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夢中,化仕庵突然被嘎嘎怪叫之聲驚醒,他猛地睜開了眼睛。
現在已經天色大亮,向昨晚狼群聚集的空曠之處一看,已經不見了狼群的蹤影。
只見雪地上一片狼藉,融雪混合著血水紅彤彤的一片,幾十隻食腐的大鳥正在撿食碎肉。
也不知道狼群是捕獲了一群什麽獵物,慘白的骨頭散落了一地。
化仕庵又爬到平台邊緣往下看去,這一看之下差點沒把他嚇得掉落下去!
原來狼群並沒有離去,此刻正聚集在崖底睡覺,烏壓壓的一片,有五六十匹之多。聽到崖上有聲響,狼群馬上騷動起來,齊齊向上面看來,嘴裡嘶吼著。
化仕庵嚇得忙又縮了回去,胸膛劇烈起伏著。他咽了咽口水,不禁罵起了娘。想自己這百十來斤還不夠你們塞牙縫的,都守在這裡幹嘛?
也不知道狼群會在這裡圍幾天,這麽耗下去也不是辦法。於是摘下了掛在胸前的長條包袱。
他先將包袱裡卷著的一本書揣入了懷裡,又取出了一根鐵棍。這黑乎乎的棍子約有一臂長,並無出奇之處,不過好在兩頭尖銳異常。
這是他在藏經洞內拿出來的。在封洞口之前,他想到夜晚窟外的狼嚎聲越來越多,就想找個物件用來防身。
但箱子裡都是些金銀法器或裝飾華麗的生活器具。倒也有些戒刀頗為鋒利,但尺寸實在太小。只能用來削蘋果。無奈隻好拿了這根穿在木箱鎖眼上的鐵棍。畢竟洞內的器物屬它最長,最堅硬。
化仕庵想用它在岩壁上挖出一些坑洞,然後再扒著坑洞爬上崖頂,逃離狼群的圍困。這鐵棍最後也算是用在了狼的身上。
由於崖壁松軟,他不敢動作太大,所以進度很慢。到中午也才上移了不過五六米。
哪知隨著太陽升起,被凍住的礫石突然垮塌,化仕庵隨即就往崖下墜去。隨著頭部傳來的一陣劇痛,化仕庵便失去了意識!
不知過了多久,他被手上傳來的疼痛驚醒。慢慢睜開眼睛,朦朧間看到很多半人高的黑影正圍著自己躥來跳去。
這時腿上又是一痛!化仕庵氣惱以及,隨手一把撈去,竟然被他抓住了一隻。
黑影們撲騰撲騰的一哄而散。手裡抓住的這物力氣奇大,差點將他也帶飛起來,巨大的羽翅拍打在他的頭臉上,他用盡全力將黑影往崖壁摔去,這黑影撲騰了幾下便沒了動靜。
化仕庵使勁揉了揉眼睛,視力這才漸漸恢復。只見自己正處在平台邊緣上,腳下狼群依然沒散,只不過明顯少了一些。
他忙蹬了幾下,讓自己的身體往裡移了移。這時才看到剛才被自己摔死的是一隻禿鷲,他隨手撿起就想把鳥屍扔下崖去,但又止住了動作。心想這豈不便宜了下面的狼群?便把禿鷲的屍體扔到了離自己較遠的地方。
他這才感覺自己後腦杓很痛,而且嘴唇乾裂,眼皮發沉。肚子裡面也是饑腸轆轆的。
化仕庵左右看了一下!平台角落裡還有一線未融化的積雪。他伸手抓了起來,猛地捂在了嘴裡。不然馬上就會融化在手上。
乾糧包卻不知去了哪裡。於是化仕庵忍著疼痛又爬到邊緣處看了看,原來已經掉到地面上被土石壓住了,只露出包袱的一角還在隨風劇烈的搖晃著。而自己殺死的狼屍已經沒了蹤影。估計是已被自己的同伴分食了。
那根鐵棍倒是沒掉下去,此時已經沒入到平台裡面,只露了個尖角在地面上。
化仕庵心道:這回徹底芭比Q了,只能在這裡等死了。
他躺在平台上恍恍惚惚的不知又熬了多少天。崖下的狼群,時去時返,但依然沒有放棄這塊肉的意思。
他現在已經氣若遊絲,自吃掉了那隻惡心的禿鷲屍體後就沒有再進過食。渴了也只能側身舔一下自崖壁上滲出的泥水。
隱約間他聽到了一陣嘈雜之聲,好像是有車馬進入了河谷。隨後就聽到了狼群的嗚咽哀嚎之聲。化仕庵微微睜眼向崖下望了望,隨後用盡全力扣下了一把礫石,朝下丟去。
他感覺有人來到了身邊,嘴裡還說著什麽。隨後自己就飄了起來,突得又墜落下去……!
河谷內!化仕庵自篝火旁醒來。
“年輕人,你醒啦?現在感覺怎麽樣。”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來。
化仕庵想起身道謝,但渾身疼痛、四肢乏力。抬頭見幾個異國裝扮的人都圍在火堆旁,現在正看著自己。周圍還有不少堆篝火,看來人數不少。
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忙上前將化仕庵扶著坐了起來,還在身後放了個馬鞍讓他倚著。
化仕庵這才虛弱道:“多謝各位的救命之恩,不然在下就命喪於此了!”
“不必道謝,我們也只是剛巧路過。要不是你扔下石塊,我們哪能想到崖壁上還有人呢。”坐在旁邊的老人說道。
這時年輕人又盛了一碗肉湯遞給化仕庵道:“這位小兄弟,你現在身體很是虛弱,先吃些東西。”
這兩人漢話說的倒很是流利,看樣子應該是經常去高章做買賣的商人。
化仕庵將碗接了過去道:“多謝小哥!不知諸位恩人是哪國人士?救命之恩在下銘記於心,日後有機會定當報答。”
“唉!我們是打算去高章經商的安胡商隊,但路上聽說高章正在和庫勒台開戰,所以正要返回安胡。”老人歎道。
化仕庵驚訝道:“諸位不知嗎?現在兩國早已經議和了,籠門關也已經開啟了兩個月了呀!”
那年輕人懊惱道:“誰說不是呢!我們正是聽說了籠門關開放的消息才出發的。哪知幾日前遇到了幾位牧民,聽他們說兩國又開戰了。”
“那不可能,他們可能是消息閉塞,還不知道停戰的事情。”化仕庵分析道。
年輕人又解釋道:“剛開始我們也不信,但幾位牧民說也知道曾經停戰的事情。看我們不信,還說現在狼群之所以這麽多,就是因為打仗導致的呢!”
化仕庵疑惑道:“哦?這不是無稽之談嘛!狼群多跟打仗有什麽關系呢?”
“我在這條商道上來往數十次了,這麽多的狼群還是第一回碰上呢!的確反常。”老人說道。
見化仕庵仍是不解又說道:“據牧民們講,正是因為庫勒台大軍為製作攻城器械,才伐光了東北部林區的所有大樹。因為沒了森林的阻擋,寒風直接刮到草原上,導致今年冬季異常寒冷。草原動物們為躲避嚴寒便轉移到別處去了,饑餓的狼群這才聚集起來到處襲擊人畜。這幾個牧民也因此正在轉移牧場。”
那年輕人又插嘴道:“是啊!聽他們說的頭頭是道,我爺爺還派了幾個人去打探了一下。路上的確有不少庫勒台的軍隊,他們沒敢靠近。想來應該是真的又打起來了。”
化仕庵聽了兩人所說,仍是不相信兩國又開戰了。畢竟自己是兩國議和的親歷者。而且他們也只是道聽途說,路上有軍隊也很正常啊,畢竟庫勒台有大軍就駐守在商道上。
老人見化仕庵沒再答話,便問道:“小夥子!你們又是何人?為何會在此遭難?”
化仕庵聽了老人的話,感到有些疑惑,解釋道:“我獨自一人,並無同伴啊!我是有事要去庫勒台王帳。路過這裡時剛好撞上狼群,才被困在崖壁上的。”
老人疑惑道:“那……!這麽說,你也不知道地上的骨頭是什麽人的嘍?”
“老人家!您是說被狼群吃剩的是人的骨頭?”化仕庵聽後不免心驚,他還以為是狼群在谷內圍捕到了什麽動物呢!
年輕人插話道:“是啊!得有二十多個呢,我們還以為是和你一起的呢!”
化仕庵聽後一驚,心裡不免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急忙道:“我想去看看,或許我真的認識他們!”說著就要起身。
老人示意他不要亂動,並朝一個高大的漢子說了些什麽,應該是他們本國的語言。化仕庵一句也聽不懂。
只見漢子起身去馬鞍袋裡取了些東西,回來遞給了老人。那是一串木牌!化仕庵再熟悉不過了,這是除了他這個混入使團的冒牌貨以外,隨團工匠們人手一塊的,用來證明身份的木牌,牌子背後刻有人名。
化仕庵頓時愣在了那裡!眼淚也不禁湧了出來。他不敢相信這些朝夕相處的人,現在都已經進了狼腹。
老人看他見到木牌後的反應,也就明白了怎麽回事。說道:“這些人雖葬身狼腹, 卻並不是被狼群捕殺。”
化仕庵紅著眼問道:“那是怎麽死的?”
“從脖子處的骨頭看,這些人都是被砍了頭的!狼群應該是被屍體的血腥味引來,剛好又被你碰上了。”老人分析道。
化仕庵聽後,再聯想到剛才所說的打仗的事情,他更是坐立難安,恨不得馬上飛到公主的身邊,便硬著頭皮問道:“老人家,我想借您一匹馬。不知道……!只是我現在身無分文。”
老人不解道:“倒不是不可以,只不過以你現在的身體可騎不了馬呀。”
“是啊!你現在站都站不住,你是有什麽急事嗎?”年輕人也擔心的問道。
化仕庵忙道:“不瞞各位,我和這些人都是高章使團裡的人,我們公主正在庫勒台王帳。現在突生此等變故,我怕她也會有危險。所以我必須馬上趕去。希望老人家能再幫我一次,大恩大德永不能忘!”說完化仕庵就要給老人跪下。
老人忙上前扶住他說道:“你說的可是高章的紅書公主?唉——!恐怕已經晚了!
化仕庵聽聞此話,伸手抓住老人的肩膀。急道:“您這話什麽意思?什麽晚了”
年輕人忙上前松開了化仕庵抓著老人的手,安慰道:“小兄弟!你先別激動。”
將化仕庵又扶回原處坐下。接著道:“剛才還沒講。據牧民們說,這次又開戰的起因就是紅書公主刺殺了他們的大將軍耶木台,而且這公主早在半個月前就已被處死了!”
化仕庵聽此噩耗瞬時感覺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