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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子》第1章 第8節 去東北
  蜂子像是故意逗爺爺,說道:“歷史上也有那些虎嘯山林者,主政一方,一生富貴。其間也不乏出將入相,甚至於稱孤道寡,這是為何?”

  爺爺把手撫愛的摸摸蜂子的頭說道:“天之道,損有余而補不足;人之道,損不足而益有余。十裡堡那個外國傳教士張約翰對我說,《聖經》馬太福音中有這樣的記載:‘凡有的,還要給他,叫他多余;沒有的,連他所有也要奪過來。’這都是在說一個道理。人跟動物不一樣。要想辦法變得強大,只有足夠強大,才會更有用處。有些人呀,他天生就懂人性,以利為餌,輔以威力驅之,成則為王,敗則為寇。但這普天之下,能以全家老小,賭明天的人,又有多少個呢?”

  爺爺又說:“蜂子啊,爺爺有件事,要跟你說清楚。你知道你爹是怎麽死的嗎?”

  蜂子:“不是收了麥子,回山時,不小心摔到山下嗎?”

  爺爺:“你爹呀,那都好,就是把錢看得太重,否則,他也不會這麽早就……”

  蜂子:“難道我爹不是摔……”

  爺爺:“我到現場後,查驗了牛和你爹的屍身,知道你爹爹為什啥會死?”

  蜂子:“為啥?”

  爺爺:“你爹趕著牛車,載著新收的麥子回山。車到劉溝,將轉彎處時,一隻馬蜂剛好飛過牛的尾部,那牛尾巴掃了一下,正好掃到那馬蜂,馬蜂受到驚嚇,就叮了牛的左側屁股,牛被叮咬後疼痛難耐,開始狂奔。這時你爹是可以下車的,但他心疼一車的糧食。想把牛控制住。在牛車掉下山澗的那一刻,你爹也沒有撒手,到死還緊緊攥著牛韁繩。你說他虧不虧。他啊,就是舍不得錢。把錢看得太重了。”

  爺爺說父親太看重錢這話,蜂子自小就常常聽說。但爹死於馬蜂蟄了牛屁股,是第一次聽說。

  蜂子就問爺爺:“這事以前你為啥不說呢?”

  爺爺:“你爹這一輩子呀,太重名聲,這事就一直沒有對人講。你長大了,需要知道自己爹是怎麽死的,更要記住,錢是支應人的,是用心來幫襯人的,人不能讓錢給捆住了手腳。”

  炳坤:“大前年,我曾網住過一隻馬蜂,還仔細觀察了馬蜂的蟄針,馬蜂的蟄針沒有倒刺。可以連續叮蜇目標。馬蜂毒性跟蜜蜂不一樣,不僅大得多,毒素完全不同。有人用治療蜜蜂針刺的方法用到馬蜂毒身上,是完全不管用的。甚至要用相反的方式,治療馬蜂毒。”

  爺爺:“你要好好研究馬蜂,是馬蜂讓你沒有了爹,你得了解它。”

  炳坤擦了擦淚,對爺爺說:“我自小被村裡的人看不起,沒人陪我玩,我把精力放在觀察蜜蜂上了,對蜜蜂有了一點了解,因為愛蜜蜂,而馬蜂時常來劫持蜜蜂,它會把蜜蜂殺死後截為三段,隻帶蜜蜂胸部回巢,在我們這個地區,冬天整個馬蜂窩裡除了蜂王,並沒有其他馬蜂,這讓我很難理解。此外,我還觀察到馬蜂吃山林中的很多害蟲,這也是我想不到的。以後有機會我會進一步觀察、了解馬蜂。”

  幾天后,爺爺林長順病逝,享年86歲。在當時的中國河南農村,算得上是高壽。

  辦完頭七之後,蜂子對大伯說:“此後,不再回鄭州上學讀書了,就在村裡養蜂度日。因為爺爺一生喜愛養蜂,家裡的長工黑吞已經快60歲了,身體不好。自己要繼承爺爺的事業,養好蜜蜂。”

  蜂子的決定,讓大伯、二伯都很為難,按說這個年紀的蜂子,

應該轉去省城開封讀書才對,如果小小年紀就在家裡養蜜蜂,會有什麽出息。  再說,蜂蜜的價格和以前相差太遠,自打機器生產糖在中國開設工廠以後,蜂蜜的價格一路下滑,價格已經比白沙糖相差無幾。養蜂不會什麽前途了。

  眾親輩私裡言論蜂子以後的出路。大夥都為這樣一個品學兼優的年輕後生,將選擇以養蜂為生而痛惜。二伯本來是從東北吉林趕回奔喪的,原定計劃是過完三七就回東北。但為蜂子的事情,來回往郵局裡跑,聽說,光發電報就花了幾十塊大洋。

  幾天后,大伯,二伯一起找蜂子。

  二伯清之說:“難得你對蜜蜂如此喜愛,你也知道你爺爺養的是意大利蜂,是歐洲品種,而且早就不用木桶養蜂了,改用了西式的箱式養蜂,這說明你爺爺對西方人的養蜂技術,很是推崇。你不想學習更高的養蜂技術嗎?”

  蜂子說:“當然想學習,可是我們密縣除了我爺爺,沒有幾個人養西蜂,找誰學呀?姑姑家的漢王書城每年倒是有些個趕花期的蜂人,但也沒個有實學之人。”

  二伯:“世界可比我們這個密縣大多了。我國的西方養蜂技術主要是從俄國和日本傳入我國的,這些知識你比我們都清楚,但你知道嗎?在我國的東北,這兩個國家圍繞東北的鐵路線拚鬥得很厲害,在那裡養蜜蜂的俄國和日本的專家可多了。你不想去學習?”

  這句話說動了蜂子。但蜂子說:“外國人都快把我們的東北給佔了,我不去。”

  “嘿,你還挺愛國呀。你既然愛國,就應該去學習人家先進的東西,然後知己知彼,才能打敗他,這才是為國爭光啊。只會窩裡橫,有啥有,再過幾百年,還不是一個樣子,有些事情,沒有臥薪嘗膽之志,就辦不成事,更翻不了身。”二伯有些激動地說道。

  蜂子動心了,想先去看看,不行就回來。

  蜂子:“想,但去東北,太遠了,聽說那裡冷得很,這麽冷的天,怎樣養蜂,我不知道。”

  二伯:“沒有多冷,我在東北也生活五年了,我這不好好的嗎?也沒有凍掉半隻耳朵呀!”

  二伯:“我跟你大伯商量了,你要是想學養蜂,我帶你去,讓你跟日本人學習養蜂技術,別的我不知道,也不敢說,但日本養的蜂,每箱蜂,每年能產量能達到100斤,這個數字還是給蜜蜂留足了蜂糧之後,取下為買錢的。你想想,你的養蜂技術,一年才能得到多少花蜜呀。”

  蜂子,沉默不語。

  大伯深知蜂子是個厚道後生,因為爺爺去世時間不長,不願離開這裡,想給爺爺守孝。便說:“你爺爺一生愛蜂,也難得你這個孫子跟你爺爺的愛好相仿。我和你二伯還有你爹小的時候,因為害怕蜜蜂蜇,誰也不去學養蜂,害得你爺爺沒少打罵我們三個。你能繼承爺爺的喜愛,繼續學習養蜂我們都支持,但養蜂是需要技術的。你盡管去學習,家裡的事情有我呢,你大可放心。你爺爺守孝之事,我一人在家,就夠了。你還年少,要多學習有用的東西,才不辜負你爺爺對你的厚愛。”

  蜂子問二伯:“去學習要用幾年?”

  二伯:“至少要用三年時間,因為日本在東北經營的鐵路是原來俄國人修的,在日俄戰爭中,日本勝利了,才把從長春到旅順的鐵路經營轉讓給日本。而日本人平日裡,不讓中國的老姓靠近鐵路,管得很嚴格。所以要學習養蜂,要先當鐵路巡道工,先跟日本人的關系處理好,人家才會教。同時,因為鐵路巡道工,整年都在鐵路線上走,還會遇到俄國的養蜂人,還可以從他們那裡學習養蜂知識。”

  蜂子最終點頭同意。但提出幾條要求:自己父母原來的房屋,讓黑吞一家人來住。等自己回來再說;第二,蜂場由黑吞打理,收入三七分,林家的三成,黑吞的七成;三是,家裡無論出什麽事,爺爺留下的書籍不得損毀、變賣。

  大伯和三叔都極為高興,他們都希望蜂子能換個環境,改變一下心情,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1921年這年的冬天,臘月初六啟程去東北吉林通化。

  林炳坤已年滿16歲,至少有爺爺看護,在家族內受親人疼愛,自不用多說,但個別姑嫂兄妹相信他命硬方人之說,平日裡與他關系不冷不熱,保持距離,唯獨跟他親近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大姑家的表兄(奶兄張敬之),一個是大姑家西隔壁鄰居家的二女兒張巧姑,表兄大其7個月,巧姑小其三個月。

  林炳坤因拜了村裡大槐樹為乾娘。逢年過節總來大槐樹村走動,跟大姑家的關系自然親近。

  說來也是怪事,這兩個村子同齡的孩子中也只有這三個人有學習的材料。

  林炳坤雖然沒有在官辦學堂學過多長時間,學識見解也過人一等,只是他平時寡言溫和,不善張揚,不為外人稱道而已。

  二表兄張敬之可就不一樣,遠近幾十裡,家家都知道他品學兼優。

  在他14歲那年,密縣縣城利欣齋書局的嚴老板看中,憐惜人才,自掏腰包讓他去縣城中學學習。

  表兄自然也不辜負嚴老板的美意,在學校成績優異,人緣又好,被嚴老板看中,暗中讓媒人說和,把大女兒喜靈定親於她,大表兄見喜靈乖巧美麗,又上過新式學堂,心中自是歡喜。

  巧姑家境雖說不上富裕,但父母頗為開明。

  巧姑8歲入鄉村學堂學習,16歲的巧姑,長得明眸皓齒,臉如圓月,猶善女紅,是那種農村裡心靈手巧,端莊得體,沉穩賢淑,聰慧能乾的女孩。

  巧姑自小就和林炳坤要好。

  兩人在一起,從不爭吵,從小村民就開始他們倆的玩笑,說是一對兒小夫妻。

  巧姑的爹張結實,厚道,膽小,怕林炳坤再方人。就對老婆徐秀芝說:“以後別再讓巧姑跟炳坤玩,那孩子方人。”

  老婆聞聽,啐他一口說道:“閉上你的臭嘴,人命在天,與孩子何乾?他爹娘兩個死了,也是一對苦命人,巧到一塊去了,再說,林炳坤也拜了咱們村的老槐樹乾娘,那可是幾百年的神樹,誰能方得了?能力這棵樹的一定是在那幻海惡浪中修煉了幾百年的老妖巨怪,如果是也早成精了,再說林炳坤就算方人,他姑姑奶他幾年了,又是姑又勝似親娘的照料,人家不照樣過得紅紅火火,一年好似一年,哪像你整天住在這趴窩房裡,以後別再提這事,閑了想些法子賺些錢,起個像樣的屋子,別再操歪心了,我看那孩子有慧根,說不定以後你閨女想攀還高攀不上呢。”

  結實聽媳婦兒這麽一說,也就了這樣的心,再不提此事。

  張巧姑和林炳坤自小就相處融洽,每逢炳坤來大槐樹村走親戚,總在到張家坐坐,每次來總是帶一瓶蜂蜜。

  村民見林炳坤對巧姑說了一大堆話,林炳坤一走就向巧姑套話,剛才炳坤跟你說啥了?講啥事兒了?巧姑總是笑而不答。

  再後來兩人長到十二三來歲時,反倒不再多說話了,要麽就是默默坐一會兒,要麽就是站在大槐樹前不說話。

  很快,村人發現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事情,晚上,只要巧姑一個人在大槐樹下,不停歇地轉圈,林炳坤第二天一早準來大姑家走親戚,然後兩人又會默默在大槐樹前,或坐或站一會兒,這事兒兩家人都知道,但誰也不好說破。

  一晃,林炳坤要去東北了,消息像長了腿一樣跑到大槐樹村,刮進巧姑的耳朵。

  巧姑在傍晚時分,就開始圍著大槐樹轉圈,第2天一早,林炳坤果然就來大姑家走親戚了。

  他進門的時候,巧姑正好在林炳坤的大姑家,巧姑在幫大姑家剝花生,巧姑邊剝花生邊聽林炳坤對大姑說自己要去東北的事,巧姑低垂著頭,老半天才剝出一粒花生,把林炳坤講的話都記在了心裡,然後向林炳坤的大姑打招呼離開。

  約莫一刻鍾,林炳坤來到大槐樹下,見巧姑站在大槐樹東側,背著陽光站著,林炳坤走過去說:“沒想到這麽突然,5天后我就要和二伯啟程,去東北吉林的通化。”

  巧姑:“你啥時候回來?”

  蜂子:“問過二伯了,我先去做學徒,三年才能有探親假。”

  巧姑沉默良久,才緩緩地說:“三年,我都19了。”

  蜂子:“我跟二伯說了,後天來你家提親。”

  巧姑聞聽,猛然轉過身,雙眼直視炳坤。

  林炳坤看到巧姑的臉上浮現一排排的紅暈,眼睛瞪得大大的,狂喜的心情浮現眉梢,陽光正好打在巧姑濃鬱的秀發上,毛茸茸的發髻被陽光照得透紅,鼻梁上纖細的汗毛在光照下根根顯現,煞是好看?

  炳坤心底扶上一絲暖意,心裡想,天下怎麽還真有如此美麗純淨的姑娘。

  林炳坤還沒有完成心理的反應呢,巧姑轉身往家的方向急走,那根粗大的辮子在背後快活地跳動著,發梢的紅布繩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格外得鮮豔。林炳坤猛然想起一件事,叫到:“巧姑!”

  巧姑站下,但並沒有回轉身體。

  林炳坤走過去,從挎包裡摸出一個小黑瓶,遞給巧姑說道:“這是去年的芝麻蜜,等我到了東北,收了蜜,再寄給你。”

  巧姑接下,側眼看了炳坤一眼,小聲說:“聽說東北特別冷,你可要穿暖和,才開始,穿衣寧多勿少。”說完頭也不回,往家裡走去。

  第3天,林炳坤大伯果然請媒人,帶著重禮來張家說親。張家自然是滿心歡喜。

  一大早,林炳坤隨二伯去東北。

  辭別送行的眾親友,叔侄坐著長工黑吞駕著的牛車,表哥隨行,沿著崎嶇的山路下山,先往北走,再轉東轉,經滎陽到鄭州。

  牛車行到牛頭山腳下,林炳坤心緒難定。沿這條路往北一拐,再走不到10裡,山地那邊便是大槐樹村了,一去三年,心裡的人,會怎樣?

  正在躊躇,看見前方不遠的路口站著一個女孩,上身穿一件青色帶黃花紋的棉襖,下身穿著黑色粗布棉褲,頭上圍了塊紫色的三角頭巾,懷裡抱著一個紅色的布袋。

  二伯倒是眼尖,一眼認出的女孩就是大姐家鄰居的巧姑。忙叫黑吞停車,車未停穩當,林炳坤早已下車走向巧姑。

  邊走邊說:“天這麽冷,你又何苦站在這裡等。”

  巧姑羞紅著臉,把紅色布袋往林炳坤懷裡一推,小聲說:“包裡是我連夜給你縫的兩雙鞋子,用兔皮給你縫了一雙手套,那邊天冷你可別凍著,手套裡有5塊大洋是我做活賺下的,窮家富路,照顧好自己。再有,東北天氣不比我們河南,我們常說‘腰裡褚一道,勝似穿皮襖。’這話是有道理的。你可記住。”

  巧姑說完這話,往前走了兩步,朝著坐在牛車上的二伯,深深鞠了個躬,轉身就走,與林炳坤擦肩而過,紅腫的眼睛盯了盯林炳坤,用微弱的聲音說道:“勿相忘,多保重。”便急步而去。

  晚上將要上燈之時,趕到鄭州火車站,第2天上午10點的火車,先到北平,再轉到沈陽,由沈陽經長春去通化。

  叔侄二人入住鄭州火車站的大同賓館二樓,安頓好行囊,帶著炳坤和表兄張敬之在附近閑逛。

  路上,炳坤講第一次離開鄉村來到鄭州讀書的時候,第一次見到3層樓,簡直就是摩天大樓,汽車在馬路上飛馳而過,他會有眼暈的感覺。

  二伯和表兄嘲笑炳坤是個土包子,沒見過世面。

  張敬之說:“咱河南最大的城市是開封,開封城玩的,吃的,看的,多了去了,名勝古跡也多,你去了一定會感興趣的。等你三年後從東北回家,我一定帶你逛逛開封城。鄭州太小了,鄭州人主要賺鐵路過路客的錢,賺快錢,吃喝玩耍都沒啥好東西。”

  炳坤說:“好啊,等我從東北回來,跟你去開封轉轉,沒想到鄉村之外的世界是如此五光十色,精彩紛呈,我16歲才第1次見到了電燈,第1次看見了汽車,第1次見到了三層高樓房,第1次吃到了大米飯。”

  回到大同賓館,三個人住在一個房間,大伯獨自住一個屋,等大夥兒逐漸睡去了,炳坤從兔皮手套中,抽出幾頁紙,悄悄走到走廊,找個頭上掛著燈泡的地方,展開巧姑寫信。

  炳坤哥:

  此一別,再見面,將是三年之後。小妹已是炳坤哥的人了,倘若炳坤哥見異思遷,私棄婚約,小妹將終身不嫁。你我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投意合,你是我兒時七彩的霓虹,我是你苦難身世的……看完書信炳坤淚流滿面,在別人看來這是件好事情,出遠門、住城市、辦公差,多有榮耀,可炳坤總覺得故土難離,冥冥之中覺得自己就是故鄉大山裡的一塊石頭,一塊木頭,或是那伏羲山眾多荊條中的一株,他屬於這裡。

  上火車之前,炳坤對表哥張敬之說:“我走之後,家裡的黑頭怕是會不適應,你跟它也熟,明天去看看吧。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黑頭了。”說著,眼裡還有淚光。

  張敬之:“放心,我明天一早就過去,先解開它,帶它溜溜腿。”

  蜂子:“三哥,你和巧姑是鄰居,幫我照顧……”

  張敬之用拳頭輕輕捶了一下蜂子的肩膀。那意思是說,啥也別說了,有我在,保證,人、狗俱安。

  火車開動不久,炳坤覺得火車開得可真快,沿途的電線杆,行人,牛車一批批快速向後倒去,沿途的一切物件,像是突然加快了幾倍速度。

  車到北平是半夜時分,炳坤拎著笨重的行李走下火車,一踏上北平車站的地面就打了一個激靈,猛然覺得寒氣從四面八方向他襲來,猛一吸氣,吸入的空氣也比家鄉的冷。

  心裡想北平都這樣了,還要往北走一半的路,難不成,真的像他們說的,站著尿尿會凍成冰棍嗎?

  車越往北走天越冷,沿途的積雪像是經月不化的,過了沈陽,炳坤覺得這裡的一切都跟老家不一樣,路邊的樹都是沒見過的,人們講話也都是粗聲大氣,到處都是白皚皚的一片。

  路上無事,二伯對炳坤說他以後的工作以及怎樣接人待物,順道著重介紹了日本和俄國的歷史以及兩國在我國東北打仗爭地盤的往事。

  炳坤此時才明白,二伯讓他來東北,是要讓他在日俄戰爭中打了勝仗以後,從俄國人手裡奪得的南滿鐵路的維護工作。

  二伯介紹道:“日俄戰爭之後,根據《樸次茅斯和約》,東清鐵路以長春寬城子站為界,以南的鐵路劃歸日本,改稱為南滿鐵路。從此,中國人不能過南滿鐵路,有些地方還有這樣的傳言:老百姓如果隨意在鐵路上行走,抓住你,就把你塞到火車鍋爐裡,活活燒死。所以鐵路沿線基本上看不到中國的老姓。等有中國老百姓被抓了,地方政府和日本人辦好交涉手續,領人時,日本人就會說‘他們已經死了’,連個屍首都找不到啊。不但軍人,連老百姓也不能過南滿路,抓了就扔火車爐子裡給燒了。鐵路沿線30裡都不允許人接近。南滿鐵路如同穿行在東北大地上的“蛇形王國”。你到了以後,可要事事留心,不可造次。”

  二伯的話,唬得蜂子大氣不敢出。

  從二伯的介紹中,蜂子明白了東北的一些事情。

  南滿鐵路是日俄戰爭後,1905年俄國把長春到旅順的運營權轉讓給日本。總部在日本。

  1904年日俄戰爭開始後,俄軍將全部機車和完好車輛開往北方和旅順,日軍只能依靠人力推動俄軍遺棄的車皮運送輜重。

  日本政府決定改修佔領區內的中東鐵路以供利用。1904年5月25日以陸軍為中心成立鐵道提理部。

  從日本運來機車和客貨車以及軌條。日本鐵路的軌距是3英尺6英寸(1067毫米),所以在修複被俄軍破壞的鐵路和橋梁的同進,還要將軌距縮小。至1906年11月11日通至孟家屯。

  1907年5月開始改築4英尺8英寸(1435毫米)的擴軌工程,1908年5月完成。後來,長春至哈爾濱間改標準軌距完工。滿鐵在整個擴軌工程期間,並未停止原窄軌鐵路的運輸。

  采取了在窄軌外側敷設一條或兩條軌道,實行三線式或四線式的窄、寬軌並用的操作方法。從而在不影響鐵路運輸的情況下,前後隻用了一年的時間就完成了全線的改築。

  為了提高鐵路的運輸能力,還施行了大連至蘇家屯之間的複線敷設工程。1909年10月27日,這一複線工程完成並通車。1915年6月,又開始修築上述複線的延長線——蘇家屯至奉天間的複線。歷時三年余,於1918年11月開始通車。

  二伯還說:“跟南蠻鐵路通化站的站長,橫山路關系很好,在通化站醫務所當醫生,已經說好先讓炳坤當巡道工,在熟悉鐵路工作,學會日語後,可以協助他做醫務工作,要是能當醫生,工錢比乾別的工作,要賺得多得多。”

  炳坤:“二伯當醫生,給啥人看病?”

  二伯:“當然是日本人,這裡日本人可多了,還有朝鮮人,中國人在這裡都是乾苦力的,他們有病,可看不起醫生。”

  炳坤:“日本人不是甲午海戰……”

  二伯十分嚴厲地說道:“你這個孩子懂什麽國事,前清政府為了強國,還準備請日本的前首相伊藤博文來大清當丞相,幫助中國強大。在你4歲那年,他在東北哈爾濱被刺身亡,他要是不死,保不準就到大清當宰相,也說不準中國就也像日本一樣強大了。也就沒有民國了,你只要乾好你的活,別管國事,懂不懂?到了地方別管別人說什麽,你都不許評議時政, 不許說任何日本和日本人的壞話,要是讓我聽到了,非打你不成。這可是搞不好就會掉腦袋的事兒。兩國衝突面前,普通人的生活總是不堪一擊。明白了嗎?”

  二伯說完這段話,右臂做以刀割喉嚨的姿勢,還在自己脖子上保留著,瞪著眼,很嚴肅認真地盯視著蜂子。

  二伯依然用十分嚴厲的話,很小說地說道:“你就是以後,就算是恨日本人,也不能讓日本人看出來。打死也不能說。”

  說完這句話,二伯還惡狠狠地說:“記住沒有。嗯!”

  炳坤點點頭說:“二伯,您放心,我不再問這類問題了,隻乾好自己分內的活,絕不亂說話。”

  二伯聽蜂子這樣說話,才把那嚇人的手勢收了起來。

  對蜂子說道:“對了,小孩子要學好手藝,到時有個飯吃,別管其他無關事項,在東北不比我們老家,這裡到處都是外國人的事,日本人,俄國人,滿族人,還有些朝鮮人,在這裡爭利,互相鬥得很厲害,東北的山賊土匪也多,一不小心就會犯錯,輕則被打,重則被殺,因此在這裡要想保命,少說多聽。我聽你爺爺介紹你性情穩重,不善言辭,也不願意多說話,這對你學手藝才是有用的。人來到一個新環境,都會很陌生,沒有三五年就不可能了解情況。所以你更要謹慎行事,看不十分透的事就不要做,看不明白,理解不透就不可多嘴多舌,說多了,反倒讓真懂的人看不起你。”

  車到通化站,車廂裡的中國人只剩下他們叔侄二人。

  車門一開,車外站著兩個日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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