飯中放上醃過的乾魚片、白菜、蘿卜條,一個碗裡隻放了一些蘿卜條。

  第1碗恭敬地端給野口,第2碗遞給林炳坤,第3碗隻放蘿卜條的,自己端起來,到離野口10米遠的地方,蹲在地上吃起來。

  等野口吃完,把大木杯子裡的米湯,倒到野口的碗裡,野口喝完湯,靠在樹上,閉目養神。

  野炊對於林炳坤來說是新奇好玩的,他無法想象在野外如此差的條件下,蒸出的大米飯是如此香甜。

  吃飯的時間,那人又燒了一鍋水,吃完飯,水雖說沒開也燒熱了,那人把幾個人的餐具收攏在一起,用熱水刷碗,炳坤忙過去幫忙,野口乾咳一聲,用眼神阻止他。

  下午3點多來到鐵路南邊約二裡地的下江屯,下江屯不大,二三十戶人家,每家都用木頭圍成半米多高的圍牆,村莊隱藏在白雪皚皚的世界裡,只有樹乾、門窗還在展示原來的本色。

  幾人徑直走向村頭北頭最突出的一戶人家,離那家人家還有百十米的距離,猛然聽到兩隻狗在狂吠。

  野口打了一個響哨,兩隻狗從半米高的圍牆上跳躍出來,衝三人衝刺而來。

  兩隻狗在快沒過小腿的雪地裡,向三人飛奔而來,狗腿把蹄子下的雪甩得高高的,這些甩高的雪再降下來,陽光正好從雪的背後把這些雪花打亮,出現五顏六色的光暈,煞是好看。

  林炳坤見狗快衝到跟前,本能地放慢腳步,而野口反倒加速迎著狗向前跑去。

  炳坤趁這個時機,後退幾步,問那人:“大叔您貴姓。”

  那人受寵若驚,一臉驚恐。炳坤又問:“您貴姓。”

  那人才很不好意思地說:“小姓陳,小姓陳。”

  說完便示意炳坤快往前走,而他自己往後退了幾步。

  野口跟兩條狗會合之後,狗人俱歡,野口倒在雪地上跟狗撒歡。口中不停叫著:“小花,小花,小花……哦還你,小白……”

  待野口站起身子後,狗往炳坤跟前跑來,炳坤單腿跪得像逗小孩一般伸出雙臂,兩條狗圍著炳坤不冷不淡地轉了兩圈,才晃著尾巴領著野口往院子走去。

  蜂子看這狗跟中國的狗不同,小頭短毛,勻稱精巧。兩隻狗應該是母子,小狗也就7月個左右。

  走進屋舍,主人已經站在木柵欄門外迎候了,老遠就打招呼:“野口先生辛苦了。”

  野口走近,他深鞠一躬,語氣短促有力地說:“辛苦了,野口先生。”

  野口回禮:“你好呀,大春,二個月沒見了。”

  來到房屋門前,大春掀開厚重的棉布門簾,請野口進屋,野口又回身叫炳坤:“蜂子,進屋吧。”

  這一叫,炳坤心口一熱,只有極熟悉自己的人才會這樣稱呼自己,看來二伯跟野口講了不少自己的事情。

  炳坤隨後進屋,大春便放下門簾,這是一個套房,東側還有一個裡間,外間是待客生活起居之用。

  野口坐定之後,大春忙倒上熱水,給二人各倒了一杯溫水,這杯溫水下肚,寒意頓時消除了不少。

  第一杯喝完以後,那人又給二人各倒了小半杯水,野口端起杯子,示意蜂子也喝。

  蜂子隻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刹那間,一種奇香湧入鼻腔,滿嘴的香甜。

  林炳坤暗自驚詫,這是一種什麽香氣,如此的純淨香甜,忙喝了一口水,一絲甘甜迅速傳遍滿口腔的味蕾,涼唧唧的,香甜甜的蜜水順著喉嚨來到了胃裡,又以極快的速度就跑遍了全身,炳坤像是吃了種神奇的東西,身上一下子就有了力氣。

  林炳坤暗暗地說:“真是上好蜂蜜水呀。”

  這種蜂蜜水,他從來未曾嘗過。這種蜂蜜不像河南地區的花蜜,在香甜中會有一絲絲青草的味道。這種香甜更加純淨。

  喝完水,野口說:“大春,今年椴樹蜜收成不好,是個小年,明年可能就是一個大年了,明年的收成一定會很好,今年平均每箱收了不足60斤,明年說不定會超過100斤的。”

  大春說:“按說,明年是個大年,但今年入冬以後,熊瞎子出沒頻繁,經常來到蜂場,打翻蜂箱。給蜂場造成了不少的損失。”

  炳坤心想,熊應該是一個冬眠動物,當下已是深冬季節,從山上下來到村子裡,偷食蜂蜜?難道狗熊不冬眠?

  正相間,聽大春說:“半個多月前,政府在附近山裡剿匪,交戰區域比較廣,可能,正在冬眠的熊被槍聲驚醒了以後,饑渴難耐,就下山偷食了。”

  野口點點頭說:“嗯,有這種可能,熊在冬眠的時候,新陳代謝也是比較快的,驚醒以後,便會四處尋食,那照你來說,我們的損失應該是極大的。”

  大春說:“是的,我們的損失非常大,120箱蜂,只剩下了17箱。熊,把蜂箱打開取蜜食用,這一箱蜜蜂便全部都凍死了,實在是可惜。”

  野口無奈地搖搖頭說道:“唉,我們會有好收成,誰想到卻遇到如此,難堪之事,我們隻好從別處再買一些蜜蜂,看看春繁(春天加速讓蜜蜂的蜂群繁殖,由初春的一箱蜜蜂幾千隻迅速達到三、五萬隻)以後,能否有好的補救措施?”

  野口又問道:“剩下的17箱蜂的蜂王的蜂齡是新王嗎?”(新王的產卵能力才是最強的。三年以上的蜂王的產仔能力降低,一般都會盡早換王)。

  大春說:“是的,都是入秋前更換的新王。”

  野口說:“只要蜂王的蜂齡低,明年開春以後,我們加把勁,還是有可能追回損失的。”

  野口轉頭問炳坤:“蜂子,你看這事該怎麽辦?”

  蜂子:“我馬上去蜂場看一看,回來,再回復您。”

  野口頭點點了,臉上浮現出滿意之態。

  蜂子退出來,來到蜂場。

  蜂場擺放在院子北頭約摸200米左右的開闊地,蜂場的東頭挺立著十幾株白楊樹,這十幾棵白楊樹之外,西側一片開闊,每個蜂箱都擺放在高地三尺高的築台上,蜂場四周也圍著木柵欄,南邊擺放一些零七八落的蜂箱殘板。

  蜂子慢步走近每個蜂箱,附耳上去,仔細地聽蜂箱內的動靜。

  聽完每一個蜂箱的箱內聲音之後,蜂子瞥見殘板一邊擺放一個工具箱,內有鋸、錘、釘子等物件,炳坤索性脫去外衣,在遠離蜂場的一個角落裡,開始修補起被狗熊破壞的蜂箱。

  野口他們聊到天色將黑,一起到蜂場,見林炳坤正乾得熱火朝天,待走近,發現他已經修補好十來個蜂箱。

  一口小鍋裡有剛剛化成一團的蜂臘,這些蜂臘是蜂子從被狗熊毀壞蜂箱裡的蜂巢清理出來的。

  野口說:“蜂子,已經開始工作了呀,嗯,乾得不錯,修好這麽多蜂箱,還煉了這麽好的蜂臘,又節約了不小的開支,看你修的蜂箱又好又快,你的木工活也很好呀,跟誰學的?”

  蜂子停下手裡的活,稍微拍拍手,站直了身子回答:“我自小跟爺爺長大,爺爺養了一百多箱西方蜂蜜,除最早的十二箱外購以外,其他的都是自己動手做的。有時他會叫我做幫手,因此,略懂些木工基礎。”

  野口:“非常不錯,我看,你的斧頭功夫可不一般,比劃好後,幾斧子就能達到想要的效果,這可能需要精準判斷,手法也得跟上才行,這可是日積月累的純技能。哦,你對這個蜂場被破壞的蜂箱下一步有什麽打算呀!”

  蜂子:“如果野口先生準備多停留二日,我會努力對這些損毀的蜂箱盡力搶修。”

  野口:“好吧,我們就在這裡停留兩天,你不要太過勞累,你的主業是鐵路巡道,是你的要務,不可因為搶修蜂箱而本末倒置。”

  蜂子:“是。”

  說話間,天空又開始飄落雪花。

  兩天來,蜂子不僅修好了被狗熊損壞的蜂箱,還把蜂場中有關木工的雜活也幹了一些。

  他一個人,也不說話,只是低頭乾活,累了,就回屋休息,休息的時候,會閉上眼,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麽。每次半小時左右,準的跟鍾表一樣。

  防熊坑一天就完成了,在蜂場周邊利用自然環境,首先設置障礙,在合適的地方挖一個大坑,四壁陡立。

  約莫晚上十一點鍾,聞聽一聲巨響,轟隆一聲巨響,然後聽到熊發出的吼叫聲和掙扎聲。一群人急急趕到防熊坑邊,見坑內陷一隻體長兩米多,一身黑亮的長毛,體態肥碩,正在前爪刨抓坑壁,見人們圍攏過來,顯得更加狂躁不安,猛烈地往坑上衝撞,但無論如何衝撞,顯然依一‘熊’之力是無法上來的。

  於是一行人就說:回屋睡覺吧,等它在坑內折騰到天亮時就沒有力量反抗時,再進行捕殺,得一張完整的熊皮,並讓人備下一個大繩套。

  第二天一早,坑邊就熱鬧起來了。

  早早就有人備下一條長約二十多米的粗繩,在繩的一頭打了個活扣,探下抗去,套住了那頭大熊的頭脖,只等主家來到,就往上提拉,那熊仿佛已知末日將來臨,安靜地趴臥著,一動不動。

  二個精壯鄉鄰怕繩被熊脫開,緊緊地拉著繩子,確保繩扣牢牢地拴在熊的脖子上。

  野口跟大春來到坑邊,周邊有些沸騰,人們越圍越多,私下裡翁翁的私議著。野口衝大春點了點頭,坑邊瞬時沒了聲響,大夥的眼睛都盯住大春,看他怎麽指揮。

  大春在人群中找出八個人,讓人們跟在提繩子的兩個年輕人身後,還讓最後一個壯漢把繩子從一棵大樹繞一圈,並叮囑大夥,拉緊繩子說:大夥別拉,別松,熊高六尺,坑深兩丈,隻拉夠八尺繩子就夠了,可別拉多了。大夥齊聲說好。

  隨著坑口大喊一聲起,十人一起用力,協力拉繩,估摸拉直,坑裡一響不響眾人皆納悶,坑下怎麽會沒有聲響呢?

  繩子拉起約摸六尺時,坑內突然有力量往回拉,大夥急往回拉,這勁一使,就使大了,那熊忽地竄了上來,拉繩的十個人竟全部摔倒在地,那熊上得坑來,衝東南方向的人群衝去。

  人群一驚,閃開一條路,那熊拖著長繩,往村外狂奔,摔倒地十個壯漢領著人群追熊。跑出兩裡路,發現了套熊的繩子,眾人見追之不上,就各大自回家。

  蜂子站在坑邊,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狗熊,狗熊猛地竄上坑口的一瞬,他就愣在那兒,心想,如此巨大的身軀,在奔逃時竟會這樣的迅捷。

  正愣神呢,有人拍他的肩膀,回頭一看是野口,忙說:“野口先生,對不起,坑挖得淺了些。”

  野口笑而不答,帶頭往回屋,並示意蜂子跟他回去。

  回到屋內,野口笑著說:“沒想狗熊這麽大吧?”

  蜂子:“是的。”

  野口:“你能用一個坑就陷一隻大熊,是很不了得的,至於又跑了,那裡拉繩子的人太過大意,沒有組織好。再說,熊也是一條命呀,用你們中國人的一句話說,‘閻王爺還不想收他呢?’我們在此地再住三天,然後過江去朝鮮。”

  野口坐下來說道:今天沒有別的雜事,我們談談工作吧。

  交談中,野口發現,蜂子雖然入職時間不長,只有短短的十幾天,但對巡道工作已略知大概。

  加之前非常詳細地閱讀過《鐵路巡道工工作手冊》,在工作上,野口竟無法再說詳說更多。

  野口發現這個中國小夥,對事理似乎有種很特別的理解方式。但凡是需要掌握的,一定會下十倍、二十倍於常人的精力去揣摩,練習。就日常的巡道工作來說,有些人要教很長時間,要點也一定能記牢。

  蜂子不同,他不僅能記牢,還能遵行。更重要的還是會揣摩前因、後果。

  就拿鐵路鋼軌上的‘白光’來說,他能結合天氣、‘白光’第一次發現的日期、‘白光’明顯擴大的準確時間,以及‘白光’位置是否是轉彎處的受力點等等外因去思考會不會有內部的變化。

  野口認為蜂子是個好學徒,難能可貴。

  就對蜂子說:“三天以後的巡道,你走在最前面,所有的工作你都可以使用。再有,如遇火車經過,你試著判斷火車經過的時間,比如感到火車十分鍾之後經過,你就俯下身子,把耳朵伏在鐵軌上聽聽,你一定會發現更多有趣的東西。”

  蜂子聞言,對野口說:“先生,怎麽個聽法呢?”

  野口:“每一輛火車,因為運輸的任務、車型、掛車數量、整車重量都不同,火車在鐵軌上奔跑時發出的聲音就不同。有經驗者一聽,就知道那個是空車,那個是客車,那個是貨車,更有神奇的呢,還能聽出軍列的特別之處。比如運輸汽車跟坦克的列車發出的聲響就不一樣,運送輪式車輛跟軍火器材的不一樣,不一樣的地方在哪裡呢?在於列車起、停以及震動時,車上被載物回坐而形成的機械音不同。”說到高興處,野口竟得意地大笑起來。

  蜂子問道:“野口先生,什麽是軍列?”

  野口:“哦,哦,哦,哦就是運兵的車,今天不談業務了,你慢慢摸索吧。”

  野口仿佛認識到話說多了,就推說累了。

  蜂子告辭,回到房間後細細品味著野口的話,明白了一些其中的緣由。但對於什麽是‘軍列’,依然是一頭霧水。當然,他更不知道是坦克是何物。

  晚飯後,野口來到蜂子房間,敲了二下門,便推門進去。

  見炳坤坐在炕沿,伏在自己的行李上,箱子放盞馬燈,用毛筆蘸著墨汁在紙上用蠅頭小楷在急速書寫。

  由於精神高度集中,未顧及到野口進屋。

  野口好奇地站在炳坤側後,見他運筆如飛。原來炳坤用草書在默寫《老子》已經寫到第七十章。

  等寫完第81章,放下筆,搓搓手,略一沉思,取一張新紙,用蠅頭小楷工工正正頂頭寫字。

  野口走近,見蜂子寫道:“秀姑。余來通化已三日,此處地凍天寒,落雪積月不化,但余保暖措施甚好,寒不侵體。工作大體跟在老家所知略同,所跟恩師野口先生,仍精誠之士,嚴謹負責,業務精純,余將以師父之心待之。這裡鐵路沿線養蜂者眾多,養蜂水平、規模遠非內地可比,日後必當更加勤勉……”

  野口站在蜂子身後,看到蜂子信中提及自己,反倒不好意思,遂悄身退出。披上大衣,來到院中,立於雪地之上,想到這三天跟蜂子接觸的點點滴滴,心中對蜂子竟浮出愛憐之意,決定今晚與蜂子談一次話,摸摸底。

  想定,轉身回屋。

  野口在屋裡休息,剛到8點鍾,聽到有人敲門,答應後,蜂子推門進屋,淺身一躬道:“野口先生,今天走了一天路,一定勞累了,燒了熱水,洗洗腳吧。”

  野口點頭同意,蜂子走到近前,往腳盆中加好水,試好水溫,便蹲下身子要親手為野口洗腳。

  野口立即拒絕道:“你我同為巡道工,職雖有高下,但人格平等,以後打水來即可,不必親自做下人之事。”

  蜂子點頭應諾說道:“野口先生但有需求,炳坤定會盡心盡力。”

  野口邊洗腳邊說:“你的年紀雖然並不大,但行事得體,聰明能乾,看來你二伯對我所講你的事,俱俱是實,還講你很愛看書,你都讀過什麽書呀?”

  蜂子:“因我爺爺是個舊式私塾,平日家裡教育學生,我自6歲就跟爺爺讀書,直到今年3月,整整十年。”

  野口:“十年一定是讀了不了少書吧。”

  蜂子:“舊式私塾所教四書五經倒是全都學結,只是略通皮毛,未得精髓。自年3月到10月間才入新式學堂,未及七個月,爺爺去世,就來東北,新學基礎很差。平日閑時,喜愛看書,但農村沒啥書讀,總體來說,想多讀書,但讀書少。”

  野口:“你爺爺是教書先生,難道沒有藏書?”

  蜂子:“我爺爺是個飽學之士,自幼熟讀四書五經,但因家境一直不好,還有一事,在他30多歲時,行醫之時,遇人得有死證,本已說明,此病無藥可治,那家人也都認可,但人死後,反誣陷我爺爺,用藥不慎致人死亡,加之那家人在官府裡有人,就判罰我爺爺每年出谷12石,直到我爺爺終了。因此家境更差,無余錢置書。家中除去四書五經之外,還有左傳、史記、資治通鑒等幾部史書。另有莊、韓等諸子書幾本,其它僅有三國、紅樓等幾本,其它書,在我記憶中實在是沒有了。”

  野口:“十二石,就是120鬥。對嗎?”

  蜂子一愣,緩慢地說道:“日本也有石和鬥這樣的計量單位?”

  野口大笑,說道:“哦,我小時候還會背幾段論語呢?”

  蜂子瞪著眼,吃驚地看著野口。

  野口:“你二伯的醫術高明,深得站長大人信任。去年內子得了急病,從平壤請來日本醫生都悚手無策。你二伯從哈爾濱回來後,隻用湯藥一幅就治好了,醫術高明,難道家中就沒有醫書嗎?”

  蜂子:“我家雖然有醫學傳家的傳統,但家中僅有三本書傳統醫書:《黃帝內經》、《傷寒論》、《本草綱目》三本,醫學多靠個人心得體會。我父兄三人只有二伯對醫學愛好,我爺爺就隻都教了二伯,大伯和我父親並未曾學醫,家醫在老家並不掛牌行醫,行醫也僅僅是爺爺的愛好,並非主業。”

  野口表示大悟,連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還想你叔伯僅都是醫生呢。你對醫學可有興趣?”

  蜂子:“我自幼對醫學就很入迷,源於我父母都過早離世,就想學好醫學治病救人。但爺爺卻不願教我學醫,說恰逢亂世,國家飄搖,人心不古,仁義盡失,又因民國第一號令就是禁絕中醫。因此,爺爺不曾教我中醫,我僅僅翻看醫書桌,偶爾見爺爺施手救人,僅此而已。”

  野口:“中醫很是神妙,火候拿捏要恰到好處,你們中醫界的神醫自古以來就是多得很啊。”

  烽子:“您說得對,大多中醫行醫者,學識涵養不夠,就裝神弄鬼,再說,這世上本並無神醫,人吃五谷雜糧,患病亦是五花八門,即使華陀再世,面對雜症也會無計無施。”

  野口:“你認為好的中醫和壞的中醫的區別在哪裡?”

  蜂子:“對病因的理解上,高明的中醫能準確認識到起病之因,然後對症診治,調理之後,平衡陰陽,如此而已。”

  野口:“你講得太神奇了,我可以理解不了,能這樣理解嗎?人體只要陰陽平衡,就不會得病?”

  蜂子:“我們國人對身體陰陽平衡的理解有多種解釋,我本人並不特別認同陰陽平衡理論。我認為人自出生開始,陽氣就一直處理自然消耗之中,隨著年齡增長,陽氣會加速衰竭,如何有效地阻止陽氣的消耗,以及正確合理的扶陽,使人體總體上處於一種陽衰陰漲這種自然活動下的一種合理動態下的平衡,才算是正確的。”

  野口:天啊,你們的中醫理論太複雜了,我是理解不了。對了,了解你的人們都叫你‘蜂子’,你對蜜蜂是不是已經算是很癡迷了呢?

  蜂子:“在我們中國,家族傳續,子承父業是正常現象。我自小在爺爺的影響之下,喜歡蜜蜂,更喜歡傾聽蜜蜂的語言,我能聽蜂箱內蜂群的聲音,只要讓我聽五分鍾左右,就能聽出這箱蜂的情緒,和大致數量及健康狀況。”

  野口:“這可是新鮮事,蜂群的情緒是怎麽回事,說說看。”

  蜂子:“我自幼喜歡觀察蜜蜂,開始時關注蜂巢出入口,根據出入蜂箱蜜蜂肚子大小,數量就判斷蜜源,盜蜂等情況。再後變就是聽蜂箱內的聲音。到後來,聽上幾分分鍾就能斷定蜂箱內蜂的大致數量和健康狀況。因為蜜蜂數量的多少,會發出不一樣的震動。蜜蜂是靠情緒來管理蜂群的。而蜜蜂的情緒多會表現在聲音上。當蜂群能保持強群,又很健康,蜂箱振動的頻率就會保持一個恆定的峰值,一般不會出現大的變化。而箱內如果出現盜蜂、失王、病疫之時,蜂箱振動的就變得沒有規律,雜亂、跳動。再結合出入蜂巢蜜蜂的爬行,飛行狀態,便能斷定蜂群的狀態。”

  蜂子見野口聽得入神,接著說:“比如,我們這個蜂場,被狗熊破壞得很嚴重。但更嚴重的是剩余的十七箱蜂中,已經有四箱,都死掉了。原因是這裡天氣寒冷,狗熊來到蜂場,破壞時的震動太大,冬季蜂群結團後,因為被力的振動,有所松動,都被凍死了。”

  野口聞聽,連連點火頭,又問道:“我明白,你說得有道理,那怎樣才能提高蜂蜜的采集能力呢?怎樣才能保證蜂群的高產呢?”

  蜂子:“蜂群產蜜量的多寡,跟群勢有關,跟蜜源植物的關系更大。但是跟主要蜜源的流蜜與產子量之間的時間點,怎樣處理好這種合理的關系更為重要。”

  野口十分欣賞地點點頭,示意蜂子繼續往下說。

  蜂子接著說道:“我認為大的蜜源開始流蜜之前,應該控制蜂王產卵量,使大流蜜時,盡大可能減少箱內哺育蜂的數量,讓整個蜂群全力以赴采蜜,這才是要點。”

  野口聞聽蜂子之言,大為驚歎道:“你小小年齡,又生長在山區小村之中,能有如此見解,實在是難得,你所說的很對,養蜂是門科學,但有時又要靠點運氣。從明天開始,你努力學習日語吧,等你大體上能讀日文,我就給你一些我老師送我的養蜂書給你看。對了,你詳細說說,你們國家古人是怎樣養蜜蜂的。”

  蜂子:“我國蜂蜜的產量歷來不高產,主要是蜜蜂的品種問題,《太平禦覽》引《晉令》曾有記述:“蜜工收蜜十斛,有能增煎二升者,賞谷十斛。”兩者之間有250倍利差。足見蜜與谷之好壞。在康熙末年,每升米7文錢,每石米700文或銀7錢;乾隆中期為每升米十四文錢。從此可以看出,中代的中國,蜂蜜產量很低。近些年,隨著西方蜜蜂進入中國,采用新的框式蜂箱之後,產量才有提長。但因對養蜂技術掌握不夠,所以整體產能還是很低。野口先生,您一共養了箱蜂?蜂子反問”

  野口:“啊,那可多了,從長春到通化,從通化到平壤,一千多裡的鐵路沿線,大概養了有二千多箱吧。”

  二千多箱!怎麽可能?驚得蜂子目瞪口呆。

  野口見蜂子一愣神,隨口問道:“你是怎樣看待中國的師徒關系?”

  蜂子說道:“在我們中國,師徒關系是世上最親的關系,子女把父恩視為當然,而弟子把師恩視為報答。”

  第三天,早上5點不到,野口叫醒蜂子,三人準備啟程繼續巡線,大春送出很遠。

  第四天,臨別之際,拉著蜂子的手對他說:“小哥,我們倆是第一次見面,你在我們家的兩天,幹了很多我想乾但不會乾的活,你這麽小,就有這麽好的手藝,我不會說話,但我心裡亮著呢。看你跟我家的兩條狗很好,就知道,你一定是個喜歡狗的人,小花月前下了五隻小崽,看,我給你挑了一隻。”說話間,掀開大衣一角。

  蜂子一見小狗崽,眼都亮了,滿臉的興奮。

  但隻一瞬,就堅定地搖搖頭,點頭致謝,說道:“初來乍到,還有很多工作要熟悉,不能分心。多謝您的好意。”

  野口走過來,拍了一下蜂子的左肩膀說道:“喜歡就留下吧,巡道工更需要夥伴。”

  “先生,不行,這麽遠的路,我還是學徒。”

  野口說:“讓你收下就收下,我說過的,巡道工更需要夥伴。”

  蜂子趕忙說道:“是。謝謝野口先生,謝謝!”

  說著接過小狗,放在自己的大衣裡。當手接過小狗的刹那,蜂子心頭湧上一股複雜的感情,這種感情說不清,也道不明,怪怪的。

  狗,像是蜂子的前世情人。看一眼就能安靜下來。

  小狗在蜂子的懷裡溫順地呆著,仿佛睡著了一般,走了好久也沒有動靜,蜂子心中不安,掀開大衣的領口,一看,那小狗睡得正香,從腳骨的大小來看,應該是20多天,還沒有滿月呢。

  蜂子想,這狗命和人命也有相似之處,未來的路不是你想選那就是那條,而是在冥冥之中,有些機緣早就排好了,就在那裡等著你,無法繞過。也只能,隨遇而安。

  三個人走了幾公裡,野口說:“我們走到這棵大樹之下用餐吧,你抓緊時間吃飯。一會兒會有列車通過這個地方。”

  此地,恰好是鐵路轉彎的地方,一個非常漂亮的圓弧,沿著森林轉向了很遠。野口拿著錘子回到了鐵軌上,用錘子不停地敲擊鐵軌及附件。

  這一帶,人跡罕至,每一次敲擊,聲音都傳得很遠很遠,有時,還會在很遠的地方有回音傳過來。

  野口敲了一下,不多一會兒,他竟自言自語道:“從後方來,是一個載著貨物的列車,應該有12個車廂吧。”

  不到5分鍾,果然一列12個車廂的載重貨車從背後轟隆轟隆,開了過來。

  蜂子回頭看時,那火車剛剛開進圓弧的頂端,黑色的車景,行進在天與地都是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只有樹林中的樹乾的顏色與列車是暗黑色的。而火車車頭正冒著濃濃的灰色煙霧,飄到天上,又與天際的一片白茫茫連成一片。

  蜂子感覺非常的好奇,但是他明白,自己的每一次好奇,都需要用時間慢慢來消化和理解。不要每一次好奇,都去主動詢問野口先生,敲擊鐵軌和很遠很遠的地方,即將開過來的列車有什麽關系?

  蜂子長這麽大,是第1次長久地行走在大雪累積的路面。一路走來,發現在雪地裡走路是很艱難的,每邁一步總得很費勁,甚至有的時候有一種很聖潔的感覺,但是在雪地裡走路是不幾裡路程,感覺就像在家鄉走出去幾十裡了。但是一看鐵路邊的標盤,發現才走了三五裡。同時因為雪地很滑,每走一步,腳都要向後退一下,如此一來,自己穿的襪子,又不合腳,走不了幾裡路,那襪子就退到腳趾頭處,使他狼狽不堪。

  晚飯在黑瞎子屯一個朝鮮族的家裡吃,這家姓樸,有6口人,男主人約40多歲,頭髮長得像鋼針一樣,方正大臉。一臉的絡腮胡子,一根根地暴立著,仿佛比頭髮還硬。

  晚飯是排骨餡的餃子。

  蜂子頭一次吃,一口下去,差點格著牙。原來每個餃子裡都會包一小塊排骨,用切碎的酸菜包著這塊小排骨包起來。蜂子認為這種餃子吃著不錯。得很。

  可心裡想又,這樣包餃子是不是太費事了。東北人,冬天沒事還是怎的?

  晚上洗完腳,蜂子向野口道晚安。

  野口說:“今天心情不錯吧,我說看你走路的樣子,你們老家是不是沒有下過這麽大的雪呀?我是生在日本的北海道,我們那裡的雪,不比這裡小。雪大的時候,幾乎都可以沒到大腿,有的時候雪特別大的時候,從高處往低處走,打著滾走啊,要比走路省力的多的。”

  蜂子回答:“我們河南那裡的冬天,盡管也很冷,但是很少下過這樣大的雪。我們那裡的冬天下一場雪,也很難積攢下來,3天5天也就化了。就是在三九天裡,地面上的積雪也不會太厚。不像這裡,一到冬天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下了一場大雪,還沒化呢,又下一場雪,後面還有更多的雪,一個冬天積累下來,不知道這雪要積多麽厚。”

  野口聽著一個中國內地小夥說雪,眯著眼,笑盈盈地又說:“今天,巡線的時候,你很好奇吧,因為我每一次敲擊,你都在仔細地觀察,你一定會有些疑問吧,為什麽不當面問我呢?”

  蜂子說:“我知道這項工作對於您來說很重要,我害怕詢問麻煩了您的工作,再說這一路還長著呢,我想我應該好好地觀察,自己用心來學習。”

  野口:“很好。”然後目視蜂子,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蜂子:“我覺得,你每一次的敲擊都是不一樣的,有的時候重些,有的時候輕一些,觀測的重點也不同。我想通過這些敲擊和聲音回傳振動的方式,是否能夠判斷出鐵路鐵軌上有問題,或者是有松動的地方吧。”

  野口笑眯眯著,示意他繼續說。

  蜂子趕忙轉移話題:“您送我的那本書上,對各類故障現象也都有描述,但我還無法和實際結合起來。”

  野口:“鐵路巡線工作不太複雜,只要用心,你很快就會學會,不用急。每一次敲擊鐵軌的損傷程度,完好程度,螺絲與螺絲帽的結合是否緊密,還是有松動,確實是可以聽得出來的,從這個角度來講,一個好的鐵路巡道員必須要有一支非常靈敏的耳朵才行。我聽你二叔說,你的耳朵是非常厲害的,通過傾聽蜂箱內的嗡嗡聲音,就能判斷出來是否要分蜂等。還有,對蜂箱內是否缺氧,花蜜是否要流出來了,你都能聽得出來,那麽難的事情你都能聽得出來,鐵路巡道的事情,就更不是問題了……”

  野口繼續講道:“……”

  蜂子很高興地聽野口向自己介紹一些鐵路和火車方面的事情。

  野口又說道:“過幾天,我們會路過一段路基。那裡已經鋪設了備用鐵軌的地段,到時,你多做些試驗,以你的聽力,你會有收獲的。”

  蜂子一到,就可以做試驗,得了空閑,就把鐵軌上的螺絲卸掉或者擰松,枕木加固或更換。敲敲打打,用心傾聽,忙得不亦樂乎。

  野口讓力工找了一個樹樁,放在陽光下,看著蜂子忙活。他看了一下列車的通勤表,知道下午2點,3點49,5點10左右,這裡會有列車經過。

  吃午飯的時候,野口對蜂子說:“下午2點,3點49,5點10左右,這裡會有列車經過。你早早就把耳朵伏在鐵軌上,去聽列車開來的大致到來時間。如果聽得時間久了,你就能分出列車的節數,載重量等很多有趣的東西。你要在這幾個時間,聽聽列車開來的聲音,同時,要判斷來車的方向。”

  野口又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話:“你很喜歡狗對嗎?在我們日本,多數農村家庭都是有狗的,特別是我們北海道,因為到了冬季,那裡常常有狼出沒,所以我們那裡的日本人都和狗是很好的朋友。”

  野口接著說:“自從大春給你送了小狗,我看得出,你喜歡狗。你走路、睡覺、工作都能時時記得你懷裡的小狗狗。看你給狗喂食的樣子,就看得出來,你是個多麽有愛心的人。一個有本事的支那好人。”

  蜂子聽著野口自言自語,也不做聲,專心工作。

  一行人沿著鐵道線,又開始了一天的巡道工作,蜂子背著工具袋,頭頂皮帽,手戴手套,沿著鐵道線一路東行。東方此時的天空已略有泛白,腳下已能清楚地看清地面,地面的積雪有半尺厚。

  野口對蜂子說:“你們清國亡國了,對清為什麽亡國,你有啥看法呢?”

  蜂子:“我年輕,以前沒出過門,不知怎麽說。”

  野口:“你這個蜂子呀,年紀不大,心眼不少。就你們支那人來說,只要算得上個知識分子,從小就讀帝王書,從四書五經到二十四史,更不說“資治通鑒”、“史記”加之各種野史雜記。對如何治理國家,國家的興衰榮枯,你們是最心知肚明的,怎會不知呢?全世界雖說有上百個國家,但文化傳承像中華帝國這樣,四五千年不間斷的,有嗎?”

  蜂子聞聽野口把中國說成中華帝國,心中暗喜。自從來到通化,每天都聽到日本人叫中國人為支那人,盡管蜂子不知道這個詞的具體含義,但是心裡是不痛快的。今天,聽野口這麽說,心中泛起一絲快意。

  心中暗想:“我中華文化源遠流長,你小小日本又怎能理解得透徹。只是民代大清,百年來,國運不濟罷了。如果等到我中國民眾覺醒……”

  蜂子正想之間,野口大聲問道:“我說的話你可以聽到?”

  蜂子:“野口先生說得對,我雖讀過一些史書,但經歷太淺,怎敢在先生面前多言亂語,待我以後多多思考之後再回稟您。”

  野口大笑道:“好,好,我等你思考成熟之後再說。對了,我跟你說一件事,你知道不知道是什麽?”

  說著,遞給蜂子一塊玉佩。

  蜂子接過玉佩,見是塊羊脂白玉,寸方大小,薄如蟬翼,通體溫潤,雪白純淨,光可鑒人。翻過來一看,背面右下有排小字,定睛一看,便知這是件清宮之物,就問野口。“野口先生,這是宮中之物,想必很昂貴吧?”

  野口:“這是我爺爺給我父親,我父親又轉給我的。當年,日本,你們所謂有八國聯軍,我們大日本,也派兵參戰了。我們第一次就出兵8000人,佔到聯軍總兵力的三分之一呢。打到BJ之後,你們的老百姓管我們大日本皇軍叫‘天軍’,知道為什麽叫天軍嗎?”

  蜂子:“不知道。”

  野口:“我們參加八國聯軍,打到BJ,但那時,我們的日本國不願意與大清國為敵,因此,打到BJ之後,我們日本軍人隻負責警衛和警備工作,維持社會秩序和治安。別的國家的士兵參與了搶劫,而日本軍人卻在你們的大清國國庫大門口站崗,軍紀嚴整,從你們的皇帝西逃,到重新回到BJ,大清國國庫未丟失一塊白銀。所以,你們的老百姓管我們日本軍人稱為‘天軍’。”

  野口講述時,滿臉得意,但見蜂子一臉迷惑,忙又說道:“哦,忘了,忘了,你可能不知道這段歷史,你們河南農村的人,不知道BJ發生過什麽。對了,還是講講那塊玉是怎麽來的吧。”

  “我爺爺當時是個士兵,就負責在你們國庫附近維持治安,有一群法國兵進入一家已經逃亡的王府搶劫,被執勤的日軍抓獲後,那法國人偷偷裝到我爺爺包裡的。哈哈哈哈……我爺爺雖然忠於職守,但送到兜裡的好東西也不會拒絕。”野口得意地說著。

  蜂子聽野口講這些東西,雖不太清楚其中緣由,但有,有一種自家的東西被搶走的感受。有義憤填膺之感。但這種情緒隻浮現一瞬間,蜂子就把它壓到心底。他知道,能只能忍,這是他的命。他要把自己變強,讓中國人都強,這樣中國人才不敢欺負中國人。少年的蜂子,第一次有了強烈的國家意識。

  野口接著說:“我有一個兒子,年紀跟你相仿,喜愛醫學,常看你們古代的醫書,對你們支那醫學很感興趣,你介紹一下你家鄉的情況,聽你二叔說,你們家鄉還是你們國家的醫學寶地。”

  蜂子:我的老家在河南密縣,從地圖上看,中國最中間的位置吧。跟醫學有點關系。密縣是“中國羲皇文化之鄉”“岐黃文化發祥地”,岐伯山就位於密縣,岐伯山名氣卻很大,它是我們國家最古老時期的三皇五帝時期的黃帝,召集天下最有名氣的醫者,開展醫藥研究的地方,大家研究的結果,由岐伯著書,即為《黃帝內經》。所以,我的家鄉是中華醫藥之源、醫學聖地。岐伯,當然也就是中國上古時期著名的醫學家和道家名人,精於醫術脈理,被後世尊稱為“華夏中醫始祖……”

  蜂子說這些話的時候,余光撩了野口一眼,發現他竟然聽得很投入。嘴唇還嘬在一起,厥得高高的。

  蜂子心理:這段話裡有這麽多人名、典故,他能聽懂嗎。但見野口很認真地聽,也不糊弄他,一句句地說河南老家,說那些關於中國古代藝術方面的事情。

  蜂子發現,野口聽他講中國醫學,就像他聽他講鐵路知識一樣的專注。

  師徒三人一路前行。

  蜂子走在三人的前頭,認真觀察鐵道線上的異常之處,不時用鐵錘敲擊鋼軌,根據回音、曲度,鋼軌軌面‘白光’形態等綜合因素,判斷鋼軌是否正常。

  遇到無法解決或判斷的問題,立即向野口谘詢,遇到需要修補的鐵器、木工活,立刻投入修補工作,野口每見蜂子有所動作,總會點頭微笑,暗讚不已,每逢蜂子向他討教問題,總會詳細解釋,師徒三人走走停停,平均每天行進20公裡,從通化出發,經輯安縣,過鴨綠江,就踏入朝鮮,自進入朝鮮,天氣明顯變冷,大雪連日不斷,三人行進速度,每天有20公裡降到5公裡不到,遇到大雪覆蓋路軌過厚的地方還要掃雪清理,巡道變得異常艱難。

  自進入朝鮮,蜂子就明顯感到沿鐵路線軍營數量增加了很多,比原來在國內的兵營要多得多,有的軍營規模很大,能駐囤兩三千人,在鐵路線上不時遇到巡邏的日軍三五人一群,每遇巡邏的日軍小隊,野口令三人面向經過的日軍,低頭彎腰行禮,待小隊日軍走過20米左右,才能直腰抬頭,繼續巡道工作。

  進入朝鮮第6天,三人正行進中,突然聽到左前方傳來密集的槍炮聲,巨大的轟鳴,時不時把路邊大樹上的積雪震落地面,蜂子唬的神色有變,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朝槍炮聲處觀看。

  野口笑著說:“喂,別怕,別怕,是皇軍在軍事演習,不會對我們有傷害,繼續工作吧。”

  “皇軍,啥是皇軍”蜂子說諾諾地說。

  心中卻想,蝗軍?是我們老家可認的那螞蚱嗎?螞蚱大批出現,毀壞莊稼。

  心中想,但蜂子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怎麽這麽多當兵的?”蜂子看著在一條筆直大路行進的日本軍人,一眼看不到邊。喃喃自語道。

  野口說:“蜂子,我提醒你,見到皇軍,不能稱其為當兵的。是皇軍,是天皇的軍隊。看來,你還沒有見過士兵行軍呢。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話說是兵到一萬,扯得連天嗎?聽說過嗎?”

  野口的幾句話,把蜂子搞懵了。

  心裡想:“蝗蟲,不就是螞蚱嗎,就是在天上飛的。天上飛的都是蝗軍?”

  心中雖然這麽,但知道不好,但也不知道怎麽接話,就沉默不語。

  野口說道:“啊,好威武的皇軍。”

  蜂子心裡又想到,這些日本兵真會飛起來。

  想著,想著,步子就慢了下來。野口只顧欣賞軍威,走在三人的最前頭。

  突然,那個力士在蜂子的身後,用極小的聲音說:“野口先生說得皇軍,是日軍皇帝的軍隊,是這個意思。”說完,就趕忙後退幾步。

  蜂子才恍然大悟。

  野口很高興,回頭一看,蜂子離得有些遠,就大聲叫到:“過來,蜂子,看天皇的軍隊,多威武。”

  蜂子:“看到這麽多,皇軍兵,還是第一次。”

  野口,有些慍怒,看了一眼蜂子說:“是皇軍,不是皇軍兵。大日本,只有皇軍,沒有兵。”

  蜂子不再說話。

  行進中,蜂子的眼睛不時向左前方十點種方向看去,看見在白茫茫的原野上,看不到人影,只能看到炸彈爆炸後冒出的一股白煙,那煙有大有小,不同形狀的煙還伴隨著不同的聲音,總是先看到煙,過一會兒才聽到聲音,蜂子根據聲音聽到聲音的時間判斷,前方落彈點的距離,離自己有2公裡左右。

  當炮聲停止之後,蜂子看到從雪地裡站起很多的士兵,約有500多人,分成三個區域,每個區域又分成衝鋒,掩護,兩個層次的士兵。

  衝鋒的隊形在進攻時是正三角,一會兒掩護的衝到第一線,又變成後三角,兩組隊伍交替前行,隊形不時變換,時不時還傳來口令聲和槍炮聲。

  三人在槍炮聲中急速前行,一直走到天色漸黑,身後還不時有槍炮聲傳來。

  蜂子走在前頭,野口緊跟,力工在兩人身後5、6米處隨行。

  平路上的積雪約有半尺多厚,路基下面一些地方的積雪厚能齊腰。三人走在雪上,幾乎聽不到腳足踩雪地的嘎扎聲,因行進困難,三人的呼吸聲反倒顯得更沉重。

  夕陽照在三人的背後,把影子拉得長長的。

  野口說:“加快速度,此處山高林密,我們還得走3公裡多才能到休息點。”

  蜂子加快腳步,急步快走。

  懷中的小狗,忽然變得煩躁不安,蜂子感覺異樣。

  忽然,又聞聽背後十幾米左右的距離,傳來極為細碎步幅聲。

  猛一回頭,唬得他六魂出竅。

  力工身後,不到10米距離,一隻斑斕大虎,正衝三人在加速衝刺。

  蜂子已經看清老虎嘴角的胡須。

  蜂子一愣怔,趕忙大叫:“老虎!”

  喊話間,那老虎已騰空躍起,向力工猛撲過來。虎跳起足有兩米多高,落日完整地出現在老虎的腹部,老虎躍起時,身上和腳、腳帖的雪塊,往雪上墜落著。太陽在老虎的腹下,正發著星紅的亮光。

  力工見蜂子大叫有虎,臉上又浮現極度恐慌的神情,嚇得猛的趴伏在雪地上。

  那老虎一下撲空,竟衝到野口近前。

  野口剛回過身,就見虎已近身,大驚失色,竟傻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老虎後腿一蹬,立起半個身子,整開血盆大口,咬向野口脖頸。

  那野口傻呆呆地木地那裡。

  木雕石塑一般。

  第一章第七節打虎救人

  蜂子見狀,急中生智,將手中巡道所用的鐵錘狠命砸向虎頭,不偏不倚,錘子頭部正好落在老虎口鼻之間,那老虎痛得一甩頭,口中的鮮血唰地從虎嘴的上顎噴射出來,老虎的血珠在夕陽的照射之下發出漂亮的光暈,向左後方猛甩的虎頭,在空中劃出一條大大的弧形,已經快要落山地夕陽,正好又從那血珠劃出的弧形中間發出猩紅的光。

  有熱度的血猛地撒向空中,熱血與冷空氣猛然結合,釋放出一層薄薄的氣血,夕陽直射著,殷虹的虎血,發出清冷的幽光。

  野口, 依舊,木,在那裡。

  蜂子腦海中突然有一種人怎麽這麽渺小的念頭。這麽強大的野口,在老虎面前,真如小雞娃一般無助。

  虎血,散落在地上。

  蜂子能感知到虎血寒氣侵饑的寒冷。

  那虎被蜂子擊中之後,劇痛使它不停地搖晃著虎頭。

  欲放棄野口,攻擊蜂子。

  那野口,因蜂子一錘擊中虎口,躲過一劫。

  迅速從腰間拔出一把手槍,還未及把手槍抬起,那老虎就衝向蜂子。

  見野口擋住了攻擊蜂子的路線,伸出右前爪,朝野口一爪子拍擊下去,這一爪子正好抓住野口的左大臂。

  野口,被老虎一爪拍擊,向右側橫飛約3米多遠,那把手槍也在空中畫了一個優美的弧形,落在蜂子腳前。

  蜂子,在片刻之間,親眼看到夕陽分別透過三種東西,這三種東西都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圓弧,分別是老虎躍起時的肚腹、虎頭甩向空中的鮮血、還有這把手槍。

  蜂子見到錘子砸中老虎,老虎欲放棄野口衝向自己,反倒不慌了。

  向後快速倒退二步,從腰間抽出一根黑色帶子,瞬間用右肘一頂,右手拇指和食指撐起黑帶,左手將黑帶拉直,只聽“啪”一聲響,那老虎“嗷”地大吼一聲,驚天動地。

  那老虎顯然是受到了重擊,隨即將頭埋向雪地刮蹭自己右眼。

  蜂子又迅速用左手拉直黑帶啪的,又是一聲響,那條黑帶子的延長線,又向老虎耳部彈去,那老虎正在雪地刮蹭右眼,右耳又受到一擊,又在嚎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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