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章惠烈二年。
北方獁雷汗國,他們憑借硬甲、強弩、以及快馬橫行草原。燒殺搶掠,不斷襲擾已經稱臣高章的五大遊牧部族。致使西北各部戰事頻發。
怎料剛登基的惠烈帝畏戰。不但沒出兵救援,還下令將鎮守管轄各部的“西北統五衛”撤回,並征抓壯丁百萬,加固修補籠牆以禦獁雷。
貪官汙吏借機攬財。巧立名目苛捐雜稅繁多,致百姓苦不能言。
可悲!可歎!卻不知籠牆雖能擋住牆外的人卻防不住裡面的人,更改變不了國家的衰敗與腐朽。
籠牆還沒修幾年呢又逢北方大旱,糧食顆粒無收。遭災百姓民不聊生,餓殍遍野。各地饑民揭竿而起,並有蔓延之勢。
惠烈八年。
這日陽光明媚,秋高氣爽。宮廷畫師季良甫,又被文藝宅男惠烈帝詔入宮中,為其創作“命題寫照”。
季良甫近些年為其創作了不少諸如:《樵夫砍柴圖》、《林中狩獵圖》、《溪邊洗腳圖》為題的命題作品,更甚者還偶有《香閨密戲圖》之類的私密畫作問世。那可真稱得上題材廣,風格雜,路子野!
唯一相同之處就是:圖中主角的臉,都被畫成惠烈帝本人的樣貌。放在現世,這妥妥的就是啊!
禦花園內。
一眾美豔的妃子,正圍著畫案,細聲的品頭論足。
而COSER惠烈帝手抓小樹,邊賞景邊做模特,擺出了持鋤遠眺的威武模樣。
這次的命題為《威武流寇圖》,這正是最近在惠烈帝耳邊磨出了繭子的話題。
這時惠烈帝開口問道:“季愛卿!你認為,這次開倉放糧,能否平息流寇作亂?”
季良甫邊做畫邊答道:“回皇上!臣以為開倉放糧以及派軍鎮壓,都只是權宜之計,只能略解燃眉之急。”
“哦,怎麽說?愛卿但講無妨。”惠烈帝道。
畫師回道:“這次北方旱災嚴重。全國義倉內的糧食也不足以讓幾十萬災民,撐到下次糧食成熟。到時糧倉一空,恐怕饑民又會出來作亂。”
惠烈帝點頭。
畫師屏息勾勒出畫中惠烈帝的唇線,接著道:“臣覺得還是攻心為妙。”
惠烈帝眉頭一皺:“哼!攻心就能填飽饑民的肚子嗎?”
季良甫放下手中畫筆,一拱手道:“陛下!線稿已成。請移駕亭內歇息,容臣細稟。”
兩人便向遠處走去。
留下的眾妃子無不對畫大聲誇讚。畢竟都曾受過季良甫的恩惠。要知道后宮妹子多,競爭大,雨露明顯不夠分。惠烈帝無奈想出“圖其形,按圖召幸”的方法。這季良甫當時給她們畫像時,要是畫筆一歪歪,在場的妃子,恐怕一輩子也澆不上地嘍!現如今也算是知恩圖報了吧!
惠烈帝來到水邊涼亭內:“你也坐下吧!”
“謝陛下賜坐。”畫師也隨後坐了下來。
幾個宮女擺上了水果茶點後,就退了出去。亭內隻留君臣二人。
“說說吧!怎麽個攻心為上。”惠烈帝迫不及待的問道。
季良甫:“陛下!現在受災的民眾有幾十萬,而造反的只有區區兩三萬人。皇上認為這是為何?”
惠烈帝:“為何?”
畫師繼續道:“微臣以為,大多數百姓的心裡是忠於皇上,忠於高章的!只要向他們多多宣揚忠君愛國的思想。再輔以賑糧以宣揚皇恩。必可平息叛亂。”
皇帝點頭道:“你說說,
具體如何做!” 季良甫便俯身向前,低語了一陣。
皇帝面露喜色道:“好!這件事就全權交由你去做。如需其他各司衙門的協助,你可直接進宮請旨。此事萬不可太過張揚,而且一定要快。”
這種國家大事,皇帝竟然聽取一個宮廷畫師的意見。是不是很奇怪?
其實季良甫可不只是普通的宮廷畫師。他雖為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卻掛職於羽麟衛,官至“指揮同知”是個從三品的武官。
羽麟衛是高章的軍政特務機構,主要負責貼身護駕、監視眾臣和巡查緝捕。直接聽命於皇帝。戰時也乾些收集軍情、策反敵將及暗殺的工作。
要說宮廷畫師在羽麟衛供職的不少,但爬到這老小子的高位也真是:蓋了帽了我的老BABY!
這除了得益於他的畫作深受惠烈帝的喜愛外,他還是先皇在位時的司禮太監康寧的養子,真正的宦官之後。在朝內頗有些人脈。
季良甫謝恩領了密旨,便出宮回了府。
一到家,他馬上命下人去叫四位入室弟子,來府上商議事情。
這四位弟子也均為書畫名家,隨季良甫學畫多年。深得其精髓,但又自成一家。
馬奉之、何安寧二人跟老師一樣,也是在羽麟衛掛職的宮廷畫師。二人同為正五品的千戶。
曹芸則是是真正的行武出身,乃半路拜在季良甫門下學藝。是手握兵權的實職羽麟衛鎮撫使。從四品。
另一位王時雨。因生性隨意,不願入仕。便在京都城內,開設畫館授業賣畫為生。在四位弟子中,其畫名最盛。結交的民間畫家頗多。
季良甫看人都到齊了,便開口道:“為師叫你們來是有事情交由你們去做。事雖不大卻需秘密行事,不可告知無關人員。”
曹芸道:“老師盡管放心,弟子們定會守口如瓶。”其他弟子也點頭附和。
季良甫便將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
首先讓何安寧、馬奉之負責聯系聖教的各大賢者,讓他們在民間宣揚忠君愛國的思想,讓民眾相信:只要感念皇恩浩蕩,奉行律例。於命終之時,必可擺脫地獄之苦,永居聖堂。
曹芸負責派人潛入到民間,製造輿論以作配合。
時間緊迫,三位弟子便領命匆匆回去張羅了。
王時雨則被單獨留了下來。給他的任務是:召集一批民間畫師,先在北郊頗負盛名的燭光殿內創作繪製《聖堂樂果圖》、《地獄苦刑圖》兩幅壁畫。再以此為藍本,在全國各處大殿內臨摹傳繪,以警世人。畢竟老百姓有文化的不多,圖畫可比文字直觀多了。而且也不會有理解上的障礙。
王時雨當即就擬了一份名單。他結交甚廣,這對他來說是信手拈來。並向老師介紹了一下各畫師的情況及其所長。
季良甫撫須頷首道:“兩幅壁畫的創作需同時動筆,為師分身乏術。還需另找一位擅畫人物,能獨當一面的畫家作為主筆,完成另一幅畫的創作。可有合適的人選?”
原來四位弟子雖跟季良甫學畫多年,但都是擅畫山水花鳥或翎毛野獸,並無一人專精人物。偶作人物雖也稱得上是神形兼備,但總不能令季良甫滿意。
王時雨便蹙眉想了想道:“倒是有一人肯定能勝任此事,但……”
季良甫說到:“哦?說出來聽一聽”
王時雨只能說道:“不過此人年方十六。年少成名,難免性格也頗為孤傲。並且……並且他屬新葉派。與我們流派的畫家們頗為不睦。”
這時季良甫也已經猜到了王時雨所說的是誰。
此子生於嶺東木匠之家,據說四歲就能作人像,且頗具神彩。被鄉人傳為“神童”。後被執掌新葉畫派的大師何弘印收為弟子。跟師傅四處遊歷時又得各派大師精心指點,畫技不俗。
一年前孤身入京,便因其扎實的功底和獨特的畫風名滿京都。能在以谷峰畫派為主流的京都立的住腳。稱得上是個少有的奇才。
由於十多年前谷峰和新葉兩派觀點理論不同,自己動用權勢對其有所打壓,才使自己所代表的谷峰派成為了畫壇的主流。故這少年到京後跟自己的門徒一直有所摩擦。
季良甫開口問道:“時雨啊!你所說的可是嶺東化仕庵?”
“正是此人。”王時雨點頭道。
見老師沒說話又透露道:“平日這化仕庵和管衡交往甚密。兩人是同鄉。”
“好,為師知道了!你先回去張羅吧。”季良甫點頭道。
這件事他還需要考慮一下,並沒有馬上下決定。
王時雨走後,季良甫思忖良久!最終決定就由化仕庵為主筆,與自己分畫兩幅壁畫。
一來可以向畫壇顯示自己寬容大度,不吝提攜不同流派的晚輩。
二來還有意借此事壓新葉派一頭。想你化仕庵,一個剛過舞杓之年的小子能有多大的能耐。
季良甫便派人去請羽麟衛同僚管衡,來府上喝酒。他想借到府飲酒的由頭,讓管衡去請化仕庵來參與壁畫的繪製。
管衡和季良甫同任指揮同知。季良甫雖只是掛個虛職,卻深得惠烈帝恩寵。今天特派人來請赴酒宴,管衡也樂得與其親近一步。
酒宴之上,季良甫隻告訴他燭光殿要請人繪製壁畫的事情,其他都隱瞞未說。
管衡雖身在機要部門, 卻不知道這畫畫的還有這些門道,便欣然應允。這對化仕庵也算是一次機會不是。
酒席宴罷,管衡便直接去了化仕庵的住處。
管衡叩打門環叫道:“仕庵!可在家中?”
很快木門一開,一位身材並不十分高大的年輕人就走了出來,此人正是化仕庵。面容雖還露著沒長開的稚嫩,卻已是滿身的書卷之氣。可稱得上是一位翩翩公子。
化仕庵一見是管衡便笑道:“管大哥!你一個大忙人,怎麽想起到我這兒串門呢?”一邊說一邊請管衡進了屋子。
管衡笑道:“這不,城郊的燭光殿要尋個繪壁畫的主筆之人,過來問問你有沒有時間。”
化仕庵沏上茶問道:“哦?大哥認識燭光殿的賢者?”
管衡尷尬笑道:“我哪認識他們,有人聽說你善畫人物,便托我來請你。朋友所托不好拒絕啊!”
化仕庵乾脆道:“既是朋友所托,那還有不行之理嗎?何日開工?”
管衡開心道:“嗯……時間好像挺緊的,你明天就去吧!到燭光寺直接找那個住持老賢者。”笑著拍了拍化仕庵的肩膀又道:“那老賢者挺有錢,好像能給不老少銀子呢!”
化仕庵大笑道:“哈哈!那敢情好!看來畫金到手後,我又要破費一把了。”
說罷兩人哈哈大笑。
這兩人雖相差二十多歲,但脾氣相投。而且管衡的老爺子和化仕庵的恩師何弘印,乃是過命的交情。化仕庵隨老師遊歷之時也曾去拜訪過管父。所以化仕庵一到京都,先就是投靠的管衡。